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哥，我好想妈妈”

  黑沉沉的夜，弯月钩尖隐匿在乌云后若隐若现，盘桓蜿蜒的山间公路沉寂无声。
  商务车抵达半山别墅。
  裴妤从车上走下：“哥，我好累呀，想先回去休息，就不等你了。”
  “嗯，去吧。”
  裴妤站在卧室门外，手指触在泛着光的屏幕上，“密码错误。”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房间密码......
  裴妤抿了抿唇，一时没想起来。
  “姐姐，你回来啦。”
  温吞的嗓音。
  裴妤静了一秒，没理，继续试密码。
  视线里闯入一抹白净，瘦削的手指轻点了几个数字。
  “开锁成功。”
  “我有帮姐姐记着密码的。”
  裴妤直起身子。
  比他高一头的少年穿着睡衣，白净的脸上似是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半眯着的眸子睁开，露出双温润无害的眼睛，嘴角挂着浅笑。
  又是这幅样子。
  回应裴绪的只有“咔哒”的闭门声。
  裴妤的卧室还维持着她半年前离开时的模样。
  她没开灯，摸黑径直走向露台，推开玻璃门
  露台上的小圆桌上摆着插花瓶。
  女孩将瓶身中的几支叫不出名字的花取出，她想把手中的弗朗放进去。
  拇指勾住绳结，去解包装纸，散下的花枝一股脑倾斜向一边，不慎摇晃着撞倒了搁置在靠桌边的花瓶。
  “啪”的一声，瓶身碎裂。
  裴妤没来得及躲，待回过神来，地毯上破掉的瓷片和微不可见的碎渣混在一起。
  再往下看，脚腕处破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鲜血流出，随后，裴妤感到细微的疼痛。
  轻拧了下眉，裴妤蹲下身。
  指尖碰触到瓷片的瞬间，情绪没控制住。
  头垂了半截。
  女孩弓着的身子再弯了些。
  裴妤真的不明白，她的人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至少，在七岁前，不是这样的。
  裴妤的父亲是一名Alpha军官将领，去世的很早，在裴妤有记忆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家中的兄长，和比她年小一岁的弟弟。
  至于母亲，裴妤见过她的次数少之又少。
  那是一位大方得体的女性Omega，许是因为另一半英年早逝的缘故，她早早的便搬离了裴家所居住的半山别墅。
  可那个时候，尚且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她，还不懂父母对于孩子而言的意义。
  儿时的她，以为兄长和裴绪，就是她的全部。
  裴家这一辈，就裴妤一个女孩，父母又都不在身边，大哥对她很是宠溺，要什么给什么。
  甚至有时候，都会忽略弟弟裴绪的存在。
  裴妤的童年不是孤单一人，兄长常常邀请裴家所相熟的世族孩童来家中做客。
  裴妤生得又漂亮，同龄的小孩子们要是碰上，都争着跟她玩。
  也是在那时，裴妤认识了祁言。
  小孩的友谊建立起来很简单，几个小朋友坐在一起堆积木，不一会儿，欢声笑语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唯独祁言站在一旁，不肯加入。
  女孩注意到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上前，将一块积木递给祁言，男孩没接，积木便滚落在了地板上。
  祁言大她三岁，面对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女孩，显得不那么情愿。
  女孩并不泄气，反而更接近男孩，去牵祁言的手，音色稚嫩：“祁言哥哥，一起玩吧。”
  女孩手掌热乎乎的。
  这次，男孩没拒绝。
  第一次对“母亲”这个角色有了认知，是在裴妤五岁的时候。
  那天，她照例邀请祁言来裴家玩。
  门铃响起，裴妤带着裴绪站在玄关处迎接，走进来的，不仅有祁言，还有祁母。
  而在祁母旁边，站着位长得跟祁言一模一样的男孩，却透着跟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气质。
  比起祁言，他显得有些冷淡。
  祁母笑意盈盈：“小妤，这是小言的双胞胎哥哥，在家里老听小言说你的事，所以他也想来玩。”
  “小妤会介意吗？”
  裴妤用力地摇摇头。
  小孩子哪会介意多一个玩伴。
  可玩法变了，有了祁言的哥哥加入，祁母也留了下来，代替了照看裴妤保姆的位置。
  女孩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祁阿姨说得有点奇怪。
  这位祁言的哥哥好像不愿意跟她玩，不止是跟她，好像也不愿意跟自己的弟弟玩。
  男孩的头发略长，碎发遮盖住了部分眉眼，总是无意识地垂睫，不与人对视，裴妤问他话，他也不开口。
  祁母对此只是抱歉地笑笑，解释：他有点儿害羞。”
  她鼓励女孩：“小妤可以找他一起玩吗？”
  裴妤点了点头。
  她决定，对新伙伴更友好点儿。
  她又想通过拉手来增进感情，却不想被男孩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裴妤不气馁，伸手揪住男孩的衣角。
  蓝色的布料在女孩白嫩的手掌越来越少，直至没有。
  男孩忽然后退，速度很快，头撞到了围着的护栏上。
  女孩在此刻被吓到了。
  即使护栏的材料很柔软，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裴妤还是看见，祁母有些惊慌失措地迈步上前，轻抱住了男孩安抚。
  女孩听见高跟鞋哒哒的声音，看见祁母画着精致妆容下的焦急。
  穿着华贵的阿姨，居然会不顾形象的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孩子。
  这跟她印象中的母亲不太一样。
  她哥会这样对她。
  可她的妈妈呢？
  她好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在兄长精心编织的美好的梦中，裴妤忽然想起了她的母亲。
  就这一瞬间，裴妤心里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孩子总是会思念母亲的。
  即便是家中兄长刻意地减少母亲存在的痕迹，找些理由来掩盖掉母亲本该有的陪伴。
  随着时间的流逝，裴妤会长大，她会看见，每次和身边伙伴们分别时，有些人的母亲会来接他们。
  母亲们脸上的神情，是不同于兄长的。
  往往这时，女孩总是会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玩具。
  接着，去儿童房里陪着弟弟，等待窗外夜幕降临，兄长会在这时回家。
  可是这次，空落落的感觉一直维持了很久。
  久到，祁母三人离去。
  再久到，新的玩具递到手里，兄长抱在怀里怎么去哄都没用。
  小孩子不知道空落落的情绪怎么描述，只用手掌贴着自己的胸口：“哥哥，这里像被虫子咬了一口，好难受。”
  她哥告诉她，再吃糖牙会被虫子吃掉。
  裴妤觉得，自己捂着的皮肤下砰砰跳的球，也要被虫子吃掉了。
  其实抱着她的兄长哄她哄得很好，但就是跟祁阿姨的不一样。
  越哄越难过。
  女孩哭了：“哥，我好想妈妈。”
  蜷蹲在地上的背影瘦弱，肩胛骨微微颤动。
  胃中一阵痉挛，情绪抑制不住地翻腾。
  裴妤用手抹了下泛红的眼眶。
  矫情个屁。
  可想想。
  得了，是挺幸福的，想起来都酸。
  酸得她牙根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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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这章留点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