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江辰的心魔
“江辰活了三十来年，但却从来没觉得自己真心真意的、不顾一切的爱过什么。这个世界的一切，对我而言似乎什么都可以，又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人们好像大都在按照既定的生存规律活着，到了恋爱结婚的年纪，找一个所谓条件相当、门当户对的就可以结婚生子。根本没有小说电视剧里面那些所谓的至死不渝、海枯石烂的爱情。我也曾经以为，那些镌刻进灵魂的炙热爱恋只是人们对爱情的一种美好向往，只是人们一心渴求却根本不存在的虚妄。直到遇到凡儿，我才明白什么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什么是一寸相思一寸灰。”
“在我彻底忘了她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在那个梦里，一直有个女孩儿在我耳边哭泣。她告诉我不要死，告诉我要好好活着。我拼命拼命的想要想起，想到脑子都快炸了，心像是被割出了一道道伤口然后浸泡在了盐水里一样，疼的没办法抓拿。所有人都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梦，那是假的。可我知道，我肯定是忘了什么。肯定是有什么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人和事被我忘了！我就是知道！”
江辰眼里噙着泪，脸上却对着离凡显出了得意之色。甚至颇为孩子气的对着离凡抬了抬下巴，像是在说‘看吧！我就是这么厉害！’
“失忆后第一眼见到她，我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一眼万年’。那种与君初相见、犹如故人归的亲切、温暖，那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充实满足的归属感！十几年了，从十五岁开始，我就彻底结束了童年。我淡漠、压抑，在这个满是算计和恶意的圈子里，我只能一层层的用伪装包裹自己。但在凡儿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不必担心外人的目光，不必担心任何的讥讽、嘲笑、谩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凡儿，让我找回了自己。”
“曾经我看不到人性里有所谓的温暖光辉。所有人的眼睛里似乎就都只看得到金钱、名利和地位。所有人削尖了脑袋，就算是踩着下面人的尸体也想要拼命的往上爬。我曾以为，生命存在的意义也许就是为了争斗。我们就像是古罗马斗兽场里每天豁出性命表演的那些人和兽一样。只是为了博取一时的食物和掌声，麻木的在场中进行着搏命厮杀。”
“我曾经失去一切，想要一死了之，是凡儿，将我从死亡的灰暗里救了回来。是她为我灰暗无光的世界照进了阳光，给我的生命重新注入了活力。是她让我重新对生活产生了向往，是她让我明白，原来活着，并不仅仅只有仇恨和冷漠。我们，还可以爱，还可以理解，还可以宽容。她教会了我很多很多，她也给了我很多很多！她是唯一一个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手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我说：‘别怕，有我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为了我不顾一切、拼死相护的人。”
“我承认，作为一个男人，我做的还不够好，也不够多。但我保证，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让自己更加配得上她。我会……”
“可我此番前来，原就是为了带她回去的。”
低沉谙哑的声音终于还是打断了江辰滔滔不绝的慷慨陈词。江辰最怕的事情，也终于还是来了。
江辰不久前昏迷的那段时间，曾被离凡消除了的那段记忆像是潮水一般一下子扑进了脑海。还没等江辰整体捋清楚一边来龙去脉，两位‘高人’的急脾气就让江辰真切领教了一番被强力压制的滋味儿。好不容易被一颗莫名其妙的石子儿类的东西打醒之后，没等弄清楚什么状况就听到了昙对离凡提出的一系列质问。待到江辰慷慨激昂陈词了半天，刚刚开始想把主题往‘让离凡留下’这个方向引导，却不想师父大人却先一步给出了结论。
“我看得出你对我家小凡儿的用心，也看得出你此时此刻的真心。方才昙的那番话，原就是对着你说的。你回答的很好，虽啰嗦聒噪了些，但至少也是真情流露。只不过，我这傻徒弟虽平日里看着精明，实际上却是个笨的。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类我听说过，狡诈阴险、无常善变，且据说极爱做那等舍本逐末的蠢事。她的悟性如今还不够，道心也还不够稳，我并不太放心将她独自留下。”
“可是师父！她，凡儿她……”
想到离凡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回到师父身边，想到当初仅仅因为一个噩梦离凡都能够豁出一切甚至不惜和天道对抗。江辰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好像说再多都只是多余，要走的人想走、接人走的也不愿留，自己，似乎成了这里最多余的那个人。
感受到手心里黏腻的汗湿，江辰干涩的舔了舔唇瓣，喉咙滚动许久，却依然没办法对着离凡挤出那句疑问。他害怕听到的答案会是自己预期的那样，害怕手中正与自己十指紧扣的小手下一秒就会突然从掌心消失无踪。如果再也见不到她，如果生命里不再有离凡的任何影子，如果，如果连这束光也一并消失，江辰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继续活下去？曾经，是因为仇恨，支撑着他咬牙活到了现在。但如今，卜仁死了、王四死了，卜义也成了过街老鼠。那些他恨的、怨的，都没了。若是连爱的也一并消失……江辰不知道，自己以后应该要怎样继续活下去？
心底深处陡然升起的恐慌一瞬间牢牢撅住了江辰的心。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由远及近的缓慢响起。
‘留下她！不顾一切也要留下她！留下她！’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江辰的耳中除了那蛊惑人心的低语，再听不到其他。很快，江辰的眼中陡然冒出一缕淡幽幽的黑色魔气，唇边几不可查的微微牵起了一抹冷笑。就在江辰唇角刚刚抬起的瞬间，莫怜的手指也快速点在了江辰的眉心间。
“魔气！这个世界的天道分明压制一切灵力术法，如何却能有魔气在此肆虐？小凡儿，这里的事情，你怕是要跟我们好好讲讲了。还有这个江辰，他已经生出了心魔，他的心魔，便是你。为师只怕，你这次没那么容易能跟我们回去了。”
看着自家有些懵懂又似乎有些了然的徒弟，莫怜这下是彻底无奈了。隐隐觉得，这次自己这个徒儿的‘长距离旅行’，似乎并没有自己一开始认为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