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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娇[穿书] 第83节

  明野似乎靠近了些,“嗯”了一声,说:“不算骗人,口脂真的没有掉。”
  黑暗无人的小房间,将彼此的距离都模糊了。
  容见安静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那你要试试看么?”
  很小的声音,只有靠得很近才能听清,却还是有些许不平稳的颤抖。
  容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问了一个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问题——无论明野选择怎么做。
  他真的没有想太多。
  明野也真的试了。
  他的指腹在容见的嘴唇上碰了好几下,每碰一次,都会令容见的心跳更快。
  容见不想表现出自己的幼稚和笨拙,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手指不要攥紧,但无法控制地眨着眼。
  其实他下眼睑的睫毛也比寻常人要长,且非常柔软,平常不太起眼,此时此刻,在明野的掌心上下拂动,有很强烈的触感。
  明野的语气似乎很客观:“殿下真的是……”
  很难得的,他没有把话说完,容见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他的未尽之言。
  那天之后,容见差不多也明白过来,至少现在的明野,是真的对皇位没有兴趣。
  而由于他的参与,《恶种》中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似乎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不再是故事开始前的背景板。
  一直以来,容见都把自己当做局外人。故事中的长公主死在十八岁,他想要活下去,所以为此做了诸多努力。按照目前的局势,容见待在宫中,即使被迫成婚,真实的性别暴露,也不会陷入被费金亦毫不费力杀死的境地。长乐殿已不同往常,锦衣卫中有明野和章三川,还有朝堂上群臣的支持。
  容见本来只是想要从太平宫中逃走,活下来后却改变了书中原来发展的轨道,明野留在了宫中,如果他不会当皇帝,那么以后的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任由费金亦和费仕春将整个大胤折腾的奄奄一息,北疆的铁蹄踏遍四洲吗?
  虽然容见可以欺骗自己,现在离故事的开始还远,也许明野的想法会改变,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容见思考了很久。
  穿书之前,容见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想要每周都能有双休假期的社畜,现在却被迫处于这个境地。
  容见没有伟大的抱负,坚定的理想,但他作为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是他改变了局势,所以也该挽回局面。
  如果明野愿意当皇帝那很好,如果真的不行,这样的一个摊子,这样的国家,不是书中的背景板,而是实际存在的地方,那些并不发生在容见眼前的事,不是书中三两句话就可以忽略的。他必须要负责自己改变了的局势。
  过程很难,但真正作出决定的一瞬间却很轻松。
  很寻常的一个午后,容见捧着书,和齐泽清请教问题,临走前,他说的是:“先生说得对,我不会再逃避了。”
  *
  新年伊始,朝堂上依旧在为了长公主的婚事争吵。
  费金亦连阻止的模样都懒得再装,这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等矛盾和冲突达到顶点,两败俱伤之际,他提出的条件才会被两方同时接受。
  然而崔桂已得知了其中的缘由,反而稳如泰山,他要将这件事压下去,开始以公主年幼的理由反对过早成亲了。
  在此之前,崔桂虽没有过激的表现,但到底是支持公主成婚的,没想到却突然改弦易撤。
  世族这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不是以退为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势头便一下子歇了下去。
  着急的人变成了费金亦。
  但另一件事被加急禀告到了上京太平宫中。
  朝贺期间,十四王子达木雅胆大妄为,掳走大胤的长公主。虽然之后由于害怕,将公主撂在京中,独自逃走,但也是大逆不道之举。费金亦叮嘱各地严加防范,一旦找到达木雅,直接押送回京,要找北疆讨个说法。
  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所有人都以为达木雅早已潜逃回了北疆。
  结果近日可汗在诏书中写到,大胤人奸诈狡猾,刻意污蔑羴然十四王子掳走大胤的长公主,实际上绝无此事,此举也是为了陷害北疆各部落。现在达木雅没有回到北疆,已被大胤人杀害,此等血仇,不死不休。
  实际上在原书当中,达木雅安全回到北疆,灯会一事也没有闹大,开春之后,北疆经过休养生息,狼子野心显露无疑,本就挑起了战乱。
  达木雅是一个引子,也令费金亦不得不重视此事。
  在此之前,或者说本来在此之后,费金亦对北疆的动乱,一贯是视而不见,能忍则忍。毕竟边疆贫苦,即使反复被掠夺,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且中间隔着崇山峻岭,羴然人的马再快再健壮,也难以突破天堑。
  但是可汗的诏书,却将费金亦的脸面直接撕了下来,令他颜面尽失。
  费金亦失态大骂:“蛮夷之地,岂有此理!”
  他不想打这场仗,但是目前的局势容不得他再迟疑下去,只能做好准备。
  而费仕春对于朝堂上的变化却一无所知,他近日没去仰俯斋读书,颇为志得意满,只等费金亦的圣旨,将容见嫁给他为妻。
  不料此时,却忽然收到了一封信。
  校场疯马案过后,有一个红眼鬼面将活着的、了解一切的范瑞展示给他看了后就离开了。此后数月,鬼面没再有过任何消息,费仕春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鬼面的第一封信来自一个傍晚,说是知道他已在公主择婿的名单之上,前途无量,就是不知还记不记得当初的那个手下范瑞。范瑞还活得好好的,已将一切一一供述。
  费仕春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一桩大事,其中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费仕春却不知道。范瑞献计献策后,费仕春只顾结果,过程一概不管。后来即使有费金亦收尾,也不是没有遗漏的可能,毕竟他只敢说杀了策划了整件事的范瑞,而不是范瑞被人掳走。
  一连几天,费仕春寝食难安,看起来消瘦了许多。旧事重提,他不知道鬼面要做什么。
  他只能等,而等待是最难熬的。
  第二封信是两日后的早晨收到的。
  鬼面要求与费仕春见面,且身旁不能有别人,否则范瑞立刻就会被送到大理寺中。那里有首辅崔桂的亲信,连锦衣卫都很难立刻插手,无人知晓费仕春的真实身份,大理寺害怕惊动背后之人,一定会先内部审案,直接公布结果。到时候铁证如山,费金亦即使保住了他,也不可能再将他放入驸马备选中。
  当然,费金亦也有可能提前发觉,结果了范瑞,但一切都是在赌。
  大骇之下,费仕春将那封信揉成一团,愤愤地扔远了。
  一步错步步错,费仕春悔不当初,当时脑子发昏,做下这等错事,才被人抓住把柄。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前去,他是担心前程,却也担心性命。生怕鬼面是要了自己的命。
  这么战战兢兢过了几日,费仕春终于收到了最后一封信。
  信中告知费仕春,知道他日后前途广阔,才有些要紧事想要麻烦费仕春去办。等到麻烦全部解决,自会将范瑞亲自送上。
  经过前段时间的又惊又惧,此时费仕春已信了大半。与他为敌没有什么好处,等他真当上了长公主驸马,虽然真实身份不能为他人所知,但也算是鱼跃龙门。他确信红眼鬼面只是一个寻常人,想要从自己这里讨到好处。
  但到底还是被人威胁,费仕春忍不住怒火,将桌子上的瓷瓶摔了。
  门外的小厮听到动静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费仕春勉强道:“没什么。”
  小厮继续道:“公子的火气太大,是不是近日被公爷约束得太紧,不如出去松快松快。”
  松快松快,正好也可与鬼面见面,在那样的地方。
  费仕春心中想着这事,还需做好安排,虽然得支开费金亦在自己身边安插的人,还要顾忌自己的性命。
  再三思忖之后,费仕春还是觉得得去一趟,他怕自己即将到手的皇位被人夺走。
  *
  做下决定后,容见忽然忙碌了起来。
  虽然明面上并未表露,但实则上到崔桂,下至齐泽清,都在以帝王的标准要求容见了。
  到了开春的时候,为了以后打算,也是为了多在外人面前露面,容见打算办个赏春宴,邀请朝廷命官的妻女入宫。
  今日是明野负责赏春宴的戒备。
  与之前不同,明野已是锦衣卫同知了。孙东在因贪污受贿,私下屯田,与外族勾结而被跌了颜面的费金亦当即斩首示众,不存在任何宽恕缓和的可能。孙东在原来的一干下属也被费金亦厌弃,唯有明野是例外,他顶替了孙东在的位置,不足二十岁,就成了锦衣卫同知。
  而在外人看来,明野因孙东在一步登天,没过多久又踩着旧主的尸体登上高位,实在是令人胆寒。
  连章三川都不由同亲信说,幸好当初明野没有找上自己,这个少年人确实太过可怕。
  明野突兀地出现在朝堂上,他是一个变数,令所有人都不能忽视。
  容见却很担心。
  明野的官升的太快,路走的太顺。外人误解明野,容见只有厌烦。但即使知道明野值得的远远超过现在能得到的一切,容见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过刚者易折,明野这样过分的崭露锋芒,是不是会对以后不利。
  作为举办筵席的主人,容见比外人到的要早,四处检查一番,过了一个多时辰才觉得累,去了湖边偏僻的小亭子里休息,
  另外也是想和明野说话。
  容见坐在临水亭子边,忧心地问:“明野,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明野站在他的身侧:“是陛下的重用,没什么不行的。”
  他心中很清楚目前的状况。
  费金亦不是不知道明野有问题,他从前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卫,甚至有过流言蜚语,但明野这把刀实在太好用了,费金亦有可以掌控这把刀的自信,或者说是有及时折断他的打算。
  很少有掌权者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明野很了解费金亦。从弃都到上京,他了解自己曾经的每一个对手。
  容见就没再说什么了。他一边觉得明野就是这样厉害,无论做什么都会最为突出,一边还是觉得明野的命运不该如此。他没有那样的决断,即使已经被明野说服,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事已至此,很难改变,还是会持续不断的后悔。
  喜欢一个人这样,反复中软弱着,容见没有办法。
  容见确实有些累了,他今日起的很早。
  穿越过后,容见还是不太适应贵重繁复的头饰。他嫌太重,在长乐殿中大多数时候只用绸缎挽发,去书斋念书也打扮得很素雅。但也不能总是如此,譬如在现在的场合,就不够庄重得体,显不出他的身份,难免要装点上玉石镶嵌的头面。
  容见歪着头,脑袋向一边倒去。
  明野摘下了他头上摇摇晃晃的金步摇。
  容见不是在这里长大,没有古人避嫌的习惯。此时虽然才开春,他却嫌麻烦,将袖子挽了几道,露出一截很白的手腕,轻轻搭在红漆的围栏上。
  他意识到头上少了什么,偏过头,瞧着明野,有些茫然不解的模样。
  明野没有解释,重新在他的乌发上簪了一支白山茶,轻声说:“殿下不是说步摇太沉了么?”
  他是什么时候摘的?容见心里有些疑惑。
  又低下头,看到湖面上的波光水影,也看到了鬓边的白色山茶。
  明野的手指拂了几下花瓣,那山茶颤了颤,将容见的脸衬得极为秀美。
  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庄重得体的,长公主容见穿戴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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