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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韩漠所居住的地方不算太大,稀稀落落的三四间房屋,但是小桥流水,花香沁人,却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地方,就连他住的那几间屋子,看起来倒像是喝茶吟诗,下棋抚琴的雅室,单就宁静秀美而言,这个地方实在名不虚传。
  “四哥!”韩漠走上通往自己雅居那弯弯曲曲的小木桥,听着桥下流水声声,看着清澈的水儿流过,心情顿时大好,叫道:“今儿怎地有空过来啊?别告诉我是来喝酒的,我这真的没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我老爹管得严,这酒是藏不住的,呵呵,你没找到吧?”
  等他走进雅室,顿时一愣,只见一名年轻人正坐在自己平时闭目养神的竹椅上,手中正拿着自己藏在屋角的那坛稻花香,饮得不亦说乎。
  年轻人的眉眼和韩漠还真有几分相似,不过看起来成熟得多,穿一身青色的锦衣,神色并不是很好,眉头紧锁,见到韩漠进来,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藏东西的本事本就不高明!”
  这年轻人是清溪园左边府邸“东海总督府”里的公子韩源,是东海镇抚军总督韩玄龄的儿子,更是韩漠的堂兄,在这一辈韩家直系弟子中排行第四,所以韩漠称为“四哥”。
  韩家自东海王韩天涯雄霸东海开始,便一直控制着东海郡,韩天涯传到韩澜那一代,韩家对于东海郡的控制已经是稳如泰山,燕王的旨意在东海郡若是没有韩家人的传达,那根本没有任何效应。
  韩澜生二子,长子韩.正乾,也就是如今韩家的大宗主,也就是韩氏家族的大族长,次子便是韩漠的爷爷二宗主韩.正坤了。
  韩.正乾生了两个儿子,长子一脉如今都在燕京,而次子韩玄龄担任东海镇抚军总督,实际上就是控制了东海郡的军权,韩.正坤这一脉单传,只生了韩玄昌,也就是东海清吏司,控制着东海郡的大部分税收,军权和税收皆掌握在韩家的手中,东海郡也就成了韩家实际上的家族地盘。
  但是这种情况,在燕国这样一个政治形态近于畸形,以世家大族控制实际军政大权的国家里,并没有什么特别。
  燕国九大世家,都有自己掌控的位置。
  ……
  “五少爷!”韩源身边一个看起来还算伶俐的小童恭敬地行礼。
  韩漠摆了摆手,在韩源对面坐下,见他一脸愁容,呵呵笑道:“四哥,怎么了,喝了我的酒,还一副愁眉苦脸。该不是喜欢哪个女人,被人抢了去吧?”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却不想韩源忽地坐起,一脸吃惊:“小五,你……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你没对人说吧?”
  韩漠一愣,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说真的被人抢了女人?”
  韩源一脸愁容,道:“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个鸟。”韩漠苦笑道:“我就是那随口一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也没什么!”韩源摇了摇头,喝了口酒,淡淡地道:“就是过来找坛酒喝,没啥事。”
  韩漠嘿嘿笑道:“四哥,小五是光着屁股就跟在你后面晃荡的,你心里有心事,我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告诉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韩源一脸愁苦,摇摇头,并不说话。
  “你要是真的看上哪个女人,直接对二伯说,娶回府里就是,即使做不成正妻,做个小妾还不在话下。”韩漠劝道:“何必借酒消愁。我早就对你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有事咱们就想法子解决,用不着这样虐待自己。”
  韩源身边的小童韩春忍不住道:“五少爷,你就帮帮我们四少爷吧。”
  韩漠道:“韩春,究竟出了何事?”
  “我们……我们少爷喜欢一个女子,那女子……那女子被人抢去了!”韩春悲愤地说道。
  “我靠!”韩漠腾身站起,眼眸子闪耀着锐利的光芒:“在东海还有人敢和四哥抢人,这不反了天?说,谁他妈这样大胆,老子现在就带人给你抢回来。”
  韩源一口将剩下的酒都灌进肚子里,放下酒坛子,才苦着脸道:“小五,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的事儿也不瞒你,只是你千万要保守秘密,要是传出去,我这条性命只怕要被爹爹打死了。”
  韩漠一愣,皱眉道:“这么严重?”
  “我是喜欢一个女人。”韩源看着韩漠,苦笑道:“不过……他是一个姐儿,如今已被小阎王抢了去!”
  第三章 【大宗主的安排】
  韩家在燕国是九大世家之一,是名门望族,在东海郡更是至高无上的家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有着极其严格的族规,据韩漠所知,韩家的家规应该不下于五十条,触犯任何一条,都会受到严格的家法惩处。
  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姐儿,也就是妓女,韩家虽然不会从表面上发出恶毒的语言,但是毫无疑问,一个妓女是不可能进入韩家族门的,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恐怕韩家会受到燕国其他家族的耻笑和奚落,虽然其他家族的子弟也少不了干那些藏污纳垢的事情,但不会有人敢大张旗鼓地领着一个妓女进入家门。
  韩漠一听到“姐儿”二字,除了惊讶之外,立刻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
  “那次我禁不住那帮人的劝说,去了飘香院喝花酒。”韩源淡淡地道:“那日刚好碰上花魁赛,选出的花魁就是玉香儿,他们硬是摘了玉香儿的牌子,将我送了进去……!”
  “然后你们就春风几度,然后你就爱上那个女人了?”韩漠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四哥,你真是感情丰富,太有爱了!”
  韩源苦笑道:“小五,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知道,我虽然想娶玉香儿,可是家里是万万不允许的,即使她是一个清白的姑娘,但是身在春楼,什么都说不清了。”顿了顿,眼中显出愤怒之色,咬牙道:“可是我今日过去之时,香玉儿却已经被小阎王抢走了,如今不知情况如何,我……我又不能因此而大动干戈,一旦被爷爷和爹爹知道此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眼圈有些发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阎王与我们素来不和,他也知道香玉儿是我的女人,他这样做,就是冲着我来的,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折磨香玉儿。”
  韩漠瞪了韩源一眼,沉声道:“四哥,这个时候悲伤哭泣有个什么用,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回去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上一觉,等你醒来,我保证让你见到香玉儿。”
  “真……真的?”韩源睁大眼睛,带着一丝惊喜。
  “答应过你的事儿,什么时候违背过承诺。”韩漠扶起韩源,微笑道:“行了,和你说过很多次,韩家的男儿,血可以流尽,眼泪却不能流!”
  韩源似乎很信任韩漠的能力,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到韩源离开,韩漠才望着他的背影叹道:“四哥啊四哥,你性子太懦弱,遇事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啊。”
  韩漠两世加起来,活了四十多年,虽然年纪比韩源小,但是心理可比韩源成熟多了。
  “韩青!”韩漠的眼神犀利起来,低声喊道。
  韩青很快就来到他的面前,恭敬道:“五少爷,是不是要办事了?自上次整治那个刁光斗之后,可有几个月没动手了,这次可得历练历练,否则少爷教我们的那些东西都快荒废了。”
  “少爷我从八岁就开始带着你们练,都练了十年,你们要是荒废,那可连头猪都及不上了。”韩漠嘿嘿笑着,旋即神情严肃起来:“四哥刚才说的,你在一旁可都听到了?”
  “少爷,小的都听在耳中,一个字也不差,这是少爷教的,该听的时候听,该看的时候看,不该听的时候不该看的时候便要不听不看!”韩青乖巧地道。
  “那就好,叫上他们几个,你领着他们把这事儿给我办了……知道怎么办吧?”韩漠摸着下巴问道,此时的他神情冷峻,与在韩夫人和二宗主面前的表情大不相同,显得异常的冷静:“千万要小心,可别惹出其他的事情来,到时候可别怪少爷对你不客气。”
  “明白了,五少爷!”韩青嬉皮笑脸,看起来很有些兴奋,低声问道:“那个小阎王,是不是?”他提起右手,成掌形,向下用力一切。
  “我靠!”韩漠瞪着眼睛:“少爷我说过,不许惹事,那还不到时候。”
  韩青点头道:“明白了,少爷,我这就去办,先打听香玉儿的下落!”
  韩青刚刚跑到桥上,就见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人快步过来,不由叫道:“爹,你怎么来了?”这人却是韩青的父亲,清吏府官家韩严,府中上下都喊他“韩伯”。
  韩伯问道:“五少爷在不在?”
  “在里面呢!”
  韩伯点了点头,快步走进雅室,见韩漠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忙道:“五少爷,大宗主让你过去一趟,有事找你,你快些去吧。”
  韩漠听到“大宗主”三字,身体一震,道:“大爷爷找我?”
  若说在韩家上下真有韩漠发自骨子里畏惧的人物,就是那位整日里看起来阴沉的大宗主韩.正乾了,韩漠每一次见到他,就感觉身上像有毛毛虫游来游去,浑身不自在。
  “是啊,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让你速速过去!”
  韩漠不敢怠慢,整了整衣裳,边走边问:“知道找我什么事情吗?”
  “那可不知道!”韩伯呵呵笑着:“大宗主的事儿,这两府上下,谁敢多问。”
  韩漠加快了步子,又问:“我老爹呢?”
  “大人去了郡守府!”
  “黑阎王那里?”韩漠停下了步子,转头问道:“去黑阎王那里做什么?”
  “好像是税收的事儿。”韩伯回道:“不过到底是什么事儿,我也弄不清,少爷,在家里这样叫着可以,但是到了外头可不能阎王阎王地叫着,免得误会。你快些过去东府吧,可别让大宗主等急了,他每日事情可多着,别让他发火。”
  ……
  黑阎王是一个绰号,大名萧幕瓒,那是东海郡的郡守。
  在东海郡,韩家名望第一,号召力第一,也控制着整个东海郡的经济军事命脉,但是官方名义的最高指挥者,却是朝廷钦派的东海郡郡守。
  从政治角度来说,萧幕瓒是东海郡的父母官,是一把手,即使是韩家,那也要忌惮几分的。
  萧幕瓒是东燕国九大世家排行第一的萧家旁支子弟,当初能被委任到东海郡做郡守,那可是当朝内阁首辅大臣萧太师亲自提名,内阁议定,身后有着背景的人物。燕国是个很奇怪的国家,他们的政治形态,甚至可以说有些畸形,由于历史原因,世家大族控制着帝国的各种权利,皇权在这个国度绝不是最威严的。
  东海郡的税收,大部分是由韩家收缴,然后再转纳进东海郡府衙,这虽然有多此一举之嫌,但是却让韩家牢牢地控制了东海郡的税收权力。
  但是有几项税收,却是韩家不能插手的,一是盐税,二是商税。
  这两项税收由东海郡府衙亲自收缴,也就是说,这两项税收权力,是掌握在东海郡郡守萧幕瓒的手中,为此原因,韩家和萧幕瓒之间是有很深矛盾的,只是双方各自忌惮对方的背景实力,表面上都客客气气。
  因为萧幕瓒皮肤黝黑,为人阴险,所以百姓们暗地里都叫他黑阎王。
  抢走香玉儿的小阎王,正是黑阎王的独生儿子,仗着父亲的权势,在东海郡为非作歹,可算得上是恶贯满盈,也正因如此,在东海城这块地面上,屡次和韩家子弟发生冲突。
  ……
  “东海总督府”和“东海清吏府”在外地人的口中,自然是按照正名去叫,但是在东海人的口中,却是称为“东府”和“西府”。
  韩漠一入东府,问明韩.正乾所在,径自往正院的书房赶去。
  走到书房前,韩漠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便传出韩.正乾那嘶哑低沉的声音:“是小五吧?进来吧!”
  韩漠推开门,立刻闻到了那股浓重的书香笔墨气息,进了门后,转身轻轻关上门,这才往内间走去,沿途所过,俱都是庞大的书架,上面也都摆满了各类的书籍,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据说这间书房收录的不单只有燕国的书籍,还有大量庆国,魏国甚至是南风国的书籍,对于了解各国的概况,那是大有益处的。
  韩漠也不知道这满满一屋子书,韩.正乾究竟是摆着做做样子,还是真的每一本都细细读过。
  内间是个雅致的小房间,显得有些昏暗,古色古香,一位年过六旬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一尊楠木书桌后面,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而老者正手持毛笔,伏案写着什么。
  见到韩漠进来,老者才抬起头来,道:“最近练功可勤?”
  老者布满沧桑的脸上,皮肤早已松弛,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锐利,就像刀子一般,无论是谁背着双看起来很是阴冷的眼睛盯着,一定会浑身不舒坦。
  韩漠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顽主,但是在这位大宗主面前,还是很有些畏惧的。
  “练了!”
  韩.正乾所谓的“练功”,并不是什么神武气功,只是韩家世代相传的《长生经》,只有直系子弟方能习练,其实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畅通血气,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通过调息人体的气息而增强人的力气,据说当初东海王就是练透了《长生经》,有一身可轻易碎石的神力,这才在东海雄霸一方。
  韩.正乾微微点头,声音威严:“功夫不可歇了,这是咱们韩家的必修之功,若是怠慢,不要怪大爷爷不客气。”
  “是!”在韩.正乾面前,韩漠看起来就像一头温顺的小羊羔。
  “这次叫你过来,是让你准备一下。”韩.正乾缓缓地道:“从十六岁开始,府里便张罗着给你配一个陪房丫头,你却屡次拒绝,我一直没空去管。这一次我给你找了一个,不过你既然不喜欢丫头,我便给你找了个年纪大的,你回去准备一下,这两日便要住进去!”
  “什么?”韩漠大吃一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 【陪房丫头】
  燕国的陪房丫头和通常意义上的陪房丫头是不一样的,在这个国度,达官贵人名门望族的子弟在成年之后,房中都会安排一个女子做陪房丫头,其目的是在夜间照顾主人,例如主人夜间渴了饿了甚至大小便,陪房丫头都要伺候着,当然,如果主人要和丫头发生关系,那虽然不是光明正大地允许,却也是世家大族习以为常的。
  韩漠十六岁成年之时,韩夫人便要张罗着给他一名陪房丫头,但是韩漠认为那是很不人道的事情,虽然他并不介意和女人同睡一屋,但是他也深知陪房丫头的命运,一旦做了陪房丫头,世俗就只会认为丫头已经被主人玷污,再想许配一个好人家,那几乎是没有可能的,要么被收为妾室,要么就是永远地在身边做个丫头,直到死。
  韩漠不想因为自己而毁掉一个少女,也就一直拒绝,甚至将韩夫人强行安排进去的丫头赶了出来,后来韩府没有法子,也就罢手,却不想日理万机的韩.正乾今日却为这样一个该妇人们管的事情亲自叫来自己,甚至已经安排了人手。
  “大爷爷,这……孙儿真的用不上!”韩漠小心翼翼地看着韩.正乾,察言观色,见自己这话一说,韩.正乾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忙接着道:“不过既然是大爷爷亲自安排,孙儿一切谨遵吩咐就是。”
  韩漠心里知道,韩.正乾既然有这个意思,甚至连人手也选好了,自己再怎么反对也是没有用的,韩.正乾在韩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谁也不容违背,就连自己的父亲在韩.正乾面前也是毕恭毕敬,自己再有脾气,那也是不敢轻易冒犯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应承下来,算是顺着韩.正乾的虎毛摸,至于那个陪房丫头,不是说年纪蛮大的嘛,那也无所谓,想必已经嫁了人,也就不担心嫁不出去了。
  韩.正乾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道:“小五啊,你倒是机灵。不过这陪房丫头的事儿,我可有几件嘱咐,你万万不可违背,否则我便家法从事!”
  “请大爷爷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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