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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节

  一声意义难名的痛呼声从他的口中迸发。
  他体内所有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迸发而出,无数朵黑色的花朵在空间绽放,这些花朵间迸发的力量并不往前,只是包裹住他的身体,撕开后方的空间。
  在所有人的视界之中,师长络浑身的肌肤都干枯烧焦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疯狂的往后逃遁,化成了一道青烟。
  这一剑已经逼尽了师长络所有的力量。
  赵策手中燃烧的本命剑消失,他体内的真元也被尽数逼出,在前方的空气里变成了数百道火流。
  他体内的气血都被自己灼干了大半,连此时的一口吐息,都是带起了数条火苗。
  第二十三章 释然
  他体内的经络都被焚毁了大半,一身修为尽付东流,已经和废人无异,然而却依旧处于方才他施出的那一剑的真意之中,剑境更有顿悟,感觉和当年的师尊的剑境又近了数分。
  他的视线略有模糊,热气蒸腾里,阳光正好从他的后方射来,他的影子落在他的身前。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赵剑炉学剑的那个时候,他跟在自己敬爱的师尊身后。
  当时的师尊就像看不到顶端的高山,云雾缭绕,自己和他之间不知道有着多远的距离,甚至根本无法看清自己师尊的高在何处,然而现在,他的身影却似乎和记忆里的师尊的身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似乎再次遇见了他的师尊,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
  “值得么?不是还有我们么?”
  就在此时,一声关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双手属于唐折风。
  唐折风站在他的身侧,深深的皱着眉头,眼瞳深处说不出的担忧。
  平时神容极冷的赵策看着他这副表情,却是笑了起来,他任凭自己身体的分量压向唐折风的手,然后带着一些骄傲轻声回应道:“这是赵剑炉的声名,自然值得。更何况就算我不能再用剑,但我总算试清了我师尊的那两剑,我赵剑炉还有赵一,还有赵四,只要我将我体会到的东西告诉他们,那便值得。”
  唐折风呆了呆,然后摇了摇头,郑重的感叹道:“你们赵剑炉真可怕。”
  赵策没有再回应他的这句话,而是用力的抬起头来。
  他模糊的视界里出现了师长络的身影。
  师长络很艰难的站立着,他的身体有些佝偻,他身上的肌肤都烧焦了,裂开成一片片如焦土,但是裂开的裂口内里却是有新鲜的血肉在生长,就像蛇在蜕皮一般的诡异,更为诡异的是他内里的肌肤是黑色的。
  这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疗伤手段,然而谁都可以感觉出他这种疗伤的过程十分艰难,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和阴寒至极的气息消隐无踪。
  “我想王惊梦还是不如我师尊。”
  赵策看着师长络,没有论这一战的胜负,而是说道:“我师尊不只是个人修为强,而且他带出了一群我们这样的弟子。”
  师长络沉默了片刻,他颔首为礼,表示认同。
  ……
  南嘉鱼望向天启城的方向。
  天启城方向的天空里又出现了一团巨大的云霞,就像一座天上的城池压在天启城上。
  这便说明有新的宗师出现,然后投入了战斗。
  南嘉鱼是卓山剑院的修行者,卓山剑院亦是有资格参加岷山剑会的修行地之一,只是多年未曾取得过优异的表现。在被兵马司从长陵抽调到这前线之前,他也只在卓山剑院修行了三年。
  所以他只是一名很年轻的修行者,很年轻的军士。
  在这场有王朝以来的数一数二的浩大战争里,他很多时候便是作为暗哨而存在。
  此时他所处的位置在一座无名的山丘,距离天启城战场还有半天的路程,只是勉强能够看清天启城上方的风云色变,以及许多股如长蛇一般蔓延在荒野之中的行军的队伍的轮廓。
  在他所处的这座无名山丘下方的一条主道上,正在缓缓的行过一列车辇。
  这列车辇看似普通,然而凭借他这段时间积蓄的经验,他却可以判断出乘坐在这其中一辆车辇之中的,必定有这阴山一带的秦军统帅司马错。
  这列车辇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天启城。
  这列车辇中的那名王侯,能带领秦军赢得这里的胜利么?
  看着远处的那些云气,看着那些看不见头尾的长蛇一般蔓延的军队,南嘉鱼感到自己分外的渺小,无助。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
  莫名的,三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就在此时毫不避讳般撞入他的眼帘,就出现在他前方的山坡上,行向着山丘下方道上的车辇!
  这种突然的闯入,只意味着他之前根本没有感知到这些人的存在,令他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若按平常,哪怕对方是修为高过他的修行者,此时他所要做的,自然便是第一时间示警。
  然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过强烈,却是让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寒冷,无比僵硬,便是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做到。
  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瞬间就会气血和真元一齐冰冻,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是一名老者,一名女子和一名年轻人。
  老者是一名老僧,持着一根杖,老得似乎每一根血肉都已经变成了风干的树根。
  那女子绝代芳华,即便只是侧影都有种令人震撼的美感。
  那名年轻人蒙着黑巾,似乎分外的安静。
  当他僵立在当地的时候,那名年轻人似乎侧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因为动作太过细微,他无法确定。
  然而这一个动作,却让他身体里的寒意化为冷汗,肆意的流淌而出。
  直到这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他下方的山林里,再重新出现在更靠近下方山道的位置,他都没有在做任何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的三个人面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刚刚充斥身体的那种恐惧,就像是自然界里那种最低等的幼兽,如幼鹿面对巨虎般的天然恐惧。
  车辇队伍在道路上不徐不疾的行进着。
  天空原本晴朗,然而瞬息之间变了天色,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住了这一方天空,如一场暴风雪即将降临,道路上竟是如同黑夜。
  这显然是有强大的宗师带着杀意而来,然而这一列车辇队伍却是出奇的沉静。
  当黑暗来临时,无数的火光无声的亮了起来。
  车辇上到处有人持着发光的磷石,散发着的苍白色光线反而将周围散射成迷离如梦幻般的图景。
  车辇之中几乎所有的车帘都安静的往外掀开,其中一架车辇之中的人探出身来,静静站立在车头。
  氤氲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很轻易的便能让人看到,他便是司马错。
  这种程度的元气变幻已经足够令他明白前来的修行者何等可怕,尤其他的感知里很快出现了那名老僧。
  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有着一种等待已久的释然。
  第二十四章 夜枭
  阴寒的气息更浓,天色更暗,空中甚至飘落起雪来,然而这一列车辇却是分外的平静,甚至有不少车夫开始在车头两侧挂上灯笼。
  一盏盏发光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和车身撞击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车队中的人却是寂静无声。
  气氛诡异而神秘,透露着危险。
  丁宁的心境出现到了一丝波动。
  在此之前的很多时刻,他都在做着有关这一战的推演,猜测着郑袖最后那招隐棋到底在哪里,却始终无所得,然而此时,这是这列车辇的异样气氛,却让他的心脏骤然一缩,生出不祥的预感。
  “东胡僧,在那年的长陵,我们应该见过。只是那时您不起眼,未料想您能走到这样一步。”
  便在此时,司马错面无表情的仰视着他们,出声说道:“公孙家大小姐,也未曾想您会走到这样一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岁月的味道,很容易将人的思绪拉到很多年前。
  “还有您,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您这样的人存在,但您应该就是九死蚕的传人,他的真传。”
  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了丁宁的身上,有些欣赏和感叹。
  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人而言,此刻都并非适合聊天的时机,然而此时的司马错,却偏偏就像是闲聊一般,他看着丁宁,接着缓声说道:“您知道这场伏尸百万的大战背后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么?”
  他的声音很平和,然而谁都听得出阴谋的味道。
  明明是有两名可怕的,个人修为都绝对超过他的修行者前来刺杀他,然而他的态度,却好像他是猎人,对方只是送上门来的猎物。
  长孙浅雪想到一个可能,眼眸深处瞬间充满冰冷的愤怒,高空之中呼号的寒风骤然更急,发出无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丁宁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回应此时司马错的问题,只是保持着沉默。
  “公孙家的大小姐和巴山剑场,和九死蚕的传人走在一路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昔日拼命想要杀死王惊梦的东胡僧也反而和你们一路,更是离奇,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司马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丁宁,感叹道:“这场大战背后的真正目的,便是九死蚕的传人,便是您啊。”
  他的感叹真诚到了极点,却是连丁宁都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这样的大战,的确无论是巴山剑场还是我都不可能不出现。只是用百万人的生死,来确定九死蚕的真正存在,来让九死蚕出现,她真是越来越疯了。”
  丁宁说完了这几句话,直视着司马错的眼睛,“刺杀主帅也的确是巴山剑场爱用的手段,但是你何以确定,九死蚕会出现在这里,何以确定我就是九死蚕?”
  要完成一个确定的推论,便需要很多确切的信息来佐证,在这场刺杀发生之前,司马错就已经猜出长孙浅雪会来这里,同时还有九死蚕的传人,那一定有关郑袖的隐棋。
  司马错微嘲的笑笑。
  他并不心急。
  所以他的声音很慢的响起,甚至没有去回应丁宁的问题:“即便平了整个天下,九死蚕不除,依旧如鲠在喉,谁都不得安宁。坐皇位而寝食难安和这一战本身相比,谁轻谁重你自己便可判断。”
  “真是个笑话。”
  丁宁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切的确就像个笑话。
  自己认为只要刺杀掉司马错,便能彻底赢得这一场大战,然而可笑的是元武和郑袖其实并不在意这场大战的胜负本身,在他们看来,这场大战的胜负竟然不及自己一个人。
  “就算我是九死蚕的传人,但既然他能传给我,我自然也能传给他人,九死蚕如何能绝?以这样一场大战的胜败而论,值得么?”
  “即便楚军能胜,也无能力进入我大秦纵深,最多便是再丢个阳山郡。”司马错微讽的笑了起来:“阳山郡打来打去,早就没太大价值,重建城邦这种事情,留给他们去做也甚好。至于九死蚕功法虽然极为神秘,无人可知,但至少可以肯定修行极难,除了惊人天赋者根本无法修炼得成。即便真能再找得到传人,隔了一代,少了王惊梦的教导,有功法而无剑经,又能成什么气候?再过十几年后,那又已经是一个时代。谁还会忌惮少了这些宗师匡扶的幼蚕?”
  值不值得这种事情,别人不能代以衡量,丁宁不再和司马错争辩什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长孙浅雪一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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