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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对着白暮霖,洛婉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白洛氏疯了,白奚妍已经正式被休弃,所有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白暮霖身上,他才十五岁。
  她只能对白暮霖颔首示意,然后让人递了一炷香给他。
  白暮霖接过香后,恭恭敬敬的向柳妈妈的棺木鞠了三个躬,最后对柳家兄妹悲声道:“对不起!”
  上了香,白暮霖想他应该走了,他这个凶手的儿子留在这儿只会刺痛柳家兄妹的眼,可他的脚彷佛生了根似的,他看着泪眼盈盈的洛婉兮,欲言又止。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禀报,声音里有些掩不住的好奇和惊讶:“姑娘,陈大人来了。”
  白暮霖顿时变了脸,稚嫩的眉眼染上寒霜。他找人给白洛氏看过,她是被灌了令人致疯的药才会那样的,根本无法治愈。
  瞥见他神色变化,洛婉兮心下一突,白洛氏再有不是,对白暮霖而言也是生他养他疼他的母亲,让他对陈玹心无芥蒂不可能。可白暮霖若想为母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而陈玹那性子,洛婉兮吃不准这是不是个斩草除根的。
  亲戚一场,洛婉兮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遂她道:“白表哥,你先走吧!”只能尽量不让两人遇上。
  白暮霖抿了抿唇,低声对洛婉兮道:“你保重。”说罢便随着人走了另一条路离开。
  不一会儿陈玹就到了,他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袍,打扮与他平时不大像,乍一看还认不出来。
  陈玹似乎知道他们在疑惑什么,眉梢轻轻一挑:“我若是不乔装下就过来,你猜明儿外人会怎么传?”
  洛婉兮垂下眼,微拧起眉头,平静道:“陈大人特意前来为柳妈妈上香,有心了!”
  陈玹目光在她脸上饶了一圈,才道:“她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
  洛婉兮便点了点头,示意下人递香。
  上过香表了心意,陈玹却没走,而是对洛婉兮道:“洛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他说的十分坦坦荡荡,倒弄得旁人生出一股自己大惊小怪的错觉来。
  洛婉兮眉头拧的更紧了。
  陈玹眉峰一动:“关于你姑母之事。”
  洛婉兮心下一沉,白洛氏?难道她还做了什么要命的事不成!遂道:“请陈大人移步偏厅。”
  陈玹嘴角微微一勾,随着洛婉兮去了偏厅。
  洛婉兮并没有屏退所有人,留下了柳叶和桃枝伺候,待上了茶后便开门见山道:“敢问陈大人是何事?”
  陈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不觉皱了皱眉。
  洛婉兮见他眉头一皱,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歉然道:“寒舍简陋,请陈大人见谅。”她又不住在这儿,自然没什么好茶叶待客,遂建议,“这儿没有没什么好茶,不如给您上一杯清水。”有些讲究的宁肯喝白开水也不喝粗茶。
  陈玹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别人不知道我底细,洛姑娘还不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娇贵人,当年什么样的粗茶淡饭没吃过。”
  洛婉兮腹谤你刚才的嫌弃可是明明白白,自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她和陈玹显然没这般亲近,遂她只是微微一笑。
  见她脸上挂上了面具,陈玹嘴角的笑容也微微淡了。
  左等右等,他还是不说话,洛婉兮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询问:“刚刚陈大人说有关我姑母之事?”
  “哦!”陈玹一脸才想起来的惊讶,拍了怕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
  洛婉兮眉心一跳,差点绷不住表情:“请问是何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陈玹不紧不慢道,“就是想提醒下洛姑娘度多为自己打算下!”
  洛婉兮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陈大人何意?”
  陈玹啜了一口茶和,这会儿彷佛不嫌弃这茶难以入口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洛婉兮:“杀人偿命,当时我原是想杀了白夫人为柳妈妈报仇,”当然更主要是为自己出气。
  洛婉兮心头一紧,等着陈玹继续说下去。
  “那天洛侍郎前来寻在下时,为白夫人求情了,他希望我能放过白夫人。我便问他,这是否是你的意思,毕竟这事上你最有话语权,而我欠的是你的人情。” 陈玹的目光落在洛婉兮脸上,见她神情严肃起来,温声道,“洛侍郎说,你最是孝顺的,绝不会忍心见你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当时便想,我若是不同意,回头,洛侍郎怕是会用这番话说服你出面来求我。”
  洛婉兮突然觉得有点冷,她急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她知道陈玹所言非虚,以她对大伯父的了解,他会的!白洛氏是他嫡亲妹妹,何况还碍着一个洛老夫人。若是大伯父真的要求了,自己能拒绝吗?她拒绝不了的!她若是拒绝便是不孝,大大的不孝!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丢下惊雷,陈铉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徒留下齿冷的洛婉兮。陈铉毫不留情掀掉了那层温情的面纱, 将血淋淋的现实摆放了洛婉兮面前——她一直都无依无靠。
  祖母固然疼她,可她有心无力, 且当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时候, 祖母会权衡利弊,必要时会选择委屈自己,毕竟祖母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祖母。
  至于洛大老爷就更不用说了,他对自己委实不算差, 衣食住行样样妥帖, 下人也恭敬有加。可洛大老爷要维护的人实在太多了,自己怕是要一靠再靠后, 所以洛婉如能够静养在温泉庄子里,何氏还在为她择婿,他会替白洛氏求情。这是洛大老爷作为父亲、兄长的责任, 而后他才是一个伯父。
  说不上是非对错, 人之常情罢了!
  日后说不得还会遇上类似之事。就是亲生父母在世都不能保证不受丝毫委屈, 何况是寄人篱下。
  陈铉让她多为自己考虑,洛婉兮苦笑, 她能怎么办?父母双亡,弟弟年幼。离了洛大老爷的庇护,孤女弱弟还有万贯家财,境况只会比眼下更不堪。
  洛婉兮垂眼看着白皙纤长的手指,无暇如美玉,老天爷还算厚道,给了她这么一副好相貌。让她多了一条选择,找个她能拿捏的男人嫁了。
  然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靠山罢了,从受长辈掣肘变成了仰仗男人鼻息过活,色衰爱弛,处境怕是更凄凉。这绝对是下下之选,万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洛婉兮幽幽叹出一口气来,不禁想若是能一晃三年便好了,一晃一晃再一晃,洛邺就能长大,成为能够鼎立门户的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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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瞧着洛四姑娘不如找个人嫁了干脆。洛家虽不是龙潭虎穴,可左一个委屈右一个委屈的,做姑母的那样,做伯父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没太把她放心上,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根草,谁都能来踩一脚。 ”说话的是宝贵。
  闻言,陈铉嘴角一挑,饶有兴致的模样。
  宝贵就像是受了鼓舞,顿时激动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嫁出去寻个靠山,比如江大人这样的。江大人对洛姑娘那是没话说,嫁过去只有享福的,谁要是敢欺负洛姑娘,江大人还不得跟人拼命。大爷,您说是不是? ”
  “自然不是!”陈铉定定瞅着宝贵,忽然抬手拍了拍宝贵的脸,要笑不笑的看着他:“这世上就只有江枞阳这一个男人了?”
  挤眉弄眼以为自己说中了陈铉心事的宝贵顿时惊了,陈铉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撮合洛婉兮和江枞阳,他今儿提醒洛婉兮为自己考虑,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陈铉回头看一眼巷口,微微上挑的唇角多了一丝邪气。
  猛然间,宝贵福如心至,瞬间就觉一个惊雷打在了头顶,还是正当头那种,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笑得邪里邪气的陈铉。心里尖叫,不是帮兄弟追姑娘吗,怎么变成撬墙角了?
  陈铉目光凉凉地扫他一眼,宝贵汗毛直立也回过神来,赶紧收敛惊色,谄笑:“自然不是,这不还有大爷嘛!之前大爷娶白家姑娘是以为她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哪知道,白姑娘是李代桃僵,眼下水落石出,洛姑娘才是正主,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
  “少拿好话糊弄我!”陈铉突然笑了笑,摩了摩下巴,桃花眼慵慵懒懒的眯起:“我倒是想以身相许呢,可人家怕是不稀罕我!”他沉吟了下,轻啧了一声:“肯定不稀罕我!”
  万不想他承认的这般干净利落,宝贵懵了下,忽然心念一转。之前他就觉得陈铉对江枞阳和洛婉兮的事过于上心,上心都不像他这个人了,该不会他那时候就隐隐动了心思吧,自觉真相的宝贵连忙低了低头。
  “可真是伤脑筋啊!”他声音含笑,眼里却闪烁着摄人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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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灵七日后,柳家兄妹便扶着柳妈妈的棺木回临安,洛婉兮却没马上就从帽儿胡同搬回侍郎府,而是去了青莲庵。因着柳妈妈的事情,她一直都没时间过去,想来碧玺该等得着急了。
  青莲庵里的碧玺哪是着急二字可概括,根本就是翘首以待,恨不能亲自去找她,幸而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待见了洛婉兮,瞧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哀色,大吃一惊,连连追问。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遂洛婉兮将柳妈妈之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碧玺又惊又怒又心疼,不禁悲从中来,白洛氏敢这样对洛婉兮还不是欺负她无依无靠。
  想她家姑娘身为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的掌上明珠,上头三位兄长,千娇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回忆往昔,再想当下,洛婉兮虽从不说,可就她打听来的消息,碧玺早已脑补出洛婉兮定然是年年日日风霜刀剑相逼,否则怎么会比从前沉静了这么多。
  见碧玺悲不自胜,不住落泪,洛婉兮一开始还劝着,可劝着劝着,劝的洛婉兮忍不住也落起泪来。
  她不能对着洛老夫人哭,怕祖母伤心。也不能对着桃枝她们几个哭,她是主心骨,若她露出软弱之态,她们也就垮了。
  就是面对碧玺,她也不想哭,她怕碧玺难过担忧。可碧玺一哭,这眼泪再是忍不住了。与碧玺在一块,恍惚间总让她有一种自己还是陆婉兮的错觉,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反正天塌了也有人给她撑着。
  好半响,两人才收了眼泪,洛婉兮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心情却是轻松了许多。
  “瞧瞧,姑娘还是和以前似的爱哭。”碧玺故意打趣她。
  “过了十岁我就不怎么哭了。”洛婉兮辩解,她小时候哭多是为了唬人,一大半是假哭,只容易绷不住假戏真做,且一哭就收不住,必须得哭尽兴了才罢休,想想小时候她还真挺任性的。
  碧玺也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情形,不觉眉眼含笑,目露追忆:“姑娘大了,知道害臊了。”
  洛婉兮不自在的低下头,假装拿帕子擦眼泪,擦了两下后果断转移话题:“你在这儿可住得习惯?”
  碧玺十分配合的转了话题:“姑娘放心,奴婢在这儿住的很好。”
  洛婉兮观她气色也觉得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眼底便染上笑意,又问了些她在青莲庵的境况。
  不知不觉间到了洛婉兮要回去的时辰,碧玺面露不舍,洛婉兮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如此碧玺才好受了一些,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门口。
  桃枝忍不住挠了挠头,她们过来为柳妈妈祈福,正巧遇上了凌府的碧玺嬷嬷,然后姑娘就去讨教女红了,一说就是好两个时辰,进去时姑娘神色轻郁,出来时心情却明显好了许多,可眼睛微微泛红,遂她不禁问道:“姑娘这是哭过了?”
  “说起了柳妈妈,就……”
  桃枝神色郁了郁,眼里泛起泪花。
  洛婉兮反过来安慰她,按了按她的肩膀:“柳妈妈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我们沉湎于悲伤之中。”
  桃枝吸了吸鼻子,重重一点头,又不由自主看一眼碧玺,总觉得这位嬷嬷怪怪的,尤其是看她家姑娘那眼神。
  察觉到桃枝的视线,碧玺对她友好一笑,这些年姑娘有赖她们照顾了。
  桃枝怔了怔,抓了抓脸也笑起来。
  碧玺眼底笑意更甚,想这倒是个憨丫头。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骤然传来,一行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抬头,就见不远处尘土飞扬。
  碧玺呼吸一滞,勃然变色。
  “怎么了?”洛婉兮吃了一惊,忙问碧玺。
  碧玺眼底浮现慌乱,哆嗦了两下才说出话来:“是姑——大人来了!”
  洛婉兮立时睁大了双眼,他怎么会来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一身玄色窄袖劲装的凌渊勒马停下,马背上的身姿修长挺拔, 瞧着平日多了几分潇洒闲适, 领口的雪白狐毛迎风飘动。
  洛婉兮定了定神,低眉敛目地福身行礼。
  碧玺下意识往洛婉兮面前站了站, 强笑:“大人怎么来了?”
  凌渊居高临下的看着掩不住紧张之色的碧玺, 漫不经心道:“路过。”他本是出城泡汤解乏,正遇上下属汇报碧玺和洛婉兮在庵堂的厢房里单独待了两个时辰,如何能让他不好奇,正好要返城, 顺道便来看看, 倒是遇上了趣事。望着紧张不安的碧玺,凌渊眸色渐渐深了。
  这样的敷衍让碧玺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她攥了攥拳头。凌渊出现在这儿,绝对不寻常,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使得她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脸色不受控制的白了白。她狠狠抠了下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天色晚了,洛姑娘先回吧。”
  她洛婉兮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凌渊, 安抚的看她一眼,温声道:“今天多谢嬷嬷赐教,令我受益匪浅。”
  碧玺笑了笑,不说话,她怕自己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她觉得凌渊的目光彷佛针一般,一点一点的戳进皮肉,直指内心,他想干什么,碧玺心跳如擂鼓。
  道过别,洛婉兮便想走了,然前路被凌渊的护卫挡了,片刻也不见他吩咐人让路,洛婉兮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道:“烦请阁老大人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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