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不敢置信
裴寂充耳不闻，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此刻有多欣喜。
这种欣喜，并非是源自她原谅他之后的激动，而是她在他晦暗不堪的生命中撕开一道裂缝，愿意救他脱离幽冥地狱，让他不再觉得孤苦无依。
以前的沈念安是照进他生命中的一道光，他热切地渴望着，所以隐藏起自己所有的肮脏往事情不自禁地接近她，只愿让她见到自己光鲜亮丽的一面，为此想方设法地小心翼翼呵护着。
可那时候的他离她越近，她身上热烈的光芒反而是在灼烧他自己。
而现在的沈念安却是沉入海底救他而生的一只手，当她主动走近他的时候，才是他真正感觉到自己向阳活着的时候。
他如今才明白他是真的贪心，他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沈念安，而是在她慢慢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后，还愿意原谅他、救赎他的沈念安。
浮世之大，熙熙攘攘，他固执一生所追求的，都抵不过一个她。
……
沈念安与裴寂道别后便回了国师殿，细细算来，她出来也有一个时辰了，所以刚一走进院门的时候，便有一护卫疯了似的迎到她面前。
“沈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国师方才叫你进去伺候，谁知你不在房内，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你究竟去哪儿了？”
沈念安闻言一顿，哪还有闲心跟他解释，忙朝书房跑去。
甫一进门，一阵压抑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只见那男人穿着一袭墨衣坐在椅子上，面纱之上是一双阴鸷的眼神，冷漠又嗜虐。
沈念安向来警觉，单是察觉到他的气息便知他必然是生气了，哪里还敢发愣迟钝，忙不迭地垂眸行至他面前。
“大人。”
“你去哪儿了？”
男人幽幽出声，这声音却仿佛穿透了千年玄冰，冷得瘆人。
她先前也不是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但也没觉得害怕，可现在听着这声音，却让她不寒而栗。
“奴婢、奴婢没去哪儿……”
男人不等她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了。
“沈念安，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王庭就这么大，无论你去了哪儿，我总能查到，但我现在只想听你亲口说，所以，你若不打算坦诚，待我查出来之后，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人了，明白吗？”
他这真是明晃晃的威胁了，纵使沈念安的胆子再大，此刻哪里还生的出别的念头。
她终于知道他为何进宫不过四年便能夺走宇文家的政权了，除了谋略之外，这人是心肠冷硬到什么都豁的出去的。
所以别人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法撒谎，他和裴寂一样聪明过了头，所以外人那些小把戏在他们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想通这一点后，沈念安索性摒弃了撒谎糊弄的念头，攥紧双手老实交代。
“奴婢去紫宸宫看望五皇子了。”
男人闻言，似早就料到了一般，面容冷峻得没有一丝表情。
“看来，你终究还是忘了我那晚警告过你的话。”
沈念安立即肃正了神色。
“大人所说的话，奴婢一个字都没忘，只是五皇子此番毕竟是因为奴婢才遭了难，奴婢心中愧疚不已，若不去看看他，奴婢实在难安！
奴婢也知道大人必定会生气，您要打要罚，奴婢都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男人瞬间被她这话气笑了。
“你倒是坦诚，我伤了宇文真，你便对他心存愧疚，而我容忍你这么多回，怎么不见你对我感激半句？沈念安，你真是让我长见识了，原来做下人的，也可以像你这般没良心。”
沈念安闻言愣神，一时也没听出他到底是真生气还是装的，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儿。
不过他对她确实是宽容的要命，近身护卫和婢女说罚就罚，对她却一再容忍，实在让常人难以理解。
但他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若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显得她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了。
“大人对奴婢的好，奴婢自然记在心上，只是奴婢心中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因为对五皇子心生亏欠，所以才会去向他道歉。
不过如大人所愿，五皇子如今已经认定昨夜之事是奴婢一首策划的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搭理奴婢了，奴婢也绝不会再去找五皇子。”
男人闻言轻嗤，“听你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在怪我了？”
沈念安抬眸看他一眼，继而又垂下视线。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得好，奴婢不知道大人为何会那般讨厌五皇子，但您借着奴婢的名义去杀五皇子，一旦五皇子真的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必然是奴婢，奴婢自知自己人微言轻，但也不愿随随便便就被人利用。
大人，奴婢进宫只为钱，至于别的事，奴婢虽然没什么兴趣参与，但也不代表奴婢蠢笨无知。”
有些话，她不明着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明白。
在明若眼中，这人对她的宽容定是她给他灌了迷魂药，不然他不可能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
可如今想想，这种种一切皆不过是他对她的捧杀罢了。
他待她越宽容，把她捧得越高，最后摔下来的时候才越惨越痛。
这么浅薄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直截了当地拆穿。
但这男人今日明显是在她面前装不下去了，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男人听着她的话，再看看她一副视死如归却又暗含埋怨的表情，非但没生气，嘴角笑容反而渐渐加深了。
“行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未必真要罚你，你倒是破罐子破摔了，起来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又能责怪你什么。”
沈念安闻言愣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这就原谅她了？
他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这该不会又是在故意放纵她吧？
沈念安撇着嘴慢吞吞的从地上站起来，而那男人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缓缓起身行至窗前。
“你是不是也像明若一样存着许多疑惑，觉得我这样对你，一点都不符合我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