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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医妃 第319节

  半晌,声音沙哑道:“我是如此混账的东西?”
  明帝并未从她脸上窥出半点痕迹,樱红的嘴角上扬,带着淡淡的讥诮。目光一顿,撤回视线,满面疲倦。
  “你退下。”明帝失了兴致,吩咐刘公公送谢桥回去。
  刘公公送到门口,谢桥站定道:“公公止步,我就住在竹园。”
  刘公公迟疑。
  “皇上遇刺,你还是想着如何善后。”谢桥朝竹园深处而去。
  刘公公到底没有跟过去,虽然擒获蜀王,可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谢桥并未回禅房,竹园尽头绕过去,隐约可见一座宝殿,里面供奉的都是牌位。
  李氏的牌位入不了辅国公府的祠堂,柳氏供奉在国寺里,每年添香油钱。
  而她不孝,策划蜀王刨了李氏的墓。
  虽然那块墓地,当年也在她认祖归宗后,挑选日子借由辅国公府做掩护,将李氏迁回李家祖坟。
  寒烟亭,到底曾经葬过她。
  谢桥跪在蒲团上,看着李氏的牌位,满心愧疚。她这般做,还有一个目地,便是发现明帝竖的碑,上面暗藏的玄机。她偷偷将墓迁走,墓碑动不了,留着膈应人,便借由蜀王此举毁了!
  李氏不愿冠上玉长贤的姓氏,可她的手段不光彩,冒犯李氏了。
  明秀点燃几柱香,递给谢桥。
  谢桥磕三个头,将香插在香炉中。
  娘,对不起。女儿不孝,使您被亵渎,扰了您的安息。
  “郡王妃,回去了。”明秀催促着长跪不起的谢桥,眼中布满担忧之色。看着她眼底的歉疚,安慰道:“夫人能够体谅您,您这般做,也是名正言顺,将夫人迁回李氏陵园里。至于镇国公府里的那个,假的留着也令人心中不痛快,夫人如何也冠不上那人的姓氏,看着怪恶心人。”
  谢桥眉眼不动,缓缓说道:“你先回去。”
  “郡王妃……”
  “我再陪陪娘。”
  明秀嘴角微动,终究没有再劝,她只怕在忏悔、赔罪。
  关于蜀王挖墓一事,郡王妃或许并无多少心理负担。令她过不去心中那道坎,便是让人在兴乐宫熏香动手脚,令明帝产生幻觉。任何一个人在他身边说的话,他在梦境里,便是自李氏的口中说出。
  若非不得已,谁会如此利用自己已故的母亲?
  郡王妃也不得已,蜀王身份太棘手,只有借助皇上之手。
  夫人只望小姐能够好好活下来,定不会计较罢?
  ——
  翌日。
  明帝急于审讯蜀王,速战速决,命人给谢桥送句话,便匆匆回宫。
  谢桥回到禅房,明帝已经走了。
  “皇上回宫,我们何时回府?”明秀看着她眼底的青影,心疼的说道:“您睡一会,用完午膳再回去。”
  “不用了。”谢桥还有事要处理,明帝并没有答应她,会放过玉子睿。
  玉子睿,到底被她利用了。
  便保他一命,也算是卖徐尚书一个好。
  稳住徐愁生对秦蓦的忠心。
  谢桥用完早膳,紧跟着下山回府。
  谢桥在马车睡了片刻,回到郡王府,蓝玉上前禀报道:“郡王妃,蜀王已经被关押在宗人府,徐侧妃与诸位妾侍一同入狱。玉子睿病重,太后接进宫中去了。”
  “太后知道了?”谢桥挑眉,嘴角微扬,太后本就对明帝不满。如今又对蜀王赶尽杀绝,只怕……
  蓝玉点了一下头:“太后求皇上网开一面,将蜀王赶去封地,永不得回京。皇上拒绝了,弑君之罪,罪不可赦。太后气急攻心病倒了,情况不乐观。”
  “病倒了?”谢桥轻叹一声,太后心中对蜀王有愧,蜀王对她有很深的误解。当初平息逼宫,反害得明帝对手足赶尽杀绝,太后心结颇深,莫怪受不住。
  “仍在昏睡中。”蓝玉又道:“兴乐宫的东西已经取回,镇国公府里的那块墓碑皇上清理了。只等今后做样子,将夫人‘迁去’陵园,日后便能不用掩人耳目去祭奠。”
  “嗯。”谢桥颔首。
  “您散播的消息,荣亲王也在查,不过他知道夫人是皇上收殓,知晓兵符一事是假。属下怀疑荣亲王猜测东西在您的手中,会有后续的行动。”蓝玉冷漠的面孔上,终于有一丝破冰,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子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您还是尽量少出府。”
  “好。”谢桥见蓝玉紧绷地面色一松,不禁失笑:“我还要出府一趟。”
  蓝玉一愣,抿唇,瞅着她。
  谢桥捏一捏蓝玉的脸颊,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懊恼,被她捕捉到,笑道:“你太可爱了。”
  蓝玉耳根发红,谢桥碰过的面颊,隐隐发烫。
  “一次。”
  ——
  谢桥穿着素净的纱裙,裹着银白大氅,手里提着竹篮,里面装着香烛。
  沿着山道蜿蜒而上,枯黄的草叶上漫着霜。淡薄的金阳透过厚重的树荫流转而下,衰草上沾染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谢桥提着曳地的裙摆,裙摆却已经被霜露打湿,即便有一丝阳光,山阴间阴冷依旧。
  终于爬到半山腰,谢桥吐出一口气,寒风瑟瑟,翻动她的衣袂,谢桥只觉得冷风灌进身体里,拢紧衣襟。寒风如冰冷利刃切割皮肤,又冷又痛,手指缩进袖摆中。
  “郡王妃,奴婢下去给您那一个手炉?”明秀看着她双颊冻得通红,她一路上来,冻得手指也不想露出来。
  谢桥摇了摇头,拢紧大氅,站在李氏的墓前。上面已经长满杂草,弥漫的霜雾,一片白茫茫。
  放下篮子,摆出祭品,擦拭着墓碑,谢桥刻的是——李公之女李菁菁之墓。
  右边刻了她过身时的年号,左边小字里刻着她的名字。
  上香,点烛,烧纸,祭酒。
  谢桥做好,手指已经冻僵。
  今日出太阳,风却格外的寒冷。
  明秀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谢桥,担忧地说道:“郡王妃,山上冷,您别又留许久,郡王知晓该心疼。”
  谢桥垂目,拿起篮子里的纸放在火里烧,声音平静毫无起伏:“你们去下面等我。”
  “郡王妃!”明秀气得跺脚。
  谢桥不再理会。
  明秀咬唇,扭头下去。
  蓝玉站着不动。
  谢桥回头望向她。
  蓝玉抿嘴:“郡王妃,属下给您一刻钟,到时候您是自己下去,还是属下背您下去,全凭您选择。”
  谢桥:“……”
  蓝玉寸步不离。
  谢桥拿起小锄头在墓碑下挖个洞,自篮子最底下拿出四方小木盒,埋进去。拿出一个小瓷瓶,拔掉木塞洒上液体,又拿出一瓶,洒上粉末,掩埋好。继续烧纸,灰烬溶进泥土里,倒是瞧不出挖动过。又将抄的经书烧了,扶着蓝玉的手起来,拂去膝上沾染的泥土,深深看一眼李氏的墓。
  “回去。”
  蓝玉护在谢桥身边,山路湿滑,免得她跌倒。
  坐上马车,谢桥掀开帘子望一眼凤形山,微微出神。不由叮嘱蓝玉道:“今后我若出了意外,你便告诉他我在娘亲墓碑下埋了东西。”
  蓝玉一怔,冷声道:“郡王妃,您会无事。”
  谢桥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默默放下帘子。靠在引枕上出神,这些时日,她心中惴惴难安。听了无悔大师的话,那股子不安渐渐加深,以防万一,做一些准备。
  而李氏这儿,最是安全。
  ——
  归云楼。
  二楼雅间。
  荣亲王妃与兰阳面对而坐。
  兰阳斟一杯茶,推向荣亲王妃面前,语气淡漠,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又夹着一丝嘲讽:“今儿个怎得有空与我说句话了?”
  荣亲王妃脸上并无多少表情,言归正传道:“柳自清升户部左侍郎。”
  兰阳脸上的嘲讽更甚。
  荣亲王妃并不在意兰阳对待她的态度,她只是关心柳自清有多大的能力:“行了,旁的说多了,你也不爱听。改日里有空,你带柳自清回府,你父王要见他。”
  “母妃,我若无记错,您说过不承认他这个女婿。无论他今后如何,都不准踏进荣亲王府的门。”兰阳目光流转,视线在荣亲王妃脸上打个转,冷笑道:“我倒忘了,您年纪大了,记不住也很正常。不过……我没忘就成了。”
  “你——”荣亲王妃面色微微一变,拧紧眉头,不悦道:“无论我说什么,亦或是做什么,你别忘了,我是你的母亲!难道,你做错事,我作为你的母亲,冷眼旁观,不引导你,给予纠正?”
  兰阳毫不留情面,讥笑道:“是,您是我的母亲。可您有没有想过,我宁愿没有您这样的母亲!将自己的女儿,当作工具嫁给一个傻子换取利益。”
  荣亲王妃冷声道:“他不傻。”
  兰阳眼一眯,红唇一勾,慵懒的说道:“您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想要正式见柳自清。”荣亲王妃扫一眼兰阳的面色,又道:“他是你的夫婿,我们……”
  “虚伪!”兰阳嗤笑。
  荣亲王妃愠怒:“兰阳,我有必要教你如何尊敬长辈!”
  兰阳霍然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向前倾,目光冰冷的注视荣亲王妃,冷笑道:“母妃,我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如何不了解你的为人?成日里鬼话连篇,不累么?我是你的女儿,在我面前粉饰你的野心,有这个必要?你不累,我听着都累!你们想见他,不就是因为他升为户部左侍郎,于你们有用处,将主意打在他的头上,想要将他拉拢到你们的党派!”
  “他若不肯,是否要决定将他弄垮,宁愿户部左侍郎的位置空着,也不要这一块又硬又臭不好啃的骨头霸占了?”
  “不必看了,也不必问他的意见,我现在便能告诉你!我不愿意!你们死了这条心!”兰阳愤怒,胸口剧烈的起伏,愤恨的说道:“你怨怪大哥不救二哥,你可有想过,二哥为何而死?被你们亲手害死!”
  “啪——”荣亲王妃扬手一巴掌甩在兰阳的脸上,咬牙切齿道:“玉倾心,你长本事了!”
  兰阳倔强的看着荣亲王妃,伸出舌头舔着裂开的嘴角,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讽刺道:“踩着您的痛处了?”
  “你二哥为你找褚明衍,他才病重……”荣亲王妃移开视线,眼中似乎蕴含着水光。
  “住口!你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是死人,能够利用你也毫不手软!你敢指着心口说二哥是为了找褚明衍?不是以此让我心软,做你的傀儡?”兰阳目光发狠的瞪着荣亲王妃,一字一句道:“二哥都告诉我了,你们让他借着这个做掩护,他去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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