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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 第99节

  是花锦明。
  珍姐儿差点咬住舌头,忙住了口,
  “岳父大人,让我和四小姐说说话吧。”花锦明恭谨地一揖到地。
  曹延轩默然,看看女婿,再看看珍姐儿,半晌才道“前年你们成亲,为父十分喜悦,只觉得,一晃十五年过去,珍儿从嗷嗷待哺到亭亭玉立,眼见嫁了人,成了家,为父却老了。如今你们亦有了儿女,也需为儿女考虑周全。”
  他不再多说,大步出了屋子。
  花锦明踏着满地碎片,缓步走到珍姐儿面前,“是我对不住你。”
  珍姐儿有些愧疚,到底压不住怒火,“既知道你对不住我,你还不好好补过,好好待我,你你你,你怎么对爹爹说的?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是我的错,是我不对。”花锦明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
  听到这句话,珍姐儿并没欣慰,更没有“赢了”的喜悦,反而十分难过,宁愿丈夫和自己争吵不停。
  花锦明下一句话便是:“这段时日,我想了又想,你我之间,一开始便是错的:原本定了亲,岳母身体不好,提前一年娶你过门;待岳母出事,你打算守孝一年,我也觉得好,却碍着岳父,还是圆了房;待你怀了喜哥儿,原本好好的,我家又出了事,我顾着你,就顾不了我家,顾了我家,又把你抛到一边,害你受了罪不说,喜哥儿小小一个人,生下来那么弱....”
  说到这里,他红了眼圈,哽咽起来,珍姐儿更是嚎啕大哭。
  “花锦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有他这些话,珍姐儿心里的疙瘩溶解许多,心底的话脱口而出:“爹爹常说,做人要易地而处,若我换成你,一边是我爹爹弟弟,一边是你,我也十分为难。我不怪你,花锦明,我原谅你了。”
  花锦明却一点喜悦的神情都没有,径直说下去:“四小姐,有些话,上回对岳父、对姑姑我都说过,现在我还是那个意思:若你我继续过日子,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你的兄弟姐妹考功名的考功名,飞黄腾达的飞黄腾达,岳父大人更是前途似锦,我却是乡下一农夫。你必对我、对我家落下埋怨,耿耿于怀,乃至心怀怨恨。”
  珍姐儿嘴唇抖动,想说什么说不出,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归根到底,是你我没有缘分。四小姐,长痛不如短痛,你我和离吧,以后各自婚嫁,各走各的路。”花锦明斩钉截铁地说,“待以后年纪大了,想起现在的事,也算是,大家相识一场。”
  相识一场?你要和我和离,还“相识一场?”珍姐儿双目圆睁,被丈夫抛弃的怒气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般忘恩负义?没有我家,没有我姑姑,你家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你你,若没有你,我怎么会成这样子?”
  唾沫飞溅到花锦明脸上,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生气,压根没往心里去,反过来,心底满是轻松和解脱:方才听到珍姐儿父女私下说的话,他心底最后一丝迟疑与彷徨也消失了。珍姐儿就是这样自私、自以为是的性子,改得了一时,改不了一世。
  若花家安然无恙,他自会为自己和家里的前程,把委屈压在心底;如今花家落魄,岳父成了庶吉士,差距一天一地,齐大非偶,他再也不用忍受这个高高在上的妻子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18章
  傍晚时分, 曹延轩没回来。临近年底,多半不会是外面的事,莺歌打听“老爷去了四小姐的院子,一直没出来, 宝少爷去了博少爷的院子, 六小姐和七小姐在六太太处”。
  不知什么时候, “四小姐”三个字在七房之内,成了个敏感的名字--十月最后一日, 珍姐儿被仆妇们从竹苑东厢房搀扶回自己的住处时, 哭得十分伤心。当日媛姐儿探病,回来悄悄告诉纪慕云:四姐姐饭也不吃, 摔摔打打的, 定是被父亲训斥了。
  不用媛姐儿说, 纪慕云察言观色,早早看出珍姐儿和花锦明之间情形不妙, 曹延轩也和女儿闹得不快。
  夫妻、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外人就无从插手了, 今日也一样。
  纪慕云便说:“跟厨房说一声,老爷的饭提来放在水房, 我们先吃吧。”
  竹苑角落的水房和双翠阁一样,可以烧水、热饭, 做些简单的汤羹。
  绿芳几个应了, 团团忙碌起来,四仙桌很快摆得满满当当:一碟笋烧肉,一碟白菜炖面筋, 一碟凉拌虾油豆腐丝, 一碗白米饭, 一碗鸡丝粳米粥;昱哥儿是主子的份例,比她那份丰盛,一碟焦溜素丸子,一碟椒盐鹌鹑蛋,一碟烧小黄鱼,一碟香菇油菜,一碟八宝豆腐,一碗红枣白米粥。
  另有用银螺蛳盒盛的八色小菜:甘露、八宝菜,龙须菜、酱花生米、八宝酱瓜,辣萝卜条、红油豇豆、雪里蕻炒黄豆,是从六必居买回来的。酱菜十分可口,纪慕云以往喝汤,如今也喝粥了。
  还有天福号酱肉,买回来用坛子封了放在屋檐下,吃的时候取出来,天气正寒,一次能吃两。因昱哥儿还在孝里,曹延轩又不在,纪慕云便吩咐人只切了素鸡、蛋饺和糟鱼。
  母子两个吃了饭,昱哥儿在堂屋里和蓉妞儿丢沙包,玩得十分开心,纪慕云打理过次间的水仙,系上披风,去看屋檐下的两盆一品红。
  谢宝生家的从外面进来,过来猫下腰帮忙:“大冷的天,哪用姨娘动手。”
  纪慕云用温帕子擦擦花叶子,笑道“不用,过年那天再搬。”又问:“今日怎么有空?”
  谢宝生满脸堆笑,提起一篮子果子:“哪日都有空,今日啊,是想姨娘的好茶了。”
  两人进了屋子,谢宝生家的陪昱哥儿玩了一会儿,进了西次间,不敢坐在椅子,坐到个小纪子,接过茶就夸“好茶!”
  纪慕云笑道:“福建那边的银针,既然喜欢,带些回去。”吩咐菊香“拿一罐子,再把点心给谢家的带些。”
  谢宝生家的客套着,菊香手脚麻利,早把谢宝生带来的篮子装了茶叶点心,捧了回来:“今日街上买回来的,甜的咸的都有,您尝尝。”
  谢宝生家的忙忙道谢,拉着菊香的手:“还是姨娘会调理人,一个个水葱似的。姑娘十七还是十八?有了婆家没有?”
  菊香红着脸,“您欺负人”,一溜烟跑了。
  能做到内院管事,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纪慕云一听便知,“这丫头心灵手巧,针线上也来的,十分合我的心意,说起来,年纪也不小了。”
  谢宝生家的顺着她的话,“可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菊香姑娘是姨娘调理出来的,还能错的了?若是姨娘舍得,我就帮着提一提--您放心,是府里的人,外院孔建强,跟着老爷在外行走的。”
  孔建强啊,护卫里的副首领,在府里很得力,纪慕云跟着曹延轩出门的时候见过不止一次,“可是高个子的?”
  “是,是,今年二十四岁,在府里七、八年了,两位管家是夸过的。”谢宝生家的像媒人一样,“这个孔建强啊,年轻的时候订过亲,可惜,媳妇没过门就病死了。这两年该讨媳妇了,眼孔还挺高,一看就看上了菊香姑娘--说是跟着出门的时候,见了菊香姑娘两回。”
  主子身边的丫鬟到了年岁,就得配人了,像孔建强这样,菊香成了亲,生了孩子回来,继续在身边服侍。
  纪慕云心里是满意的,却说“听着过得去,也得问问她的意思,你放心,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媒人鞋。”
  谢宝生家的欢欢喜喜走了。
  回到屋里,丁兰几个把菊香围在中间打趣,菊香脸颊红的像苹果。
  纪慕云把她救出来,笑道:“你啊也不用急,回去琢磨琢磨,无论行还是不行,正月五日之前告诉我。”
  菊香声音像蚊子,“姨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行不行。”
  这么大的事情,得自己拿主意才行,日后不落埋怨。纪慕云便教她:“可知道是哪个人?”
  菊香点点头,指一指额头:“这里有个胎记。”
  莺歌噗嗤一声笑了,丁兰也捂着嘴,绿芳瞪一眼过去,自己也笑了。
  这丫头可真老实,纪慕云也笑个不停:“我看啊,孔护卫既在府里当差,人品是过得去的,吃的住的也有府里--傻孩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可不就是这些?这两日,你不妨找人打听打听孔护卫的脾气性情,爱不爱喝酒,平日赌不赌钱。”
  菊香平日是个机灵的,现在全糊了,点头如小鸡啄米,嗫嚅着“奴婢的老子娘不在。”
  “不在便不在,有我呢。”她笑道,又想了想:“叫上石妈妈替你掌眼。”
  待几个丫头叽叽喳喳走了,绿芳给她换了一杯茶,恭维道“您心肠真好。”
  “待你也不差吧?”她打趣,开始算日子:“若是那边成了,明年开春你先嫁,菊香还小,我打算再留一年。”
  绿芳的未婚夫也跟着来了京城,两人岁数都不小了,纪慕云打算过了年给两人办喜事。
  绿芳红着脸,“奴婢是说,您总惦记着奴婢们的事。”
  绿芳是家生子,东府西府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遇到曹延轩母亲之类的主子,打发身边人之前问一句“可看得中?”遇到王丽蓉那样的,看着年纪差不多,就直接安排了。
  西府有个外院小厮,看中了个三等丫鬟,给程妈妈送了礼,王丽蓉就把亲事订了。那丫鬟嫁过去才发现,丈夫是个好吃懒做的,还爱赌钱,全靠丫鬟缝缝补补,日子苦不堪言。
  纪慕云觉得理应如此:身边人过得舒心,日子有了盼头,才会尽心尽力对自己。
  说起来,姨夫获罪、她匆匆离开京城的时候,除了吕妈妈,一个人也没敢带。当时她把私房银子留给四个大丫鬟,可女子无私产,丫鬟也是为了给她当陪房,一个个都没定亲,如今也不知道,几个丫鬟过得怎么样....
  “得了得了,被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她定定神,笑着道,“喏,我身边好是好,想偷懒也不行的,有的是事情:在府里的时候,赏钱早早发了下来,这边还没动静,想来是规矩不一样。今日晚了,明日你告诉谢家的、程妈妈和夏竹,后日除夕,我们房里发钱。”
  这是西府/六房的赏赐,和京城府里的不掺和,绿芳听了高兴归高兴,却愣了愣:换成以往,纪慕云会提醒曹延轩,告诉了谢家的,由谢家的告诉周红坤和少爷小姐身边的管事;这么一来,就是由纪慕云直接安排六房的事了。
  姨娘知道七爷还要娶夫人的,怎么就
  绿芳在脑子里面转两个圈,斟酌着提醒:“四小姐那边?”
  珍姐儿的事,还是留给曹延轩吧。纪慕云便说:“我问一问七爷。”见绿芳小心翼翼打量自己,略一寻思,也明白过来,“安心吧,出不了岔子。”
  在她心里,曹延轩是一诺千金之人,既对自己当面立下白首之约,就绝不会反悔。想到他当日诚挚的眼神和掷地有声的话语,纪慕云心里甜甜的,脸庞红的像晚霞。
  绿芳见了,反而放了心:前一阵姨娘想不开,老爷中了进士,姨娘哭得什么似的,如今可算
  雨过天晴--不用说,老爷一定哄姨娘“娶了夫人也一样待姨娘好”。
  主子好了,身边的人也松快,绿芳便喜滋滋地,赞道:“姨娘,您越来越好看了。”
  身边的人恭维常有,绿芳却不是个爱说好听的,纪慕云摸摸自己脸庞,“今日用了谢馥春的茉莉花粉。”
  绿芳却连连摇头:“您这一阵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整个人在发光,像一颗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湖边芦苇中静静发着光的珍珠。
  绿芳走后,纪慕云默默想了很久。
  曹延轩回来的时候,已经打了更鼓。他面色阴得要下雨,底下人都不敢往前凑,纪慕云服侍他净面更衣,待要睡下的时候,曹延轩却说“拿些东西来吃。”
  这么晚还不吃饭!纪慕云嗔怪着,陪着他吃了些点心,热好的饭菜也端了上来。
  夜间他辗转反复,望着黑洞洞的账顶叹气,纪慕云犹豫着,终究没多问,轻轻在他胸口按摩。
  曹延轩按着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贴春联、剪窗花、包饺子,除夕当日,纪慕云到正院吃团圆宴,竹苑由吕妈妈带着,丫鬟仆妇坐了两桌,吃肉喝酒人人欢喜。
  初二走岳父,玉姐儿带着夫婿回娘家,初三走舅舅,到了六房,就不一样了:
  曹延轩带着儿女、女婿和纪慕云到大相国寺,做了一场法事,祭拜亡妻,宝哥儿三人除去素服,穿上颜色鲜亮的衣裳--王丽蓉过世,距今日整整二十七个月了。
  曹延轩神情平静,宝哥儿眼圈通红,花锦明黯然,珍姐儿不管不顾地在佛前哭了一场,越哭越伤心,整个人瘫在地上,身边的媛姐儿扶都扶不住。
  唯一称得上高兴的只有昱哥儿:
  傍晚回到府里,厨房送来红烧肘子和小笼包。
  说起来,昱哥儿没满周岁,王丽蓉就去世了。因幼儿易夭,正是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曹延轩便吩咐,除了素菜水果点心,给昱哥儿多吃鸡蛋、牛羊乳,过了一周年、二周年,鱼虾、鸡肉也餐餐都有。
  不过,猪肉、牛肉和羊肉,昱哥儿从来没吃过。
  焦糖色、香喷喷油汪汪的肘子,昱哥儿吃一口,愣住了,用小眼睛看着孙氏,再看看蓉妞儿,又吃一大口,之后咔嚓咔嚓,把拳头大的一块肘子都吃完了。
  孙氏不敢再给,哄他吃醋溜白菜,昱哥儿平日也是吃白菜的,今日却不肯了,吵着要“吃这个”,又吃了三个肉包子。
  到了晚间,他挺着小肚子,不停打嗝,放的屁臭得要命,在床上折腾着不肯睡。
  纪慕云捏着鼻子,哄儿子吃了山楂消食片,给他讲故事;曹延轩也到了西厢房,听儿子要“吃肉肉”,便许诺:“你乖一点,会用筷子了,爹爹带你到外面吃肉肉。”
  昱哥儿蹭地蹦了起来“真的吗?”
  他笑了起来,看看纪慕云“爹爹什么时候不真了?到时候带你,带你娘去吃涮羊肉。”
  昱哥儿咧着嘴,咯咯大笑“涮羊肉!”
  作者有话说:
  ? 第119章
  海棠红、石榴红、玫瑰红、杏子红....正月十四一早, 纪慕云面对箱笼里的衣裳,拿不定主意:明日观灯,穿什么衣裳好了?
  料子是到京城后,府里发下来的, 不如她在西府得的好。纪慕云照吴姨娘说的, 送了钱给针线房, 请针线上的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做衣服,小衣裳就交给菊香了。
  今年是曹延轩一家头一回在京城过年, 三爷也在, 众人一商量,上元节那日, 阖府出门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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