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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谢蕴目光落在他乌青的眼底上,挣扎许久还是开了口:“不然,算了吧,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徐徐图之,方为大计。”
  殷稷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只是这一笑原本就干裂的唇瓣瞬间就裂开了一道血口子,血丝渗出来,看得谢蕴都疼了。
  她抓住了殷稷的手,犹豫过后还是弯腰亲了上去。
  “我唇上有口脂,没有颜色的。”
  殷稷抱着她,闷闷地笑起来,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即便携裹着疲惫和憔悴的外衣,却仍旧愉悦的戳人心口。
  “谢蕴,等事情了了,我想做一辈子登徒子。”
  谢蕴没把这样的玩笑话当真,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再劝劝他。
  殷稷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看着他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关心才来劝我,但不用,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你是知道的。”
  殷稷应了一声,指腹慢慢拂过谢蕴脸颊,道理他的确懂,可这块豆腐不一样,就算会烫死,他也必须吃下去。
  “下船去采买些东西吧,明天就能到滇南渡了,我们在那里多住几天,让你好好陪陪他们。”
  谢蕴目光一颤,仓皇地低下了头。
  是啊,明天就要到滇南渡了,明天我就要走了。
  她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殷稷声音低哑又愉悦:“心疼我啊?”
  他又蹭了下谢蕴的口脂,低低笑起来:“先攒着吧,以后再给我。”
  他等的人最多两三天就到了,到时候证据确凿,他会当着满船重臣的面,宣布谢家无罪。
  第267章 滇南多瘴毒
  目送谢蕴离开,殷稷抬手碰了碰嘴唇,眼神不自觉柔软起来,谢蕴主动亲他了,滋味可真好。
  越是如此,就越要努力了。
  他抻了个懒腰,在关节的咔吧作响里振奋了一下精神,翻开折子继续看起来,这是秦适的折子,今天才由官驿送过来,按路程推算,应该是五天前写的。
  为了逼他收手,他的敌人们做的远不只是制造那些“祖宗惩罚”和散播流言,还有朝政上的不作为。
  因为一部分朝臣的忽然“病重”,前段时间朝廷几乎瘫痪,政令不通,消息阻塞,他不得不将这些年秘密安插下的人手动用,这才勉强帮助秦适和祁砚两人稳定局面。
  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秦适说朝中如今只是勉力支撑,而且撑不了太久,请他尽快折返;又提起太后远在相国寺似乎也听说了流言,递了几次口信回京城,看意思是想趁这个机会回京。
  在折子的末尾,秦适请他及时澄清对先皇不敬的流言,不然回京后场面会对他十分不利。
  殷稷没有给出任何批复,眼下的情况有多糟糕他再清楚不过,说不得这些年费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但他有所预料,也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从头再来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船工赶在天亮前修好了桅杆,时辰一到龙船便扬帆起航,拐进内河往滇南渡去了。
  殷稷算计着时间,将早膳午膳都省了这才堪堪赶在龙船驶进滇南渡之前将手上的事务都料理妥当了。
  他要防备有人狗急跳墙,所以有些安排就格外花时间,眼下总算勉强周全,但要彻底放松还得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
  他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额角,蔡添喜忽然推门进来,他平日里十分守礼,这种不经允许就擅入的事还是头一回,殷稷略有些惊讶:“怎么了?”
  “老奴来给您送杯参茶。”
  蔡添喜话说得平常,可声音却微不可查地打着颤,殷稷抬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弯腰躬身,一副谦卑模样,可却很流于表面,这幅样子太过眼熟,殷稷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谁。
  他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看了眼门外。
  蔡添喜会意,立刻退了出去替两人守着门。
  薛京这才跪地问安:“臣薛京,幸不辱命,将一应详情查探清楚特来向皇上复命。”
  他将背上背的包袱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木盒子来:“当年定罪的证据,证人名单,供词都在这里,可疑之处尽皆查明,足以推翻定论。另有先皇与四家诬陷谢家的罪证,皇上只需当庭诘问,就能如愿。”
  殷稷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因为激动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路途遥远,加上有人暗中阻拦,他以为明天后天就已经是极快的了。
  “辛苦你了。”
  他重重地拍了拍薛京的肩膀,将他手里的木盒子接了过来,指尖却止不住的发颤,许久之后才稳住心神将盒子打开,眼看着那一份份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的供词,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天晚宴他就会为谢家翻案,届时他不必再带谢蕴去官驿,不必再让谢蕴在他和谢家之间挣扎。
  他们会一起回京城去。
  “你好生休息,待会随朕去晚宴。”
  按照惯例,龙船在何处停泊,就会接受当地官员的献礼,大都是些当地特色,诸如酒水菜肴之类,作为回礼,他会举办一场晚宴,给这些地方官一次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原本今天晚上他是打算敷衍了事的,没想到薛京会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薛京如释重负的笑起来,用力一点头:“是。”
  殷稷喊了蔡添喜,让他将人带下去好生安置,又传了钟白来为今晚的事做些更周密的安排。
  议政厅外,一双眼睛眼看着蔡添喜和薛京走远才离开,却是一路往龙船另一侧去了,小茶室里,荀宜禄正和王沿对弈,见那人敲门进来,他脸色顿时一变。
  “看来他又有动作了。”
  王沿将棋子狠狠拍在棋盘上:“嚣张,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当初先皇要动谢家还要与我等联手,现在他一个人,朝政都还没握全,就想和我们四家对上……哼,我看还是以往面子功夫做得太好,让他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荀宜禄将拿起来的棋子又放回了棋盒了,侧头看了眼自己的亲信:“他又做什么了?”
  “皇上见了一个人。”
  两人都拧起眉头,殷稷每天见的人不计其数,见个人有什么稀奇的?
  王沿满脸不耐:“荀兄,你家这下人若是不得用,我送你几个。”
  荀宜禄没有理会他,只抬了抬下巴:“接着说。”
  那下人这才看了眼王沿,眼底带着几分挑衅:“那人似乎不是船上的,奴才亲眼看见蔡公公去接的人。”
  这话一出两人脸色都变了。
  王沿顾不得教训这奴才,失声道:“该不会是那该死的清明司来人了吧?”
  他们被殷稷带上龙船,和朝廷的消息传递多少都不方便,唯一清楚的事就是清明司一直在死咬当年谢家的案子。
  对方在暗中查探,他们出于某种忌惮,也不愿意将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所以双方都只是暗中较劲。
  他们为了阻止清明司也算是用尽了手段,可不管钱权利诱,还是威逼杀人,对方都一概不吃,只知道疯狗一样往上扑。
  而殷稷这边又毫无进展,世家们一时间陷入了极大的被动里。
  好在这时候他们发现了一丝转机,那就是清明司要把查到的东西送到龙船上来,路途迢迢,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他们立刻安排了阻杀,可没想到人不但没能死在半路,反而提前到了。
  “这群废物!”
  荀宜禄锤了下桌子,满眼都是愤恨,那下人小声解释:“奴才来之前查问过了,在青州的时候险些得手,被一群响马坏了事。”
  荀宜禄挥了挥手,语气冷酷:“我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失手,失败就是失败,该怎么做他们知道。”
  那下人脸色一白,仓皇答应着退了下去。
  小茶室里只剩了两个人,王沿抬眼看过来:“荀兄,事到如今如何是好?再不做点什么,咱们可就要丢脸丢到家了。”
  荀宜禄看了眼波谲云诡的棋局,眼神逐渐冷厉,半晌他放下一枚棋子,让本就胶着的局势越发凌厉肃杀,他这才看向王沿,意味深长道:“王兄可听说了?滇南多瘴毒啊……”
  第268章 值得
  赶在晚宴之前,谢蕴特意带了殷稷的衣裳去议政厅,一进门却瞧见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呼吸有些粗重,显然是累极了,烛光映衬下眼底的青影也越发明显,脸颊也凹陷了下去。
  谢蕴看得叹了口气,一时有些不忍心喊醒他,只得放轻了脚步靠近,想要给他披件衣裳,却不防备刚靠近就被人一拽猛地跌进了男人怀里。
  “谢蕴……”
  殷稷紧紧抱着她,大狗一样在她脸侧蹭来蹭去,再不见刚才的憔悴样子,愉悦的气息仿佛要透过身体溢出来。
  谢蕴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很高兴?”
  “嗯。”
  殷稷重重地应了一声,他自然很高兴,今天过后,哪怕要面对的局面再糟糕,再恶劣,他都不再是一个人了。
  “看皇上高兴我自然也高兴,可是,再高兴也得换衣服了,晚宴的时辰快到了,我听说这次献礼有些特别的东西。”
  “他们的献礼再特别也比不上我的,”殷稷抱着谢蕴起身,声音里透着小小的傲娇,“今天晚上我也有礼物给你,你一定会很喜欢。”
  谢蕴含笑应了一声:“那我等着……我去拿衣服。”
  她快步转身朝衣服走过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脸色就暗了下去,殷稷的礼物啊,有点好奇呢,可惜她应该等不到了。
  而对方难得的好心情,恐怕也要被自己破坏了。
  她抓着托盘好一会儿才定下神转身走了回去,殷稷大约的确很高兴,并没有在意她拿个衣服为什么要呆那么久,只是等衣服送到了自己跟前才抬手挑起来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谢蕴身上,随即眉头皱起来:“为什么我们的衣服完全不一样?”
  谢蕴纵然满心沉郁,也还是被这句话问得笑了一声:“你一个皇帝,衣服怎么可能和宫人的一样?”
  殷稷被噎了一下,悻悻丢下了那身龙袍,好似没了兴趣。
  谢蕴也没理他,抬手替他更衣,殷稷实在疲惫,索性就没自己动手,由着谢蕴摆弄他,可不多时目光就被对方那双手吸引了,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抬起来就抓了过去,被躲开了就继续抓,但没两下手背就挨了一巴掌。
  “别捣乱。”
  谢蕴抬头瞪他一眼,殷稷心里很有些不痛快,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今天这种大日子,他不能和谢蕴穿类似的衣裳就算了,连手都不让摸……
  等以后局面稳定下来之后,他要把谢蕴拴自己身上。
  他心里发了会狠,总算心平气和了,自己穿好了靴子,拉着谢蕴往宴厅去。
  时近冬日,除却早晚两时,滇南仍旧是温暖的,他们一入滇南便有人送了不少盛开的花卉过来,此时摆满了宴厅,早一步到的命妇和朝臣正在观赏,气氛比之前每次停泊的时候都要热闹。
  饶是两人心里都揣着别的事,此时也被这花团锦簇看得一愣,下意识就想拉着谢蕴往人群里凑,可斜刺里却走出来几个人将他拦住了。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果然王荀两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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