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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科举奋斗日常 第160节

  他没有明说,但陈延微笑,“那我先预祝大哥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二人互拍肩膀,走出了山石,此时,叶衡正与姜定修在谈天,见二人出,他问:“可妥了?问清楚了,我是不是张功李戴之人?”还疑心他借上官之力抢变法之功。
  这子息是白养了。
  叶问已经不是过去的薄脸皮了,被叶衡刺,也脸不红心不跳,“爹不是,伯父,秀秀方才问及陈延,我带他过去看看秀秀和晟哥儿,您和我爹再聊会儿。”
  “侄儿快去吧,清远也好和侄女报喜。”
  二人相携走远,叶衡连连叹气,姜定修气定神闲道:“真怨不得你和老国公为他筹划清流文人之路。他这样的,的确不适合在浊官中行走。”
  “所思太多,所想太少,所思太善。”
  “天性如此,不知像了谁。”叶衡扶额,“你倒是不错,这兜兜转转,捡了个好女婿。”
  “他可初拜的是我家,差点就是我的侄女婿了。”
  姜定修:“你这样说,我便要生气了。”
  “是我说错,他本就是我的侄女婿,你我之交,称茵茵一声侄女也不算托大。”叶衡拉了下两家的关系,又道:“变法山风太大,他若要升,我在户部的位置恐怕待不了太久,将来你在京城,多提点提点他。”
  说罢,他举起茶杯相敬。
  这短时比较客气了,姜定修也手执茶杯,“本就是自家子侄,无须你说,也会照看的。”
  茶尽。
  二人又谈起变法,叶衡感叹,“不是这法,要变几年?”
  “三五年不长,十来年不短,端看陛下之心了。”姜定修小小分析了一下,“如今边关甚稳,粮库不缺,若无天灾四海升平,陛下之心必决,五六年足矣。”
  人生里的五六年,极长。
  但历史里的五六年,真不过弹指之间。
  叶衡:“看来,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终于有一次,这京城的天,要因为我儿子变一变了。”
  “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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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天翻地覆
  ◎陈延之选:留京、外放◎
  这段变法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为亲历者的陈延,其实也记不得了。
  只知道,开始是宏大的。
  作为在礼部小有名气的侍郎, 户部尚书叶衡之嫡子,文人清流中的骄子, 陛下面前的红人, 在经过申请之后, 叶问是有资格上早朝。
  叶问是在一次很随意的早朝之上, 提出的‘一条鞭法’。
  由于陈延自己不在, 所以他所知晓的一切,也是道听途说,譬如从户部的周侍郎那儿听说, 叶问提变法时,掷地有声。
  当时还算平静的朝堂在一条鞭法之声落地后,迅速掀起波澜, 欲发言者层出不穷, 从老到少, 各种豪门、权臣、爵位者,轮番斥驳叶问。
  但大哥的性格, 陈延知道, 他会在意别人对自己‘风姿’的评价,但别人对于自己文学、思想的评价, 他是很少采纳的。
  因为有时候天才, 就是这么自信。
  果然, 在周侍郎口中, 叶问不动如山, 坚持所说, 陛下对变法的态度,他的心腹一派在早朝前,已经很了解了。
  他们勇敢地站了出来,他们一出声,台下众官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态度。
  陛下这是要效仿‘削藩’啊!早已磨刀霍霍向这些清流权贵了!
  上位者强盛,又心思已定,下面的人其实有点知道,大势已去也,然,这样的怒火总是需要人承受的,大家便纷纷喷向了叶问。
  当然,众人心里也有一个隐秘的想法:搞,就是要搞死你,想办法搞死你以警示众人。
  搞变法,死路一条,从而让大家不敢搞。
  而姜大人对一切的预料也非常准,在受众人围攻之时,叶衡大人稍稍透露了一点,叶问也是人为鱼肉,不得已而为之。
  这不得已来自于谁?很显然,是高座之上的天子。
  大家闻言,怒火渐消,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也有人不信,但见这变法最一开始,剪读书人之田,第一刀就砍在叶家这种耕读传书的世家上,‘刀伤见骨’,大家又有点信了。
  是啊,叶家搞这样的变法,能有什么好处呢?
  难不成就为个什么天下?百姓?名声?
  浊世之人不懂清流之志,是以,这段变法时期,也曾短暂的平静过。
  但温水煮青蛙,水温再低,只要火一直在,青蛙总有烫的时候,在清功名祭田进度过半之际,叶问再度祭出了‘清除冗官’、‘官员详细考核准则’、‘各地吏治考核实施方案’,虽然是简版,要求并不高。
  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对于朝野上下的混子来说,这是一个绝对可怕的开始,大家疯狂抵制,但陛下心意已决,此刻,就算叶衡再度透出是不得已,也无人能理解了。
  不得已,你不得已,就不该接!
  况且,陛下还因叶问前面的清功名田之事,升了叶问的官。
  这无疑是架在观望者身上的最后一把火,现在,谁也不相信叶家是真正无辜的了,一时之间,在朝堂之下,京城风波中,叶家几乎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众矢之的。
  -
  因为叶问变法变得太好,茵茵已经失业了。
  她抱着女儿,嘴里发出清脆的哨声,有声响,小月儿转过头来,也学着她撅起嘴,噗噜噗噜,可惜没有哨声,只有口水横飞的样子。
  茵茵呀了一声,把她塞给了陈延:“看你女儿!咦,脏!”
  陈延:……
  陈延抱着叶蕴摇了一会儿,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蛋,内心比手心更加柔软,他无奈,“茵茵,别逗她了,孩子还小。”
  “那我无聊啊。”姜茵茵叹了口气,“这次官场上的事情这么严肃吗?我爹之前说,朝前的纷争很少会涉及女眷……”
  然而这次变法之后,叶家被孤立到了什么地步呢?
  欢颜阁本来是京城贵女们的心之所向,许多人在这里消费了银子,办了卡,每个月的温泉会,来的贵妇人、小姐,不知凡几。
  有时候一个位次甚至得托关系、加银子,才能塞进来,然后,在变法之后,就因为欢颜阁是叶问之妻与别人同开的,大部分的客人都直接不来了。
  请帖不回,年礼不收,包括明面上秀秀开的点心铺子,只要挂了叶家名字的商户、店铺,都无官员、部分与官相通的商贾消费。
  “这都算是小打小闹了。”站于事外,陈延其实看得清楚,“还好叶家在京城也有些实力,陛下又是掌权者,派了许多侍卫,不然……”
  当街刺杀都有人能干得出来。
  “别说你那里了。”官场,从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叶衡之前在户部深耕多年,是上上下下许多人认可的尚书,据说为官这么些年来,极少出错。
  然今年,本来换了新的方法之后已经磨合得很好,现在又是各种错,有些东西完全施展不开。
  世家的车前卒被推出来宁可折损前途,也要让叶衡不好过,这种东西,他若不能解决,就是失职了。
  “那不能上禀陛下吗?”姜茵茵问:“这是陛下主持推行的。”
  “会很奇怪。”陈延:“陛下当然会为叶伯父主持公道,但这样的事都要上达天听,不就在侧面说叶伯父御下不言?况且,陛下并非暴君,这些小错,不过令人降职而已,他们本就是推出来的车前卒,不怕这个。”
  “你们官场,真的复杂。”姜茵茵摇头,满脑子线团,“我还是更喜欢边城。”
  “该打打该杀杀,完全没有这种弯弯绕。”
  “因为利益不够多。”陈延总结,“利益所在之地,人心复杂无比。”
  很深沉的一句话,说完之后,陈蕴就尿了。
  她甚至没有哭,没有预警,又是夏日,小孩子穿的布包不厚,陈延身上很快就多了些童子液体,以至于他不得不在白日洗了个澡,又在洗澡之后被人把玩。
  总之,是一个忙碌且失败的休沐日。
  旦日,前往户部上值,陈延在本部听着嘈杂的人声。
  “就说考核标准已经下来了,我们这里的人也要考核……”
  “说户部也有冗杂的官员。谁啊?”
  “每年都忙得要命,还要清除官员?户部是最缺人的!”
  说着说着,话题竟到了自己身上,“也不是,去年不就……”
  “用了新方法之后,可不就更快了吗?不需要这么多人了吗?”
  “啊!”
  “这?”
  “果然,…侍郎说的是对的,新的东西也未必好。”
  这可真是个不好的风气,陈延蹙眉,这又是谁以讹传讹,清楚冗官并不是开除官员,而是指清楚一些冗杂的职位,将朝廷内负责同一事物,但名称不同的官位清楚,专管专项,这样更清晰明了,等出了事也能更好追责。
  他决定找个机会跟叶问反应一下上传下达之事,内间炒了一会儿,叶尚书的话喉舌周侍郎就到了,因着最近户部不太平,他脸上已经再没了笑,每日都很严肃的穿梭在这里监督众人好好上岗。
  这抓得严严紧紧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但熟知一条鞭法的陈延知道,这并不是终点,只要变法不停,这场风云,就不会过去。
  -
  更详细的一条鞭法出现了。
  更激烈的反抗出现了。
  这是变法的第一整年,一个年头过去,有家族在这场洗牌中,因去田、去官、考核末等多种原因,陷入了颓势。
  有的商贾不满新出台的商税,负隅顽抗,以大笔商税为由,提升民生所需物的价格,画大笔银子煽动民众唾骂叶问,问候叶家全家,诉他沽名钓誉,变法害民。
  虽然一切都被陛下镇压了,虽然变到将来,百姓尝到了好处,会明白变法到底是为了谁。
  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的唾骂,也是真的。
  同样是这一年,有些千辛万苦考上了秀才的贫家子,指望着挂点田到名下减免税收,增加一些收入,以期乡试,却被新法迎头砸脸,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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