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死生相随
老皇帝的心情倒是不差，比起方才在朝堂上的威严，此刻看起来倒和善不少。
见苏越进来，他捋着胡须幽幽笑了。
“苏将军，你今日在朝堂上的一番说辞，倒是让朕深感意外，朕才发现原来一向沉默寡言的戍京大将军居然也有如此能说会道的时候。”
苏越颔首道：“末将也是有感而发罢了，望皇上恕罪。”
老皇帝摆手道：“你说的句句在理，何罪之有，朕不单不会怪你，还要奖赏你呢，今日表现着实不俗，往后再接再厉。”
苏越听见这话，抬头看看老皇帝的脸色，见他嘴角带着笑，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心里暗暗斟酌起来。
“皇上，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老皇帝扬眉道：“想说就说，你这人向来是个直肠子，什么时候居然也变得像那些文官似的扭扭捏捏了？”
苏越闻言，深吸一口气后跪下了。
“定安王突然遇害，足以证明他是被人冤枉的，既然先前那些事都不属实，那皇上可否把镇守在定安王府的羽林军都收回来？”
“可以，朕准了。”老皇帝十分痛快地点了下头。
苏越却是一愣，他倒没想到皇上这回居然这么好说话，本以为还要多浪费一番口舌呢！
早知如此，那他刚刚在朝堂上同三皇子瞎计较什么，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皇帝见他面露讶色，启唇笑道：“朕其实一开始就不相信定安王与燕北暗中有勾结，他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品性如何，朕还是清楚的，只是那封密信能送到朕手上，自然也能送到天下人手里，若朕当时什么都不做，形势只会对定安王府更不利，裴寂当时又不在京中，如若有人趁机对定安王府下手，你觉得就凭留下来的那些个人，哪个能担当大用？”
“所以皇上当时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帮裴寂守住定安王府的根基？”苏越心里更惊讶了。
原来他一直都误会了皇上！
他就说，皇上虽然有些猜忌多疑，但向来是顾全大局的。
裴寂对东离的重要性，皇上比他更清楚，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封来路不明的密信就定裴寂的罪，不曾想皇上真正的用意在这儿！
一想到这里，苏越难免有些惭愧。
“末将先前还以为、以为皇上您……”
老皇帝见他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淡笑着接过了他的话。
“怎么，以为朕老糊涂了，竟然忠奸不辨好坏不分？”
苏越哪敢承认自己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赶忙摇头。
“皇上，实不相瞒，末将先前确实觉得皇上那般举动有失公道，但如今得知皇上用心良苦，末将心中唯有敬佩！只可惜裴寂最后还是出事了，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没能防住那些奸诈小人的算计，末将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老皇帝神色淡淡地听着，凝目点了下头。
“朕知道苏将军的不平，放心，这件事情，朕一定会派人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定安王府那边，你待会儿就走一趟吧，裴寂已去，想必背后之人对定安王府也不敢什么兴趣了。”
“是，末将领命！”
苏越一脸凝重地抱拳行礼，拜别之后便行色匆匆的出宫去了。
老皇帝却端坐在椅子上沉笑，想起苏越方才的反应，老眼中缓缓露出一抹讥讽。
曹公公垂着头不敢细看，心里却止不住叹气。
这苏将军终究还是不够了解皇上啊……
一柱香的功夫后，围在定安王府外面的羽林军尽数撤走。
十一他们一开始还不知道具体缘由，后来听了苏将军的解释，王府上下顿时嚎声一片。
十七一脸悲痛道：“王、王爷他怎么会……不可能的，王爷不会死的，他那么聪明厉害的一个人，哪可能轻易就中了人家的埋伏！”
桃儿则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怎么会这样啊！阿昭不是跟着王爷的吗，他誓死都要保护好王爷的，王爷怎么会死……”
三人之中，当属十一还存着几分理智了，他最关注的自然还是裴子推。
皇上派人包围了整个定安王府，小公子面上不见半点慌乱，因为他们那时候都自信的认为王爷收到消息后一定会尽快赶回来主持大局，到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定安王府自然什么事都没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等了这么久，最后等来的居然是王爷遇害的噩耗！
他打心里是不相信的，可这消息偏偏是从苏将军口中说出来的，那就证明此事已经属实了，王爷、王爷是真的不在了！
他难受的僵着脖子扭头看向裴子推，却见自家小王爷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浑然不似十七和桃儿那般悲痛，不知是还没缓过神还是怎的。
十一心里有些不安，拧着眉踱步朝他走过去。
“小王爷，若是心里难受，你便哭出来吧，属下们都陪着你，更何况、更何况你还有王妃，她……”
“如果父亲真的走了，你觉得娘亲现在会怎样？”
裴子推打断他没说完的话，唇角轻轻扯了两下。
“如果父亲没了，娘亲也不会独活，不管他们曾经有过多深的误会，如今也都随着父亲的死而释然了，所以，从今往后，这定安王府就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十一听不得这样的话，小王爷虽然比寻常孩子聪明许多，但他也只有六七岁而已啊，这么大的孩子连字还没认全呢，而今却要担起整个定安王府，小王爷哪里承受得住。
“就算没有王爷和王妃了，小王爷还有我们，属下此生与小王爷共进退，死生相随！”
“就是啊裴小子，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好伯伯呢！如今皇上已经解了定安王府的封禁，皇上一早就清楚定安王府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有皇上给你们撑腰，我看谁敢欺负到你头上！”苏越跟着附和道。
裴子推凝神听着，突然起身郑而重之的向苏越作了个揖。
“这些日子有劳伯伯为我们奔走了，元宵在此谢过，日后叨扰将军府的地方怕还有很多，望伯伯不要见怪。”
苏越见他像个小大人似的颇有独当一面的架势，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都是娘生爹养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苏明然那个臭小子若是经历今日这等事儿，怕是早哭晕过去了，哪还会在意什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