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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到深处 (2)

  我紧张地问:「啊!果园有问题?」
  「果园有我和定叔在,会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好,我现在还真的很怕翠湖任何一个单位出问题。」
  「翠湖出问题自有韩老闆扛,你想当老闆娘帮我分忧啊?」
  「…」好久没碰触这个问题,一时间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他突然神情忧鬱地问:「我爸如果不点头,你对我,是不是也永远不让步?」
  我心急地衝口而出,说:「谁经不起考验,随时都可以挥别,我们之间没有承诺的拘束。」嘴硬说出这番话,一出口心里就后悔了,真的把他赶走,我会快乐吗?我还有心情去管育幼院或开办松柏村吗?不觉红了眼眶。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生气了?最近你老把心放在工作上,好久没去探望我们的恩人了。走!我们去翠湖。」
  我听从地跟着他离开育幼院,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今生除了他,再没有我关心的人了。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上翠湖,一见红霞满佈的湖水,我突然忍不住哭了出来。少威牵着我坐在湖畔岩石上,等我擦乾泪,他说:「很苦吧!我孩子气地提这件事总比你一直憋在心里要好多了。」
  他说中了我的心事,看来白首之约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玩笑,一点也不能转移他的决定和我的哀愁。
  「今天到育幼院,本来想告诉你一件事,没想到你热烈谈论养老院的事,我不忍心扫你的兴。」他停了一下,说:「昨晚我老爸又来电话,要我这个星期天回台北相亲。」
  心头像被突袭般震惊,但我必须保持冷静,也许这对少威是个好的开始。
  他见我出奇的冷静,不解地问:「你怎么不表示意见?」
  「我觉得经过上次事件后,你就一直躲在翠湖,外面的花花世界你没见过,我赞成你去相亲,如果我有相亲的机会,我也会去,成不成回到翠湖我还是你的好朋友。」
  「如果你希望我去,我就去;如果你要我跟她结婚,我也会答应。只希望你在作这些决定,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也能将心比心的为我想,而不只是顾着你对我爸爸的承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坚持那个莫名其妙的承诺吗?」
  我的确没有权利为守韩伯的承诺而要少威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我看着他说:「我们对翠湖发誓,不论我们是否能够相守在一起,聚散都出于自愿,任何人都不可以藉口为对方好而勉强对方去做他不愿意的事。」
  「这样,我可以依自己的意愿,星期天不回台北!」
  我急叫:「少威!」因为我不希望他连看都不看就拒绝他爸爸的安排,那样韩伯怎么能忍下这口怒气。
  「才发的誓就反悔了?还没当上我们韩家的媳妇,就对你未来的公公这么唯命是从。」
  听他说的话,心里又是淡淡的苦,又是淡淡的甜,说:「你好坏。」忍不住狠狠垂了他一下。他大叫一声反把我吓一跳。他伸手捧起我的脸,我的心砰砰然跳,觉得好害羞,赶紧别过头去。他的细语在我耳边轻响,问我:「还要劝我回台北吗?」不等我的回答,他接着说:「我可以不回去了吧!」
  要他回去,不是我所愿;他不回去,又恐怕他们父子间再起衝突,不论他回去或不回去,我都不会开心;何况还有松柏村和育幼院扩建工程等着韩氏企业的赞助。
  星期六,少威从竹屋打电话来告诉我,决定明天一大早回台北。整夜我都合不上眼。
  星期日一大早,少威就来敲门,向我借工具厢,要我陪他去修车子。他的车子就停在离育幼院不远的路旁。
  修车的事,我看不懂也帮不上忙,陪了一个多鐘头,他弄了满身油污,车子还是发不动,只好放弃。
  我们走回育幼院,放好工具厢,他折回竹屋换衣服,然后又来育幼院对我说:「我已经打电话给我老爸,要赶公路局回去,你也很久没回去见你妈妈,要不要一起搭车去台北。」我拒绝,他却磨蹭着不肯走,我只好跟他一起走趟台北。
  一路上,他一直逗我开心,跟本没有半点无奈的心情。
  到了台北,他叫计程车先送我回三哥家。我下车后,看着计程车急驶而去,心也跟着它狂驰。
  妈见我回来,高兴得不得了,小妍也过来缠着我说他这学期的功课进步很多。不久,三哥和嫂子买菜回来,我们天南地北的聊天,暂时冲淡我的忧愁。午餐时,三哥问我:「少威没跟你一起回来?」
  「是他送我回来的。」
  「怎么没请他上来坐坐?」
  「他去相亲。」
  三哥不再问,把话题转到养鸡场,我也把老人院的构想提出来徵求三哥的看法。他对这个构想很赞同,但对合组新家庭关係不抱乐观,不过他说:「真能使这个理想实现的话,是孤儿及老人的福气,也是社会的福音。这样或许真能重新唤醒人伦观念,重新使社会重视三代同堂的必要性。」他愿意支持我并乐观其成。
  午后不久,少威就到三哥家。我没问他相亲的事,他也没提,他向妈和三哥问好,并徵求他们同意邀请我一起去看电影。三哥送我们到门口,对少威说:「不管我妹妹曾经经歷过什么,她是个好女孩,是我们江家的宝贝,我不会允许以前的事一再发生,希望你别轻易放出你的感情。」
  少威说:「我知道,谢谢三哥。」
  电影演什么我没心看,我和他都静静地盯着萤幕,不交一语。
  离开电影院后,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到车站坐车回育幼院。」我打了通电话给妈,说我们赶火车直接回竹东。
  一上火车,他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睡着了。
  他这样反常不开口,令我很不安。看着走马灯似的夜窗,更添起伏不定的情绪,我真的好想叫醒他。
  「这是那里?」他终于醒了。
  我赌气回答:「我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盯着窗外看,怎么会不知道?」
  「你没睡!」
  他坐直身子,牵着我的手说:「想知道相亲的结果吗?」我没答腔。他说:「你当然不好意思问,最好是我自己招出来。」他继续说:「她很美很时髦,身材高挑,像模特儿。台大人,她爸是我们韩氏企业的老伙伴,门当户对。」他停了一下,问:「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需要补充说明?」我瞪了他一眼,他又接着说:「事情的发展跟我们的情形一样,总是有些遗憾。」
  我纳闷地问:「什么遗憾?」
  「你总算有兴趣听了。我没命的赶过去,可是到了那里,只看见一脸愤怒的爸爸和忧心忡忡的妈两个人。」
  「你在说什么?你没见到对方,那不就…。」
  「没结果,对不?我爸爸在大庭广眾下刮了我一个耳光,这就是结果。」
  「乱讲,我看你那么开心,那像被打过。」
  「是吗?难道要我跟你一样,想想又叹气又掉眼泪;昨晚还失眠。」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就知道落入他的圈套。
  「一夜没睡,心里想不出该怎么作决定,于是跑去找你,看到你一脸倦容,就知道你也没睡好。于是我决定跟我爸玩捉迷藏。假装修车,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然后回去换衣服,又磨着你跟我一起回台北,然后先送你回三哥家,再让计程车在大台北跑了一大圈,才匆匆由内湖赶去餐厅,还没开口解释,我爸一巴掌就打过来了。我没躲,算是让他出一口怨气。然后,我假装负气衝出餐厅,根本不管那位小姐是不是还在场?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他又补上一句,说:「对了,今天的赢家是计程车司机。」
  忽然听到他肚子在唱空城计,我问:「那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是从早上到现在。我在等你开口,看看能不能早点解除飢荒,没想到你都不讲话,我只好睡觉解飢囉!」
  「怎么不去买点东西吃?」
  「我问她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她都只摇头。反正人家也不关心我,饿死活该。」
  正巧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我买了一份三明治、茶叶蛋和饮料给他,他边吃边说:「其实我也没很饿,最高纪录是两天没吃东西而已。」
  「那是绝食抗议,是不是为了那件事?」
  「你是说回去执医啊!那件事我才饿一顿而已。养鸡场重新开业前两天,我就绝食抗议,直到我爸爸投降,答应让我回竹东参加重新开业大会,我们的冷战才结束。」
  我含着泪说:「少威,答应我,下次不要再这样,饿坏了,对身体不好,大家都会心疼。」
  他严肃地说:「你心疼,我就满足了。」
  韩伯并没有因此死心,继续催少威回台北相亲,最后,韩伯也使出绝招,把小姐直接带到山上来。少威不能再逃避,只好陪着杨小姐游果园。游完果园,他把杨小姐带来养鸡场,当着我的面告诉她,我们有白首之约,他爸爸并不清楚,请她原谅;杨大小姐气得衝出鸡舍。少威知道事情闹大了,赶紧追出去安抚,相亲的闹剧才终于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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