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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87节

  谢慕林感叹自家大姐对皇家内部的事真是门儿清呀,接着便委婉地告诉她:“据说万四姑娘是看到四殿下策马进北平城时的英姿,便为之倾倒了,一见钟情,非要嫁他不可。可是……四殿下是头一回进北平城,还是微服前来,只带了数名随从,并无正式仪仗,王爷生怕他不认得路,就派了亲兵出城相迎。进城的时候,这领路的人自然是走在前头的,四殿下身边也还有护卫骑马走在他前后左右……万四姑娘既然在那之前从未见过四殿下,她又怎会认得谁是谁呢?无奈所有人都跟她们母女暗示过,兴许她是认错人了,可万太太钻了牛角尖,万四姑娘又认定了四殿下对她另眼相待,这人竟是扭不回来了!”
  谢映慧听得哑然。人糊涂执拗到这个地步,那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哪怕跟她说了实话,她也会以为别人在骗她吧?
  谢慕林接着又问大姐:“平昌侯府如今是什么意思呢?他们想必也听说了京中关于皇子们的一些传闻吧?”
  第1443章 旧谊
  平昌侯府虽然消息不如别家灵通,但毕竟也是老牌勋贵了,一些消息还是能听得到的。
  他们接触不到四皇子未婚妻的相关消息,却不难听说三皇子近几个月在京中掀起的声势。
  更何况他们家还与卞家做了姻亲,而卞家的男主人,恰好便是四皇子身边的心腹属官。
  但听说归听说,他们对于四皇子的信心倒是没怎么动摇。
  一来,三皇子目前还只是在宗室皇亲圈子里拼命拉拢党羽,文武官员的圈子还差着些,至于勋贵,他多少有些顾忌到同样是老牌勋贵的寿昌伯,怕蓝家人听到些风声,就刻意回避了一下,除了几家重点想要拉拢的,交给了表兄萧琮去负责以外,其他没有什么实权又或是拉拢不来的勋贵人家,他就很少去接触了。如此一来,三皇子即使在宗室皇亲的圈子里为自己造势造得飞起,对勋贵圈子那边的影响就相对小了许多。平昌侯府只知道他在为自己造势,有意要争一争太子被废后空出来的那个储君之位,但并没觉得他有很大的把握。
  二来,皇帝身体不好时,皇子们肯定都要争一争的,无论有没有储君都是一样。本朝历代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承德帝晚年与先帝天昌帝晚年,还出现过不止一位皇子在夺嫡之争中丧命的惨剧。对于平昌侯府这样的老牌勋贵而言,这种事都是见怪不怪了。四皇子的母族不显,三皇子的母族却颇为显耀,只要不是皇帝早早下旨立了小儿子为储君,三皇子不争才是不正常的!他们认为这是寻常操作,不需要担心什么。
  三来,皇帝至今都没说过四皇子有什么不好的,虽然一直让小儿子滞留在扬州,但那是为了让他给太后祈福!兴许还有为皇帝本身祈福的缘故。宫里还一直往外放消息,说这是四皇子的孝心,太后娘娘与皇上都十分欢喜。这分明就是在为四皇子造势呢!否则怎么不见宫里人往外放话,说太子和三皇子有孝心呢?显然,皇帝依然还是属意四皇子继位的。只要圣心还在四皇子身上,三皇子争一争又如何?不过是白费功夫!
  平昌侯府的人对此非常淡定,所以越发觉得当初平昌侯老夫人促进了二房与卞家的联姻,乃是一个最为睿智的决定了!虽然当初,老夫人只是为了让孙子能沾卞家的光,跟卞家的外孙——宁国侯府长房长孙程笃的恩师兼伯岳父请教学问,好为万家开拓士人文官圈那边的人脉。但如今倒回来看去,结这一门亲,同时攀上了文官清流与未来的储君,简直就是赚大了!
  在这时候丢下四皇子去攀附三皇子有什么意义?且不说三皇子未来的前程是否光明,以平昌侯府如今的实力,怕是压根儿就入不了三皇子与萧家的眼吧?!与其去烧冷灶,还烧不出个明堂来,平昌侯府为什么不紧紧抱住四皇子这根大腿不放呢?他们侯府有丹书铁券,又没参与什么不好的事,就算这回压错了宝,也不过是继续衰败下去罢了,不至于伤筋动骨的;但要是他们压对了宝……平昌侯府万家一飞冲天、重回巅峰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平昌侯府不但没有被京中的一些传闻影响了对四皇子的信心,反而还更坚定了要抱紧这根金大腿。三房万太太的提议是个好提议,可惜她本人和所生的女儿不靠谱,闹出了笑话,又惹得皇家厌弃了,还不知收敛,真让万四姑娘去应选四皇子侧妃,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另择人选是最好的办法。长房与二房都有年纪与万四姑娘相仿的嫡女,长相都不错,只要好生教养着,日后找到机会送到太后娘娘或乔美人面前,甚至是乔老夫人等能跟宫里说得上话的乔家女眷面前去,便有了几分希望。
  象万四姑娘那般,硬要跟四皇子“偶遇”,那是不成的!让外人撞见了,容易叫人说闲话不提,四皇子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素来名声都还好,不见得会因为匆匆一瞥就对陌生的少女生出相思来。与其让四皇子来决定自己侧妃的人选,还不如请求他的长辈代为引见或做主。平昌侯老夫人已经打好了算盘,新年大朝的时候,她与其他勋贵人家的诰命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就要把几个美丽又适龄的孙女儿带上了。
  儿媳妇们就暂且靠后吧。除了平昌侯夫人,别人都别想进宫了!
  其实万家二太太人还在北平,妯娌间想进宫见太后的,也不过是万太太一人罢了。平昌侯老夫人的命令绝了她再从太后那边想办法的希望,所以她才会连谢映慧这边的关系都指望上了,死死忍住想翻脸的冲动,好说歹说也要维持住两人的塑料交情。
  谢映慧对谢慕林感叹道:“我瞧平昌侯府的人都还明白,行事也不愚蠢,若不是两三代没出过有出息的子弟,如今也不至于显露出败落之相。可即使如此,他家老太太还是很精明,偏偏挑选的三儿媳妇,却是个糊涂人。不但糊涂,还爱钻牛角尖!四皇子跟她女儿还没怎么样呢!不过是见了两面,见的是不是本人都不清楚,她这个做娘的怎么就一头热起来了呢?倘若以后真的确定了万四姑娘认错了钟情的对象,万太太要怎么办?她都把事情传出去了,就没想过她女儿以后如何见人么?!”
  谢慕林跟着感叹了几句,心中倒是有几分安慰。还好,万家跟谢家已经成为了姻亲,万家没有因为三皇子放出的风声,就站错了队,以后也不会因为此事而倒霉,姻亲之间见面都好说话。
  不过……她没想到谢映慧对平昌侯府的消息会这么了解,倒是有些好奇:“大姐,你这些事儿……都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很惊讶吧?”谢慕林有些得意地翘起了嘴角,“你再想不到的!我如今跟卞家太太交情很好呢!还时不时会与婆婆约她一同去庙里上香吃斋什么的。当年因为三丫头在她们面前说我的坏话,产生过误会,如今彼此也都说开了,卞太太还给我赔过礼。托她的福,我也跟平昌侯夫人以及她的几个女儿重新叙上了交情,连程笃的母亲我都见过了,一起吃过饭。虽说当年的交情很淡,不过如今三家人已经算是好朋友了。平昌侯的小儿子曾经把文章送到我夫君这儿请他批阅,他家女儿如今还愿意跟我说一些家里的事呢!”
  “哦——”谢慕林眨了眨眼,“大姐了不起啊!做了翰林夫人才几个月?简直进步惊人!”
  第1444章 雄起
  谢映慧听到妹妹这么夸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地笑了笑。不过瞧她眉眼间,其实也不是不骄傲的。
  她从前没想过还会跟这些旧识们扯上关系,只觉得要是重逢了,那些过去知道她是曹家外孙女儿,却被曹家放弃了的故人,恐怕会嘲笑她、讥讽她吧?虽然她觉得自己过得挺好,并不丢人,还很庆幸与曹家早早划清了界限,但心底深处还是不乐意挨嘲的。除非是主动表示了善意、人品也不坏的旧识,她真的不想再遇上从前的故人了,无论是友是敌。
  不过,随着与宗室旧友们的接触增加,她遇到以前旧相识们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她慢慢发现,其实会当面讥讽嘲笑她的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
  曹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太子日益行事乖张,人心尽丧,人人皆知他早晚要被废。曹家那些手握实权的姻亲旧部,陆陆续续调离了京城,又或是离开了机要位置,也有因为高升或平调去更好的职位而失去手中统领军队的实权的。曹家已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了,曹淑卿也早早消失在圈子里,被众人所遗忘了。曹家的影响力不复从前,而谢家却越过越好了,不但谢璞成了封疆大吏,还与燕王府成了亲家,他的女儿、谢映慧的妹妹还颇得太后宠爱,进京这段时间,时常出入宗室各大王府、公主府,评价颇高。
  谢映慧的同胞兄长谢显之还跟永宁长公主的小女儿定了亲事,这事儿长公主府与马家的人早就宣扬出来了!连长公主府都愿意与谢映慧的兄长联姻,他们兄妹如今的身份还有什么可让人说嘴的?!
  有这么了得的娘家与兄弟姐妹在,谢映慧本人嫁得的夫婿也是前程似锦。别看黄岩如今官职不高,但能进翰林院做庶吉士,也就意味着他未来在官场的上限会很高。翰林院庶吉士,别称储相,都是未来内阁的预备候选人。本朝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谢映慧的夫婿既然入了翰林,将来说不定便是内阁的相爷,谁敢轻易得罪了他?!
  于是,那些曾经年少轻狂过的少年少女,在如今渐渐长大之后,也明白了人情世故,知道了事情轻重。
  谢映慧兄妹俩早早被曹家放弃,其实是一种幸运!他们还能沾上父族崛起的光,未来也前程似锦!这样的人,能有机会结交,就算没啥大好处,也肯定不会有坏处。谁会为了日薄西山的曹家和东宫,就跟这等前程光明的人物结仇呢?
  因此,除了少许至今还不大懂事,又或是被家人宠坏了依旧任性的千金小姐以外,谢映慧渐渐的跟从前的旧识们——无论过去是友是敌——又重新叙起了旧谊。这些女孩儿大多嫁得不差,不是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就是成为王公贵族家的儿媳妇,也有一部分是嫁进了中等官宦人家中前途被人看好的青年才俊。谢映慧揣度着她们的态度,跟其中一些是真心愿意与她结交的人做回了朋友,至于那些只是端着虚假的面孔来跟她拉关系,实际上可能只是想从她身上搏取利益的假朋友,她也一并用虚假的面孔应付回去,然后找机会与对方疏远了。
  托这些旧谊的福,谢映慧如今在京城的人脉还挺广的。不敢说这些人脉能帮到她和她夫君什么忙,但打听一下消息却是可以轻易办到的。黄岩本来就有心要在翰林院稳扎稳打,等三年结束后,再考虑放外积累资历,所以并不打算利用妻子的人脉来帮助自己留京。他与谢映慧在这方向有些无欲无求的态度,倒是更令人高看几分。谢映慧从前借着曹家威名风光时,都没有过这么好的人缘,没想到如今却有意外之喜。
  所以她告诉妹妹谢慕林:“我能帮你的地方很少,但若是你想打听些什么消息,又不方便亲自出面去做,就只管交给我好了。要是想给什么人传话,我也能帮忙哦。”
  谢慕林有些感动地握住大姐的手:“多谢你,大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的!你放心,若真有需要求助于你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谢映慧翘起嘴角笑了,感叹道:“所以说……我那个母亲到底是在折腾些什么呢?她不来逼我,我反倒是能成为别家的座上宾了。但这是我与人真心交好换来的,跟什么联姻不联姻的好无关系!我母亲要是能明白,这天下的事,并不是事事都要靠联姻来解决,也不是只有靠着裙带关系,才能把事情办成,她兴许就不会落得如今的境地了吧?”
  谢慕林并不愿意多谈论曹淑卿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候了一句:“你母亲身体还好吧?都快过年了,冬日天冷,她可要注意保暖防寒才好。”
  “她挺好的。”谢映慧也回答得轻描淡写,“前些日子她吹了风,有些咳嗽,却又不肯老实在家养病,我就让叶老高父子俩带着人把她送到城外的庄子上静养去了。那边有个挺有名的大夫,治这种咳症最是拿手的。她眼下已经大有起色,叶家的前儿才回城向我禀报过呢。那庄子虽说离得远些,但胜在景致好,人口也不多,够清静。只要我母亲身边的人不给她捣乱,她还是能好好休养的。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原也与她一个独居的内宅妇人不相干。”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就有些大了。不过谢慕林只是挑了挑眉毛,压根儿就没有多问的意思。
  大姐在生母前面软弱了这么多年,总算能雄起一回了,又祭出了叫人挑不出错的理由,她又怎会有异议呢?曹淑卿如今早就不复从前了,她无论对她的娘家亲人,还是一双儿女,又或是世人,都没有了任何用处,还有什么可折腾的呢?让她安安静静地休养,平静度日,是谢映慧身为女儿的一片孝心!她要是能明白这个道理,将来不再作妖的话,兴许明年儿子谢显之成亲之后,还会偶尔带着儿媳妇马玉蓉去探望她,让她重温一下做皇亲国戚的滋味,回忆一下自己曾经有过的风光。
  第1445章 冲突
  今年的小年夜,燕王府一家位于京城的三口人安静地围坐着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就算是过去了。
  燕王对于这种情况没什么不满的,只是有些想念妻子和女儿。女儿还能跟女婿与亲家们一同度过佳节,妻子却多半只能独守燕王府,连新年也是独自守岁了吧?这让他颇为牵肠挂肚。若不是京城这边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开,是绝不会放着妻子孤单过年的。
  不过不要紧,只是一年而已。等到明年,他会陪在妻子身边,不会再让她过一个孤独的新年了。
  燕王收回思绪,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儿子与儿媳,夸奖了好些话,又鼓励了几句。等晚饭吃完,他就让小两口回房去了。良辰美景,恩爱的小夫妻俩就该一处相守,不需要陪他这个老父亲聊天的。
  但朱瑞平日里没少跟妻子聊天,并不在乎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于是他硬是留下来陪老父亲聊到了月上中天,谢慕林也不例外。自打她在京城开拓了自己的人脉圈,每日里哪怕不能在各种宴会交际场合上与新结识的亲戚朋友们交流,也能通过书信往来互通有无,所以消息颇为灵通。今晚上小年夜,说正事似乎太过煞风景了,一些轻松愉快的八卦小道,正好拿来做谈资。
  这一夜,燕王府一家三口都过得颇为愉快,聊完天后各自回房,睡了个好觉。次日清晨起来,燕王与朱瑞刚吃过早饭,还没出门办事去呢,就听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昨天晚上,有两波士兵在京城街面上发生了冲突,正撞上一位御史经过,把那位御史的车给砸坏了。御史气愤不已,哪怕都快到朝廷封笔的日子了,还是立刻写了一封檄文上呈,向皇帝狠狠参了那两波士兵所属的衙门一本。
  说来也巧,这两波士兵,分别归属禁卫军与京西大营,本是因为都是外地籍贯,家不在京中,所以小年夜里就拉上相熟的同袍到街面上找家酒楼饭馆什么的用餐的,然后在店门前遇上了。双方人马自己都说不清,是如何发生的口角,反正等双方领头的人醒过神来时,他们的人已经相互扭打起来了,又恰恰好死不死地撞坏了一辆停靠在旁边的马车,好死不死这马车还是属于一位御史的,这御史虽然不在车上,却有个侍候他多年的老仆就坐在车里喝酒,被撞出了车外,摔得不轻。御史见老仆受了伤,也顾不上责备他偷偷喝酒了,先拿那打架的罪魁祸首出气。
  也合该这几个士兵运气不佳,据说奏折呈到皇帝面前时,正赶上皇帝心情不好,刚刚又被太子气着了的时候。太子明摆着软硬不吃,皇帝废他之心极坚,却不会在快过年时下这种旨意,只好暂时忍气放过他。回头瞧见有本奏折撞上枪口上,皇帝还不得把怒火都发泄在那几个闯祸的士兵身上么?!
  本来这种小冲突,一年也会有几回,但这回既然撞在了枪口上,皇帝要发作,任谁也没辙。
  于是,禁卫军那边,那几个涉事士兵的直属上司直接被抹了职,回家吃自己去了,涉事士兵本身自然也不例外。隔了一层的几个上司,轻的被罚俸,稍重一点的被降职,还有外调到地方上去的,最惨的一个被调去守先帝的皇陵了!他们个个都忍不住暗暗叫苦。
  更糟糕的是,皇帝正在气头上,还勒令他们要尽快动身,十日之内就得离京,算算日子,他们顶多只能在家里过完大年初三了!竟是连一个新年都没法好好过。但这又有什么法子呢?皇命难违,他们除了抱怨生事的那几个人,还有害得他们受了池鱼之灾的京西大营士兵,以及把事情闹大的御史以外,也没别的法子可想,唯有老实收拾行李,预备出京,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调回来。
  京西大营那边也同样是一片愁云惨雾。涉事的士兵里,既有从前萧明德将军旧部的下属,亦有新来的宗室将军朱恪晌的亲兵。双方本来是有人好意替他们讲和的,结果摊上这么一件事,还讲什么和?双方的仇怨更深了,彼此都埋怨是对方引发了冲突,连累到自己身上。哪怕有萧琮想办法从中调和,那萧将军的旧部也不是很买账。
  毕竟他忠于的是柱国将军萧明德,而不是萧明德之子萧琮。萧琮这位少将军虽说行事是为了萧家的前程好,但做儿子的忤逆父亲就是不应该!萧明德的旧部看萧琮不顺眼,自然看不上与萧琮格外亲厚的空降兵朱恪晌了。对于京西大营的大权,他一点儿都不想让出去。
  于是,这位旧部力图保住自己的几个士兵,却失败了,只得想办法安排好他们今后的去处,回头再看萧琮与朱恪晌,心中怨气更盛。
  朱恪晌也没得着好,虽说亲兵都是他带过来的,不在京西大营当兵了,也可以回东原王府二房效力,可他在京西大营过得不顺,如今身边再少了心腹,越发不称意了。他还收到了兵部加急下达的调令,要把他与那位萧明德旧部分别调往北方边镇,他去的是宣府,后者去的是榆林。两人起码都要在当地待足一年,美其名曰“历练”。
  虽然听起来,宣府与榆林都是九镇之一,但前者生活环境更好,也相对更和平安稳些。有传闻说这是皇帝照顾宗室,怕他受不住边疆清苦,才给朱恪晌安排了这么个地方。只要他能在这一年里立下军功,一年后调回京城,就有足够的资格升职了。一年的边疆历练时间,分明是想要意思意思地给他拼凑出一份象样的履历,好为将来的破格提拔打好基础。这是对他的优待!
  然而……宣府眼下太平无事,不象榆林时不时还会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朱恪晌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谋得一项军功,顺利在一年之后升职回京。若是这一年里,那位萧将军的旧部先他一部积累了军功,调回京城,那京西大营的兵权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更糟糕的是,为了填补他们两人外调后留下的空缺,兵部随后又下达了命令,临时调杭州将军金鹏入京接掌京西大营。这位同样是萧明德将军的旧部,但他是京西大营出去的,无疑比朱恪晌更有份量,更得人心。
  他还跟调去榆林的那位萧家旧部,是多年好友,过命的交情,想必也更愿意与老友继续做同僚吧?
  第1446章 碰头
  征调杭州将军入京的文书下达当日,萧琮在自己悄悄置办下来专门办某些不方便让人知道的秘事的小宅子里,匆忙召集了几位熟悉的朋友,开了个碰头会。
  三皇子并没有出现。大晚上的,他还住在宫里,轻易出不来。要等到明年开春后,他正式开府成亲,才能光明正大地在皇宫以外的地方过夜。
  不过三皇子的缺席并没有影响到这场碰头会的效果,萧琮身为他的嫡亲表兄和未来大舅子,足以代表他说话了。
  萧琮首先要向所有人确认的是,他们行事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没叫任何人察觉他们已经跟三皇子与萧家一方的人结了盟,许诺了会支持三皇子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众人都觉得自家行事隐秘,周遭一切如常,不可能泄露了什么风声,反倒有些怀疑萧琮那边是不是露了痕迹?别的不提,萧琮一个已经外放到长淮卫的中层武官,哪怕是奉命进京出差,滞留了几个月,时间也太长了吧?会不会让皇帝、太子与四皇子等人起了疑心呀?
  萧琮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理由滞留京中,长淮卫那边都没催他,而他滞留的原因也是因为兵部行事拖拉,不是他的错,皇帝再怎么责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太子与四皇子可能会觉得不爽,但那又能影响到他什么呢?
  萧琮与众人细细对过一遍,确认他们都没有露馅,那么原本寄予厚望的朱恪晌被外调,也同时失去了对京西大营的控制权,就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了。虽说这个变故令人沮丧,但只要秘密依旧是秘密,那也费不了多少事,反正朱恪晌只是去一年而已。
  不过朱恪晌没萧琮这么乐观。他好歹是真真正正在地方上的卫所里混过几年的,知道这里头的水有多深。就算他去宣府待足一年,没人为难他,没人给他小鞋穿,但只要宣府没有发生什么有点规模的战斗,又或是有战斗却没有他的用武之地,那么他的军功就不可能到手。即使一年后他能稳稳当当回到京西大营,也升不到三皇子与萧琮期盼他能升到的位置上,最有可能的是官复原职。那他又能对三皇子起到什么作用呢?
  从小长在京中、在父亲管辖的京西大营中成长历练,如今去了长淮卫,也一直受到父亲旧部关照的萧琮不是很能理解朱恪晌的顾虑。他觉得,以这人宗室的出身,又有三皇子与萧家做后盾,到了哪个边镇,都不可能还有人胆敢给他使绊子,明明有机会立功却立不了,又或是立了功却叫旁人抢了去的。
  他安慰朱恪晌,笑道:“没事儿,你只管在宣府好生待足一年,别犯什么大错,有机会立功,就尽力去争取。哪怕你只是立了一点微末的功劳,我们萧家也有法子让你的履历漂漂亮亮的,光明正大升到京西大营统领的位置上。你只管安心就好了!”
  朱恪晌发愁地看向萧琮,不明白这位少将军是哪里来的自信?他是不是忘了?榆林在西北倒也罢了,宣府……那可是燕王府的地盘!燕王若是容不得底下有人做手脚,那谁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捣鬼?!萧家在京城周边又或是长江沿岸兴许真有不小的权利,但是北方地界上,从萧明德继承了柱国将军名号那时起,就从来没有插手过那边的军务了!燕王府也未必会买萧家的账呀!
  然而萧琮没有多留意朱恪晌的脸色,他安抚过人后,便又转向其他与会者,一个一个询问过去,又安排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尤其是那两位已经在禁卫军中站稳了脚跟,如今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不得不被调往皇陵、行宫之类的清闲冷衙门的武将,他特别多安抚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只管安心。但安抚过后,他也很仔细地询问他们,是否有继任人可以推荐?
  没办法,并不是人人都象朱恪晌似的,因为是宗室身份,可以明确知道自己只会被调去北方边镇一年,其他人还不定什么时候能调回来,又或是能不能调回来呢!三皇子的谋划要紧,少了这些人,他们得赶紧补上人手,才能确保原本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下去。
  这些盟友虽说不清楚计划的具体内容,可也明白三皇子要利用他们办一件大事,此时自然也明白萧琮为什么这样问。他们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纷纷说出了自己认为可靠的继任人选,无一不是亲朋好友又或是可以信任的至交,这样才能确保他们不会在离开后遭人遗忘。萧琮收集了一圈名单,看着上头的名字,倒有七八成是他熟悉的,心里也有数了,接着又回过头来看朱恪晌。
  朱恪晌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名字,他回京也没几个月。宗室皇亲圈子里,能出头的武官都用不着他的推荐,而京西大营里的人,只怕萧琮比他还熟悉几分,用不着他操心。
  不过,他倒是有意无意地问了萧琮:“听说即将调来镇守大营的杭州将军金鹏金大人,亦是萧将军旧时部属?想来少将军与他也有几分交情吧?”
  “金将军自然与我们家是极熟的。我们两家还差一点儿做了儿女亲家呢。”萧琮笑笑,轻描淡写地把这事儿给略过去了。他总不能对着这群好不容易拉拢来的盟友实话实说,告诉他们金鹏其实是父亲萧明德将军的死忠,他和他母亲都不大使唤得动吧?
  京西大营的兵权若是从此落在了金鹏手中,外人看来仿佛萧家占尽了便宜,其实这支军队能不能由萧家大少爷与他所支持的三皇子指挥得动,还是未知之数呢!若是萧明德将军出马,兴许还有几分希望吧?否则……金鹏如今官至正一品的杭州将军,作为草根出身的武官,几乎已经走到了最高的位置,而这一切都是当今皇帝对他的信任与恩赏。要想引诱一直感激皇帝恩典的金鹏投向三皇子,他们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即使三皇子成功即位登基,他能划给武将的好处也是有限的。萧琮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放在三皇子所许诺的会把萧琳所生皇子立为储君上,自然是在新君继位后,能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了。曹家昔日是如何从寻常勋贵成为权倾朝野的庞然大物的?这么一个好例子摆在面前,萧琮自然不会蠢到不去仿效。反正他又不会象承恩侯府的人那般作死犯忌,萧家的富贵只会一直延续下去。可是,饼就只有这么大,除了萧家想要,还有一位三皇子正在努力拉拢的大将……要是还要再分一份给金鹏?那萧家还剩什么?
  萧琮不想把好处再分一份出去,更何况是分给不肯听从他们母子号令的金鹏?
  第1447章 夜语
  朱恪晌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月上中天,寒风凛冽,东原郡王府里一片漆黑静寂,只有二房的院子正屋里留着一盏灯,房门关开间,烛火摇晃,惊动了他正挨在火炉边坐着打炖的妻子。
  朱恪晌之妻惊醒过来,迎出正间:“二爷回来了?怎的这么晚?可用过膳了?”
  朱恪晌把厚斗篷脱下来放到妻子手上,有些疲倦地道:“在外头的店里随便吃了些,眼下有些饿了。小厨房备下了什么点心么?不拘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让人备了些鸭油酥饼,放在炭盆上烤一烤就能吃了。”朱恪晌之妻放好斗篷,匆匆进了里间给丈夫倒热姜茶,又把酥饼放在炭盆边的银架子上烤着。
  看到朱恪晌脱靴坐上了罗汉床,把脚放在脚炉上暖着,随手拿起姜茶,一口气就喝了大半腕下去,朱恪晌之妻犹豫了一下,走到他对面坐下:“今晚可见着三殿下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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