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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就算登上远山……伴随我心的……决不光是孤独……还有……还有一生的愧疚……和亏欠……”碧落话音越显得微弱,缓了缓却又开口笑道:“碧落……会在虚无……缥缈间……随风来去……常伴公子……不再欺骗……”
  话还不等说完,碧落却已轻轻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欧阳兰渐渐湿润的眼睛,却将一抹清风般的微笑,永远留在了欧阳兰的心中……
  多情自古伤离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最后这一抹笑颜,无疑将永远印在欧阳兰的心间……
  夕阳西下,数天来的血雨腥风、明争暗斗,总算都如这夕阳下的红霞般,缓缓散去了……
  空寂禅师自愿率领众位豪杰押运灾银前往陕南赈灾,也算是为自己险些被奸人利用所做的补偿;众人离开铁府之前,顺便安葬了死去众人的尸体,又由空寂禅师一一超度了一番;铁府败落,江湖群龙无首,新一番群雄逐鹿、血雨腥风怕是在所难免了,不过,既然立身江湖,便已成江湖的傀偶,只有江湖定夺你的生死,又有谁能左右江湖呢?
  天色渐晚,只见两匹快马从青州城内飞奔而出,细看之下,竟是花小云和欧阳兰二人。出城不远,欧阳兰忽然一扯马缰,那骏马长鸣一声,立时止住步伐。
  花小云一见,也赶紧勒住马缰,问道:“臭书生,为何停下了?”
  欧阳兰笑道:“怕耽误了你家赌坊的生意,就送到这里吧。”
  “你同我想的一样,天快黑了,若是送得太远,恐怕你还要再将我送回来……”花小云说罢又笑了笑,猛然一挣马缰,回身便朝着城门飞奔而去。
  欧阳兰冷冷望着花小云远去的背影,此时却忽然闻听花小云在马上高声吟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淡淡一笑,立时扬鞭催马而去。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黄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晚霞中,满目的灰黄已将万物连为一线,只见一骑快马奔驰中不断带起一阵阵飞沙,谁也猜不透欧阳兰究竟要去哪里,他只是放马沿着一条直线不断向前奔驰着……
  正文 一壶浊酒论天涯
  更新时间:2011-8-15 6:15:47 本章字数:6683
  西湖很美,和风细雨下的西湖更是美不胜收,然而今天,这烟雨中的人间仙境却要变成一片血腥之地。
  绵绵细雨下,欧阳兰、如烟二人正缓步走在青沙岸边,穿过一丛杨柳,一艘华丽的官船便现已出形来。船是靠在岸边的,不等二人走近,船下两人已快步拦了上来,正是八臂罗汉木子非和小摘星颜妙。
  木子非一见欧阳兰,顿时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上次侥幸留下半条命的又来送死了。”欧阳兰一笑:“何止半条,今天木前辈这整条命恐怕都保不住了。”木子非一听这话立时喝道:“就算你欧阳兰胜我一筹,我却不信你能胜得过我与颜妙二人联手。”说罢一声厉喝,袖中一对长鞭顿时直奔欧阳兰而去。
  欧阳兰人未动刀也未动,眼看着两条鞭子已近在咫尺,颜妙突然运起一掌直打向身旁的木子非,木子非冷不防被着一掌击中,顿时连退数步,刚一稳住身形口中便狠狠骂道:“你这逆贼,竟敢里通外敌谋害今上?”却听颜妙朗声笑道:“反贼朱棣人人得而诛之。”木子非一声冷哼:“就算你们过的了我这关,别忘了船上还有无敌老人坐镇。”“那已不是你该管的。”如烟说话间手中一抖,一条长鞭顿时如蛇一般窜出。
  如烟、颜妙二人一对眼色,顿时左右开弓围住木子非,木子非虽已年过半百,却也神勇异常,左右袖中个一根长鞭舞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竟与二人拼了个平分秋色。欧阳兰独立一旁负手观战,却忽闻战局之中如烟疾呼道:“先生快上船。”欧阳兰右手持住刀柄平于胸前,左掌轻拍间刀鞘立时直飞而出,手中白刃被微光一照,细雨之中只见道道白光闪烁,又一纵身,眨眼间已飞身掠上刀鞘,脚下再借力一点,人已平平稳稳的立在船上。回身之际只听“啪”的一声,刀鞘又紧紧的套回了他手中的刀上。欧阳兰回首望了一眼船下的战局,三人仍在混战之中,短时间内看来还分不出个上下高低。
  他伸手推向舱门,门应声而开,挂在门角上的两枚铜铃立时“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略显昏暗的大厅之中,只见一名蓝衣老人正独自坐在桌旁抽着旱烟,火光有节奏的忽明忽灭,仿佛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人站在门口。欧阳兰轻轻敲了敲已被推开的厅门,有意想要引起那老人的注意,谁想那老人依旧低头抽着旱烟,根本不向门口看上一眼。欧阳兰心头不由一颤:此人若不是绝顶的高手,那便是个又聋又哑的疯子。
  想到这里欧阳兰一拱手,深深行了一礼道:“晚辈欧阳兰,敢问前辈大名?”这时方见那老人将烟杆从嘴边拿下来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坐下陪老夫喝上一杯?”说话间手上的烟杆在桌上一拨,摆在桌角上的酒杯立时飞向欧阳兰,欧阳兰反手接杯,酒杯虽然接在了手里,杯中的酒却已洒出了一大半。
  欧阳兰点头答谢,心中却不由佩服起这老人深厚的功力。仰首间已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只听那老人突然笑道:“阁下好胆识,难道就不怕老夫在酒中下毒?”欧阳兰一笑:“前辈是名震天下的江湖奇人,怎会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老人一听又笑道:“看样子老夫不必自报家门阁下便已知道了?”欧阳兰微微一笑,捏杯的手指方一松劲,那酒杯立时应声而碎,可见那杯子飞来时力道之大。
  欧阳兰拍了拍粘在手指上的残渣,开口笑道:“若不是无敌老人莫缠舟莫前辈,江湖中还有谁由此功力?”老人呵呵笑了两声,手中烟杆忽然指向内墙上的一道门道:“闲话少叙,此门之后便是通往下一间大厅的走廊,阁下想要进去的话,可要先问过老夫手上的烟杆子。”
  欧阳兰莞尔一笑,一直负在身后的刀此时已拿了出来,老人漫不经心的磕了磕烟杆,手掌在桌上一按站起身道:“听闻阁下刀法举世无双,今日倒要好好讨教一番。”说话间烟杆在指间一转,还未磕净的烟灰立时飞泻而出,霎时间整间厅内一片火光缭绕,欧阳兰臂上一震,顷刻只见白光一闪,刀已从鞘中应声飞出……
  “老子和你拼了!”颜妙眼看苦战多时不分胜负,不由心急如焚,当下将心一横,也不管木子非手中两条手腕粗的牛筋鞭舞的虎虎生风,身子一纵顿时像块肉盾一般急闯过去。木子非眼见颜妙自投死路,双鞭立时出手,迎着颜妙胸间便飞奔而去,只听“啪啪”两声,牛筋鞭所及之地顿时血肉横飞,颜妙忍痛一咬牙,双手猛将两条牛筋鞭攥住,木子非心下一惊,想要收鞭却为时已晚,忽听颜妙转首对如烟喝道:“快攻他下盘!”如烟听罢立时长鞭一抖,鞭稍直向木子非膝前掠去。
  木子非虽为关东百闪堂第一号高手,却已过花甲之年,久战之下早已是力不从心,此时眼看如烟手上长鞭向自己下盘打来,虽然心急如焚却无奈分身乏术,唯一的两条护身冷鞭也被颜妙牢牢控在手中,避无可避间长鞭“啪”一声抽在他左腿膝盖上,直痛得他差一点单膝跪在地上。
  颜妙看准机会反手一拽,木子非顿时失去重心扑倒在地,此时又听颜妙喊道:“如烟,在打。”一时间只见数道鞭影齐向木子非背上打去,烟尘四起间只听木子非咬牙骂道:“爷爷就算死也要带上你一个!”说话间只见他一双长袖疾扫,身子已凌空掠起,只见两支袖口之中顿时滑出数十枚银星,顺着两条牛筋鞭便直向颜妙制住鞭稍的双手刺去。
  颜妙未等松手,只觉双手上一阵剧痛传来,再看时两只手已被刺成两团血肉模糊的烂肉。只听颜妙一声惨叫破喉而出,木子非袖中那两条牛筋鞭又已向他打来。颜妙此时双掌尽毁已是悲痛欲绝,哪里还顾得上木子非这迎头一击,眼看鞭影已在眼前乱晃,他却仿佛丢了三魂七魄一般失神的愣在原地,任由一双牛筋鞭连抽带打。
  此时只见一条长鞭突然卷住两条粗鞭,一番交错缠绕,两条粗鞭立时被那条长鞭紧紧缠住。如烟举臂一挥,长鞭顿时又向木子非颈上绕去,木子非大惊之下几欲抽鞭脱身,谁知他越是猛拉应拽那两条牛筋鞭却与如烟的长鞭缠得越紧,片刻间三条鞭子已牢牢缠在一起。
  如烟眼见木子非已被擒住方才松了一口气,顿时想起一旁的颜妙,连忙向道:“颜妙,你这双手可有救?”却闻木子非一阵狂笑:“哈哈.,有救!有救!除非再换一双新的。”如烟眉头一皱,臂上暗自运劲一拉,鞭子立时紧紧勒住木子非的喉咙,木子非笑容顿时僵在脸颊之上,“扑通”一声仰倒在地。如烟又唤了颜妙几声,却见颜妙满脸的失魂落魄,双眼紧紧盯住那双已被刺烂的手掌,暗自发着呆。如烟正要上前查看颜妙伤势,谁知刚迈出一步,却见颜妙口中溢出一滩黑血,如烟心头一震,这才想起木子非的镖上都带有剧毒,颜妙一双手中了足足几十支镖,恐怕早已剧毒攻心。
  正想着,忽从颜妙口中传出一声闷哼,两腿一软人已跪倒在地上,如烟急忙跑过去搀扶,却见颜妙动也不动,慌忙之下伸手向颜妙鼻下探去,已没有了一丝气息。如烟轻叹一声,眼中早已泪光闪闪,侧目之际余光扫见木子非的尸体,她不由一阵好奇。只见那两条牛津鞭依旧插在木子非两支长袖之中,说也奇怪,如烟已和木子非交手两次,却从来不曾看见过他扔掉手中的牛筋鞭,更奇怪的是从来不曾见他将两只手伸出袖外。
  如烟一时好奇,拉起木子非袖口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衣袖中一支手臂粗的铁环正隐隐发着微光,铁环一端紧紧套住牛筋鞭鞭尾,另一端却连在木子非手腕上,原来这两条牛筋鞭便是木子非的“双手”。如烟心中颇为惊讶,却又不解那一枚枚又是如何发出去的?她又将衣袖向上翻去,却看见衣袖内壁上挂着一根根细小的绒线,有的绒线上还挂着几颗未打出去的银星,如烟这才恍然大悟,更暗自佩服起木子非这一手单靠臂力发镖的手法。
  如烟站起身来暗自叹道:“怪不得此人能将欧阳兰打伤,想必也不全是靠暗算。”提到欧阳兰,她顿时心头一震,欧阳兰早已上船对付无敌老人,此时怕是已分了胜负,不容细想,如烟顿时振臂一跃,人已飞身向船上扑去。
  “欧阳……”如烟如火如荼的冲进厅内,却顿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红木桌前,二人正相视而坐,欧阳兰嘴角挂笑,无敌老人也是面容安详,丝毫不像是刚刚动过武,但如烟已看出来,二人的确经历了一场殊死较量。只见无敌老人浑身上下满是血痕,大大小小的刀伤不下百处,颈上更是显出两条明显的伤口,显然多次躲过欧阳兰致命的一刀,此时他端坐桌前虽然看似神态从容,脚下血水却已流了一滩;欧阳兰身上虽然没有多少硬伤,但从脸上僵硬的笑容便可看出内伤同样不容小视,再看他右手五指不知何故已肿成紫红色,指甲缝中也不断溢出血来,但却依旧紧紧将刀握在手中,仿佛松手一刻便要命丧黄泉。
  “欧阳先生?”如烟待了片刻见二人无动于衷便又轻唤了一声,只见欧阳兰缓缓站起身形,向无敌老人深行一礼道:“欧阳兰赢得侥幸。”却听无敌老人摆手笑道:“老夫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公子赢了,赢得当之无愧。”欧阳兰浅浅一笑,刚要离开却听无敌老人道了声“且慢”,缓缓开口道:“老夫那一番话,务必请公子三思。”欧阳兰颔首道:“前辈说得有理,但事已至此,岂能回头。”无敌老人黯然一笑,喘息间缓缓闭合了双眼,“啪嗒”一声烟杆顺着指缝滑落地上,静静躺在了老人身下那滩血水之中。
  如烟上前探了探无敌老人的鼻息,转向欧阳兰道:“他已死了。”欧阳兰一声轻叹,缓缓启齿道:“若不是他让我三分,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如烟不解,问道:“他是朱棣的人,为何要让你?”“为了……”欧阳兰忽然一顿,又接着说道:“为了劝我放过朱棣。”如烟一听更是满头雾水:“既然他不想让你杀朱棣,为何又不杀你?”欧阳兰弯腰拾起掉在血水中的烟杆,轻轻刚在桌旁道:“只因他知道自己杀不了我,又不想和我打得两败俱伤,被你们趁虚而入刺杀燕王,所以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如烟听罢脸色一变,急忙问道:“这么说你已不会杀朱棣?”欧阳兰不语,将刀向身后一背便向内墙上那扇门走去。
  “你……”如烟刚开口,立时被欧阳兰冷声打断:“我只为救回飞雪,事成之后请你不要食言。”如烟立时应了一声,目送着欧阳兰朝着走廊尽头的第二间大厅走去。
  门已推开,欧阳兰独步而入,只见靠窗一张红木书桌后,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正埋头读着书。那中年男子听到门响声似乎颇为不悦,头也不抬便厉声叱道:“谁准你进来的?为何不先禀报。”等了片刻见来人不语,又怒道:“难道你聋了不成?”说罢摔下书本抬眼看去,看见欧阳兰负手站在门前不由一惊,当即起身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欧阳兰冷冷说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至于为何在此,你心中应该清楚。”
  中年男人先是一惊,片刻便恢复方才的平静,微微一笑道:“你要杀我?”“正是。”“你又为何要杀我?”中年男人又问道。欧阳兰不答,反问道:“你可是朱棣?”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又听欧阳兰道:“那便没错,你只管受死便是。”却听朱棣狂笑两声道:“世上竟有这种事?难不成我连自己为何要死都无权知道?”
  欧阳兰沉默了片刻,淡淡答道:“只因我必须杀你。”又听朱棣笑道:“杀了我你又能有何好处?”欧阳兰答道:“杀了你我便能平静的过我想过的日子。”朱棣一听又笑道:“平静?你杀了我,天下必乱,又何来的平静?”欧阳兰微微皱眉道:“那就算我为天下百姓除去你这个篡国反贼。”朱棣坐下身来道:“谁能让天下太平,让百姓安乐,天下百姓便站在谁那一边,我虽是用手段抢得皇位,但三年来却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令百姓丰衣足食,自问已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又怎会叫你来杀我?”欧阳兰闭了闭眼,忽然说道:“这话我方才听人说过。”朱棣微微一愣,急忙问道:“不知是谁明此道理?”“无敌老人莫缠舟。”欧阳兰冷冷答道。朱棣顿时“哦”了一声,待了片刻又问道:“难道你已杀了莫先生?”欧阳兰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朱棣看在眼里顿时轻叹一声:“可惜……莫先生英雄一世,想不到晚年竟得此下场……”说话间他轻轻闭上双眼,又说道:“阁下若要动手,尽管出刀便是。”欧阳兰眉梢微微一颤,手已握在刀柄上……
  细雨微微,如烟静静等在船下,方才下船时,她便从颜妙的密室中将飞雪带了出来,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睡在她怀里。她紧紧的盯住船上那扇微张的厅门,仿佛一名多年守候的妻子遥盼着郎君的归来。一阵风起,厅门微微张了一下,她心间不由一颤,良久,却不见有人走出来,她眉间轻皱,微微叹道:“这该死的风。”说话间低头看了看飞雪沉睡的小脸,心中暗笑:“这孩子长大后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的酒鬼爹爹曾是个多么神奇的人……一定不会知道,欧阳兰又怎会告诉她呢?”她不由抿嘴笑了笑,又叹道:“不知道今后他们会过些怎样的生活。”想到今后,她忽然感觉一阵凄凉笼上心头,她自己今后又能如何呢?
  白光一闪间,刀锋已迎着朱棣喉间刺去,却又忽然停了下来……朱棣发觉不对,微微睁眼看去,只见欧阳兰的目光正冷冷的盯向他身后。朱棣不解,因为他身后只有一面墙,墙上也只有一大幅他命人临摹出来的古画,画工勉强还算精致。想到这里,他不由顺着欧阳兰的目光望去,果然,欧阳兰冷冷的目光正盯在那副画上。
  那是一幅临摹北宋画家张择端风格的《清明上河图》,只见画中大桥南北人来人往,有摆摊的商贩,有过路的游客,有拉船的纤夫,有骑马的,有坐轿的,也有挑担的,一副繁华热闹的景象……
  忽见刀光一晃,朱棣立时倒抽一口凉气,回身却见欧阳兰已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等等……”朱棣突然脱口拦道:“你难道不杀我?”欧阳兰冷笑一声道:“你若想死我便成全你”说罢手握刀柄作势欲拔。“不……不……”朱棣立时冷汗直流:“我只想知道阁下为何放我?”欧阳兰淡淡说道:“只因你不该死,也不能死。”说话间径自走出厅去,硕大的厅,只留下愣立在桌前的朱棣……
  微张的门猛然间被拉开,只见欧阳兰缓步而出。如烟不由暗自一笑,急忙推了推酣睡的飞雪道:“飞雪,飞雪,你爹爹来了。”却见睡得正香的小飞雪微微睁眼向船上望了一眼,又扭头靠在如烟肩头呼呼睡了起来,如烟顿觉哭笑不得,抬眼间却见欧阳兰嘴角微微一扬,似乎也笑了一下。
  欧阳兰走下船轻唤了一声小飞雪,飞雪立时惊醒,急忙从如烟怀中挣脱,向爹爹身前窜去。欧阳兰一把揽住飞雪,刚欲说话却听如烟问道:“先生已杀了朱棣?”欧阳兰冷不防被她一问,顿时不知该如何说起,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并未杀他。”如烟听罢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问道:“你为何不杀他?”这一问直吓坏了欧阳兰怀中的小飞雪,撇了撇嘴忽然大哭起来,欧阳兰伸手轻轻在飞雪头顶抚了抚,淡淡说道:“他不能死,因为他是朱棣。”如烟粉拳紧握,切齿道:“就因为他是朱棣,所以必须死。”说话间忽然伸手强过欧阳兰手中的刀,便要上船。
  欧阳兰大惊,立时起身挡在如烟身前劝道:“朱棣一死,天下必乱。黎民百姓不会在乎谁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们在乎的是谁能给他们富足的生活。”如烟此刻哪里肯听得进去,挥臂间刀已拔出,“噗”一声,直直从欧阳兰心口插了进去。
  “你……”如烟看在眼里顿时惊恐不已,连声怨道:“你为何不躲?为何不躲?”说话间泪水已止不住淌了出来。却见欧阳兰勉强一笑,退步间刀已脱离心口,立时血花飞溅而出。如烟急忙上前扶住欧阳兰,口中呜咽道:“你为何不躲开?你明明躲得开……”欧阳兰缓缓推开如烟,抱起已被吓哭的飞雪道:“若非要有人一死,欧阳兰愿已一己性命去换朱棣一命,去换天下一个太平……”说话间不理愣在一旁的如烟,径自抱着飞雪朝那蒙蒙烟雨中独步而去。
  如烟望了一眼船上那扇半开的厅门,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叹息间,刀已横在颈上,她又暗自扫了一眼欧阳兰朦朦胧胧的背影,不知为何,手却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刀“啪”一声掉在了岸边的碎岩上……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从那以后,如烟便真的像一阵烟一般从世间消失无踪,再没人知道她的下落。有人传闻,如烟不甘失败,一年之后再度刺杀朱棣,被砍死在卫兵的乱刀之下;又有人传闻,如烟看破红尘在峨眉山上投了空门,从此潜心修行再不过问世事;也有人传闻,朱棣为行刺之事大发雷霆,回京之后急令禁军缉杀欧阳兰等人,最终欧阳兰、如烟连同年方三岁的小飞雪通通惨死在禁军手中……
  酒馆之内,两名大汉相对而坐,靠墙坐的大汉忽然长叹一声道:“可惜呀可惜,欧阳兰一死,天下还有谁能配得上侠这个字?”另一人听罢连忙劝道:“不提也罢,江湖之事就像江南的天气一样,你我怎能琢磨得明白,喝酒。”说完抄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靠墙的大汉忽然说道:“说到酒我才想起来,听说前不久关东新开张了一家酒店,店里卖一种药酒,不但烈性十足,喝了还能强身健体,有机会咱兄弟二人可要去尝一尝。”另一人一听笑道:“我倒是也有耳闻,听说那家店是一家三口所来,丈夫四十左右的年纪,颇懂医术;妻子年纪不大,长得更是美若天仙;还有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儿……”
  传闻之所以叫做传闻,正因它永远使人辨不出真假。
  既然辨不出真假,谁又会刻意在乎它是真是假呢?
  豪饮之时,谈笑之间,你一说我一听,管他江湖上又有多少恩怨情仇、刀光剑影……
  正文 兰花公子之九龙现
  更新时间:2011-8-16 6:16:59 本章字数:6389
  夜深人静,已过三更。
  忽见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窜过了震东镖局的墙头,才一落地,便立时闪入了墙下的黑影中……江湖人常说:只闻风吹草,不知贼入门。说的差不多便是这等身手。此人正是名动江湖的千手贼王锁不住。
  他先是躲在阴影中静待了许久,料定四处并无异常,这才猛然向前窜去,转眼功夫便以溜到了镖局库房门前。只见门上挂着一把拳头般大小的锁头,锁不住伸出拇指在锁上轻轻一抹,不由轻叹一声,心中暗忖道:“好家伙!不愧是天下第一镖局,竟连库房的门锁都是精铁所铸,好在来的是我,若换了别人,恐怕撬上一夜也奈它不得。”只见他伸手在头顶一捋,手中立时多了一根精细的银丝,又小心翼翼地将银丝插入锁孔,奸笑道:“嘿嘿,老子贼中称王,还能有偷不到的货?今天就给你们见识见识老子这独门配制的化金油的厉害。”说话间,他已从腰间掏出一支食指般大小的白色瓷瓶,将锁孔朝上一搬,一手拉住插入锁孔的银丝,另一手小心翼翼的将瓶中的液体顺着银丝倒入锁孔,片刻时间,只闻锁孔中传来“喀”一声脆响,那精铁锁头已然自行弹开……
  锁不住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嗖”一声侧身闪入房中,借着月光,只见库房正中的木桌上摆着一口半人高的木箱。锁不住掏出一把匕首,稍一用力便将箱盖撬开,满箱的珠宝顿时现于眼前,直看得他两只贼眼金光四射。
  “可惜啊可惜,来的时候竟忘了带上一支口袋。这么多宝贝我又怎么舍得扔下?”他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将手伸进箱中一通乱翻。翻了许久,终于从箱子底部翻出一支精巧的楠木锦盒……
  锁不住咧嘴一笑,轻轻翻起盒盖,锦盒之中顿时射出几缕微弱的金光,他定睛看去,只看见一把极为精巧的匕首摆在盒中……
  那匕首柄上竟用纯金镶嵌着无匹金色的野狼,再往上看,九条怒目圆瞪的金龙相互纠缠,一直从刀柄处弯弯曲曲缠满了刀身,每条龙口中各含着一颗红光灿灿的宝珠,锁不住见多识广,第一眼看见便已认出这九颗珠子正是用上等波斯血玉打磨而成的夜明珠,实属无价之宝。九条龙头部相对,龙头向上又留出一掌左右长的刀刃,寒气缓缓从刀锋上四散而出,想必所用材料正式无坚不摧的西域寒铁。
  “嘿嘿,九龙匕,我终于找到你了。”这匕首的来历锁不住自然清楚,相传当年铁木真统一中原后,曾命数百名能工巧匠打造了一间机关重重的密室,将无数搜刮得来的天下至宝藏在了这间密室中,而这九龙匕表面上看虽是一把匕首,其实却正是用来打开这间密室的钥匙,而记载着密室位置所在的地图,也正藏在这把匕首之中。这把钥匙一直藏于宫中,而后元末明初,朱元璋率领大军打入京师占领皇宫时,这九龙匕却已不翼而飞了……
  锁不住直愣愣盯着眼前锦盒中这件旷世珍宝,忽闻门外不知何人一声惊呼,院中顿时一片嘈杂。锁不住心中猛然一惊,急忙将锦盒塞入怀中,猛然一个飞身从窗户窜出,刚一落地,当即双手撑地猛然向上一推,人便如一只倒挂的蝙蝠一般,头下脚上地朝着墙头飞去,院中闻声而来的镖师们还未等回过神来,锁不住人已即将越上墙头。
  “墙外城大巷深,只要逃出镖局,你们谁还能奈何得了我?”锁不住正暗自窃喜间,忽见下面人群中掠出一人,身法奇快,一把拉住锁不住倒悬的双手,猛然向下一拉,锁不住立时向下摔去,眼看着便要撞在地上,锁不住这才如梦方醒,两手撑地借力一推,终于稳稳地站在了墙下。
  “大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不等锁不住看清来人,那人却已率先发话问道。只见此人一身青灰色劲装,两鬓花白长须垂胸,待他走近,锁不住才终于认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下第一镖震东镖局的总镖头——铁震东。
  江湖上,只有贼招供的,没有贼说话的。锁不住也算是一代贼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回答铁震东,趁其不备,猛然一跃而起,铁震东刚欲挺身追去,只见几百根银针已像天女散花一般向他飞刺而来。铁震东连忙向后一纵,自己虽轻松躲过了射来的银针,身边几名功夫平平的镖师却一个个被乱针刺得连声乱叫。
  铁震东一见勃然大怒,当下一个纵身,人已如捕食的苍鹰一般疾扑向锁不住,锁不住荡出围墙,落在地上刚缓了缓步伐,回头却见铁震东竟也随了出来,赶忙又是一个纵身,好似一只春燕,直直掠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
  贼王一路逃一路甩,一口气连纵了十多户人家,侧目余光一看,登时大惊,那铁老爷子竟面不红气不喘,一路尾随追了上来……
  锁不住一咬牙关,心中忖道:“好一个铁震东,既然逃不了,老子和你拼了!”当即猛一转身,一手撑地,右脚已顺势踢向铁震东,铁震东一愣,左手连忙起势一挡,右拳暗自蓄力,朝着锁不住腹上猛然便是一拳,不偏不倚,锁不住登时中了个结结实实,竟被那猛虎般的掌势一连击退了十多步远,这才“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铁震东身形一纵,落在锁不住身前问道:“小贼,你为何夜闯震东镖局?再不从实招来,老夫活刮了你!”说罢一回手抽出挂在背上的九环金刀,稳稳搭在了锁不住肩头,锁不住心中一寒,立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老爷子手下留人。”忽闻一声长啸,只见一名白衣人掠上屋顶,来人手中剑尖一扫,立时荡开了铁震东架在锁不住颈上的金刀。铁震东怒上心头,抡起大刀即刻与来人杀在一起。刀来剑往,几十招下来却未分出个上下高低。
  白衣人忽然剑锋一转,架住铁震东的九环金刀,回头朝着已吓得目瞪口呆的锁不住喝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锁不住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提气跃下屋顶,一转眼人已逃出了数丈之遥……
  白衣人见贼王已经逃远,剑路顿时由攻变守,猛然虚晃一剑,剑气扫处立时掀起无数瓦片直朝铁震东飞砸过去,铁震东挥刀一挡,百十来块瓦片顷刻间碎成一颗颗残片,顿时渐起大片的灰尘……
  待到灰尘落下,屋顶之上已不见了白衣人踪影。屋中的百姓早已被房上的声响扰醒,却因心中惧怕都未敢扬声,谁知此刻竟被人掀了房顶,只得硬着头皮出来看个究竟,借着月色看去,只见一名长须老者倒持一把金刀,正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天际……
  天色渐晚,一骑快马风驰电掣般驰入南门,马上所乘公子一袭白衣胜雪,紧锁的双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赫然凝望着前方,不多时,便见前方十六杆镖旗迎风乱舞,正中间门楼上一块金漆牌匾金光四射,上书“震东镖局”四个大字,白衣公子顿时轻轻一拍马背腾身而起,竟如风中残叶般稳稳落在了镖局大门前。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不等他站稳身形,一名护院立时提着手中兵器迎了上来,欧阳兰轻轻拂了拂衣服上一路奔波沾染的灰尘,缓缓开口道:“快去禀报铁镖头,欧阳兰求见。”
  那护院一听来人名字,顿时一震,急忙一抱拳道:“原来是兰花公子,铁镖头有令,若是兰花公子到了,请速到正堂议事,他老人家已等候多时了……”
  欧阳兰点点头,立时大步流星地朝院中走去,不多时候,便已来到了正堂门外。“义父,兰儿来晚了。”一进大堂,欧阳兰立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铁震东急忙上前扶起欧阳兰,含泪笑道:“不晚,不晚,你能来就好,你来了义父就放心了……”
  欧阳兰点点头,“收到义父的飞鸽传书,孩儿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信中只提到震东镖局大难临头,却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铁震东长叹一声,说道:“你有所不知,前些天为父接了一批大买卖,这批买卖怕是镖局开张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批……”
  “什么买卖?”欧阳兰当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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