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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519.脱身,那个小骗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海面上的薄雾渐渐散去,太阳快出来了。
  祁宁安身上有几道伤口还在流着血,他却像是毫无所觉,就呆呆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袱,包袱里面有二十八个晶莹剔透的玉盒子,但玉盒子里面并没有装着龙焱花,而是装着沾了泥土的石块。
  过了不知道多久,祁宁安反应过来,从那堆玉盒子下面,拿出了唯一的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但那里,原本应该装着一张藏宝图的……
  “为什么……为什么……”祁宁安喃喃自语。
  四位祁家的长老只有一位没有受伤,其他三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和内伤,其中一位伤得很重,这会儿已经昏迷过去了,并没有人回答祁宁安的问题,原本这趟来他们就是不情愿的,结果祁宁安怎么都不肯听劝,最后搞得这么狼狈,差点把命留在了锦芳城。
  如果最后得到了龙焱花和藏宝图,那也就罢了,这趟算是值了。但是现在结果他们都看到了,祁宁安被人耍了,连龙焱花和藏宝图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而客观来说,如果不是最后叶盈出手擒住了纪逸,掩护他们离开,他们这次是逃不出来的,但祁宁安竟然就那么狠心地舍弃了叶盈的性命。
  叶盈是忠心的,但祁宁安的冷血无情让属下心寒不已,也跟曾经很擅长拉拢人心的祁宁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这些人都有种感觉,他们的少主,变了……
  “纪宏宇在骗我……”祁宁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连身上的伤口在流血都毫无所觉,“不,不对!纪宏宇中了傀儡蛊,不可能骗我,但我拿到龙焱花和藏宝图之后,就只交给过一个人……小花!那个小花!是那个贱人骗了我!可是那么多龙焱花,她都从盒子里取出来,又不可能一下子吃了,能藏到哪里去?欧阳珏根本就没死,被我扔到海里的那个,难道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宁安快要疯了。他没想过最后会搞得如此狼狈,但当他乘着船快速逃离锦芳城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得到了龙焱花和藏宝图,他就是最后的赢家。但是现实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只得到了一口黑锅,和一盆脏水。
  祁宁安突然想起,祁宁远跟他说过,之前那几个家族失窃,他最终也没有得到任何东西,却被人坑得背了黑锅。
  祁宁安之前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让祁宁远背黑锅的就是纪家,但是现在,想到叶盈擒住的纪逸,想到纪昆和纪宏宇愤怒的神情,想到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欧阳夫人小花,祁宁安脑海中突然像是炸了一声惊雷,终于清醒了:不管是之前祁宁远背黑锅,还是这次他被坑,都是“欧阳珏”和那个小花的手笔!就连纪家人,都被蒙在鼓里!
  祁宁安想起他在锦芳城第一次见到小花的时候,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发间插着一支素雅的蝴蝶簪子,身材纤瘦,背对着他坐在莲池边儿上,乌发如瀑,垂在背上,只看背影都让人觉得温柔又优雅。当她回头问他是谁的时候,声音和眼神都是柔和的,五官娇弱柔美,看起来人畜无害。
  而就是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女子,让祁宁安现在怒极也恨极。他之前还得意于自己魅力无限,现在才知道,都是狗屁!那个女人从一见面就在设圈套坑他,但他直到现在才发现!最终他背了黑锅,受了伤,损失了属下,得到了一堆垃圾,真正的宝贝被那个小花得了,但外人都依旧会认为她是全然无辜的,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做……
  穆妍给祁宁安上了刻骨铭心的一课,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从小到大生活的落英城是个多么安逸又简单的地方,而外面的凶险,人心之复杂险恶,根本超出他的想象!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祁宁安不是天生的蠢笨,而是之前被祁宁远保护得太好,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从未经历过风雨。但是在此刻,祁宁安来时的踌躇满志都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他脑海中甚至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根本就不应该这么早对祁宁远下手,至少要等到祁宁远把外面这些牛鬼蛇神都解决得差不多,他再取而代之。
  可惜,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再次选择的余地,祁宁安只能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暗暗告诫自己,之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了……
  锦芳城。
  城主府一夜灯火通明,大夫给纪逸处理过伤口之后,说伤到了肩胛骨,接下来至少三个月不能动武,否则纪逸的一条手臂就废了。即便如此,三个月之后恢复了,他的实力也还是会受到影响。
  纪宏宇的夫人岳氏看着纪逸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不禁泪如雨下,恼恨的目光投向了纪宏宇:“看看你干的好事!一把年纪了还惹那些风流债,最后给人可乘之机,报复到了儿子身上!”
  纪宏宇面色铁青:“闭嘴!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岳氏怒极反笑:“我是不懂,谁有你那位红颜知己懂你的心思啊!你倒是让她回来伺候你啊?!”
  纪宏宇扬手给了岳氏狠狠的一巴掌:“住口!”话落自己也觉得甚是难堪,转身大步离开了。
  从纪逸那里回来,纪宏宇去了之前叶盈住的院子,把叶盈的房间里面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然后出门,亲手把这座院子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毁了个干干净净,依然难解心头之恨!
  而另外一边,穆妍房间里面的女子也醒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此时纪宏宇很想找出来把她千刀万剐的祁家细作叶盈。
  叶盈睁开沉重的眼皮,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出了几口海水,最后的记忆和视线中精致的房间让她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到了阎罗殿。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叶盈缓缓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在地上,衣服半干,贴在身上,身下还有一滩未干涸的水渍,而她转头,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桌边,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这女子,叶盈认识,纪家大长老欧阳珏的夫人,小花。她们曾经在城主府的后花园中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只是迎面碰上,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擦肩而过了。
  而叶盈现在脑海中回荡着祁宁安对她说的,这个小花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并且是个不为人知的蛊术高手,是她做的傀儡蛊被祁宁安下在了纪宏宇身上,她还毒死了欧阳珏,然后跟祁宁安约好一起离开的,但是最终祁宁安逃生的时候并没有带她……
  一瞬间,很多事情在叶盈脑海中交织在一起,她看着穆妍,眼眸倏然幽深了起来。因为昨夜她假如落入纪家人手中,怕是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但她当时因为被“祁宁远”舍弃,心中绝望之下,没有想过跳海逃生,因为她不会游泳,而她那时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了,是一个神秘人射出的一枚暗器,让她的身体在本能反应之下,跳入了海中,感觉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盈看着穆妍冷声问,眼中满是戒备。她直觉穆妍不简单,不只是个蛊术高手,表现出来的柔弱都是假的,祁宁安都被骗了过去。而穆妍救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没有问我问题的资格,但我有问题想要问你。”穆妍看着叶盈神色淡淡地说。
  “一条贱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叶盈冷声说。
  “人命贵贱,并非天生,也不是外人来决定,端看你怎么看待自己,自轻自贱,便永远都不会获得真正的尊严。”穆妍神色平静地说。
  叶盈神色一僵:“不用对我说教!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即便他要我死,我也认了,你想让我出卖他,不可能!”
  “你的忠心,我很敬佩,这也是我救你的原因之一。”穆妍唇角微勾,“不过我想问你的唯一一个问题是,祁宁远是不是对你有恩?”
  叶盈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讶异,因为她本以为穆妍会让她交代祁宁远的秘密,但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祁宁远的秘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叶盈反问。
  “我说了,我问,你答,但你不想说,也无妨了,因为你已经给了我答案。”穆妍微微一笑说,“昨夜你的视死如归让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和力量让你心甘情愿地付出你正当芳华的年纪,委身于纪宏宇,当一个提着脑袋过活,没有身份没有尊严的细作,最后被舍弃,也没有选择背叛?我想,应该是救命之恩吧,总不可能是你爱上了祁宁远,所以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如果是后者,我只能说你太蠢了。”
  “主子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叶盈开口,已经表明,她并不是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她的忠心来自于知恩图报。
  “我以为的祁宁远什么样你怎么知道?但是昨夜那个祁宁远什么样你应该深有体会,你觉得为他死,值得吗?”穆妍看着叶盈问。
  叶盈的眼中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但还是开口说了两个字:“值得。”
  “不值得。”穆妍笑了。
  “你根本不懂!”叶盈冷声说。
  “是你不懂。”穆妍似笑非笑地说,“你难道没有察觉,这次你在锦芳城见到的主子,跟你曾经效忠的那个主子,性格并不一样吗?”
  叶盈神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他不是祁宁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祁宁远不为人知的孪生弟弟。”穆妍对叶盈说,“我跟你真正的主子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次来的这个,连上次我跟祁宁远在莲雾城闹得很不愉快都不知道,自以为是地对我说,他对我一见倾心,你说这可笑吗?”
  叶盈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事情很简单,祁宁远有个替身,没有人知道罢了,而能让他如此信任,却又这么大胆忤逆他的替身,只能是由血缘关系维系的亲兄弟了。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以祁宁远的性格,这个时候根本不该来锦芳城。来的那个就是他的替身,至于他是不是去了远方,还是被他那个孪生弟弟杀掉取而代之了,都有可能。”穆妍看着叶盈说。
  叶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坐在地上,沉默不语,因为她虽然知道穆妍是敌非友,但是穆妍说的话,却让她无从辩驳,因为这次出现在锦芳城的“祁宁远”,的确让她觉得很陌生,性格跟她认识的祁宁远并不一样,行事作风也差了很多。如果说那是个冒牌货的话,很多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我猜你是为了报恩才死心塌地为祁宁远卖命的,但你为了一个冒牌货去死,就太不值得了,你说呢?”穆妍看着叶盈说。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叶盈猛然抬头,眼眸幽深地看向了穆妍。这个一眼看去单纯无害的女子,让叶盈觉得很恐怖,因为她实在是太深不可测了,心智简直跟叶盈之前敬佩的祁宁远有一拼。
  “我这个人,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跟你说废话。”穆妍看着叶盈神色淡淡地说,“我昨夜救了你的命,又让你知道了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信息,你是不是也可以为了我赴汤蹈火?”
  叶盈神色一僵:“你想让我效忠于你?”
  “倒也不必,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因为一个冒牌货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毁了祁宁远日后会用到的这步棋,现在又不知道你的主子祁宁远在哪里,是不是有危险,你自然牵挂着他,我可以理解。我欣赏你知恩图报的性格,我也明白,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你如果身体无恙,随时可以离开,去找祁宁远,继续为他效力,但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再见,我有需要的话,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穆妍看着叶盈神色淡淡地说。
  叶盈蹙眉看着穆妍:“别人想要拉拢人,至少也装装样子,说点好话,谈谈感情,你如此明目张胆地算计我,还等着我报答你,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吗?”
  “谈感情?你是说祁宁远跟你吗?”穆妍笑了,“大家都是理性的成年人,谁也别把谁当傻子,少点套路,多点真诚不好吗?你难道希望我现在跟你结义金兰,跟你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然后你就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叶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倒是第一次碰上你这样的人,坏也坏得这么直白。”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还会用傀儡蛊,我可以轻易地让你死,也可以轻易地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穆妍看着叶盈唇角微勾。
  叶盈目光微凝,她知道,穆妍说的都是真的,她可以说到做到。而客观来说,叶盈现在还有命在,还能知道昨夜那个“祁宁远”是冒牌货,就是穆妍给她的莫大恩情,她必须要报答……
  “之前韦家,韩家和连家的宝物,是不是都被你得了?”叶盈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穆妍问。
  穆妍笑了,答非所问:“你也没受伤,现在想走就走吧。需要什么东西,我相信你都可以找到,至于离开的船,你也会有办法的,我就不管了。”
  叶盈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深深地看了穆妍一眼说:“你现在的身份和容貌都是假的吧?日后如果我碰到你,却不认识你呢?”
  “你家主子知道我的很多身份。”穆妍笑着说,“不过还是给你看一个信物吧。”
  穆妍说着,从随身荷包里面掏出了一个星型玉佩,是她自己雕刻的,就当小儿子陪在身边,玉佩上面没有字,就只是个星星,但这样形状的玉佩很少见。
  “如果未来某天,你看到有个人身上戴着这块玉佩,不管他的性别年龄高矮胖瘦,请你出手相助。”穆妍看着叶盈说。
  那个“请”字,让叶盈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放心,欠你的,我会还的。”虽然只是短暂的交谈,但穆妍给叶盈的感觉很复杂,有时候觉得穆妍很无良,有时候却又觉得这个女子骨子里面透着一股让她钦佩的大气从容。叶盈直觉,遇到穆妍,是她的幸运……
  虽然这会儿是白天,但叶盈还是决定要离开了,因为锦芳城城主府的风波才刚刚平息,昨夜所有的高手都整夜未眠,这个时间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她对这里又很熟悉,想要避开眼线,离开城主府并不难。到了城中就可以找个地方易容换装,准备行李,然后离开了。
  还有一个原因,穆妍这边是有人盯着的,下人到时间就会过来送饭送水,叶盈留下,容易给穆妍招惹麻烦。
  “你如果要回落英城的话,多个心眼,不要再被那个冒牌货给坑了。”穆妍对叶盈说。叶盈要找真正的祁宁远,只能先回落英城去找。
  “谢谢。”叶盈看着穆妍说。
  话落叶盈正要从后窗离开,就听到穆妍又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小叶,如果我和祁宁远都掉到水里去了,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叶盈回头,无语地看了穆妍一眼,扔下两个字:“无聊。”然后就从后窗飞身出去了。
  叶盈走了之后,穆妍用干布把地上的水渍清理干净了。
  丫头小环像往常一样送了午饭过来,摆饭的时候还跟穆妍闲聊了一句,都在说昨夜府里出事的那些事情,还说后日就是纪宏宇这个城主四十五岁的寿辰,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他们这些下人为了这次的寿宴都准备了好久了。
  “韩城主和连城主都在,寿宴应该还是会办的吧。”穆妍微微一笑说,“如果办的话,到时候我也去凑凑热闹,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几天采了些莲花,做了莲花茶,就送给城主大人当寿礼吧。”
  “夫人,奴婢还是第一次知道莲花也能做成茶呢。”小环笑着说,“夫人真是心思灵巧。”
  “我今天还要再去采一些回来。”穆妍笑着说。
  吃过午饭,穆妍又看了看萧星寒,然后就像前几日那样,出门去了后花园莲池边,又请侍卫帮她采了几朵莲花带回来。给纪宏宇准备寿礼倒是其次,穆妍只是不希望因为之前的某些巧合,他们被人怀疑上,毕竟萧星寒现在还在闭关,不能惊扰,也不方便离开。
  是夜,穆妍熄了灯,躺在了床上,看着盘膝坐在她身旁的萧星寒,微微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我是真的想回家了,好想儿子。萧寒寒,希望你早点出关,我们是时候离开了。虽然祁宁安逃走之前说的那些话一时会被人当做是污蔑,但是接连四个家族宝物被盗的时候,我们都在,祁宁远也曾经公开怀疑过我们,这次祁宁安又当众说我是个蛊术高手,等有心人回过味儿来,怕是就要盯上我们了。即便只是猜疑,出手试探我们,到时候也很麻烦。”
  穆妍并不是杞人忧天,之前这几次,她随机应变,坑了祁宁远兄弟俩,得到了韦韩连纪四家的龙焱花和藏宝图,自始至终没有暴露,直到现在也没有露出过明显的破绽。但事情最怕的就是推敲,巧合太多,就容易引起猜忌,穆妍希望萧星寒早点醒,他们按照原计划从纪家脱身,回神兵城去休整一段时间再说。
  第二天,纪逸已经醒了,只是之前经过韩芊芊的打击,这次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擒住,被重伤,他的自尊心很受挫,一直都不肯说话。
  纪宏宇看到纪逸要死不活的样子,一方面恨铁不成钢,觉得他心胸太小,一方面更加恨上了祁宁远,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他都想直接带着人杀到落英城去报仇雪恨了。
  身边人提醒,纪宏宇才想起明日是他四十五岁的寿辰。纪宏宇有些不耐烦,正想说这次的寿宴取消,纪昆派了人过来请他,让他立刻过去一趟。
  纪宏宇见到纪昆的时候,纪昆一个人坐在院中树下,面色不虞,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纪宏宇叫了一声。
  “逸儿怎么样了?”纪昆看了一眼纪宏宇,示意他坐下。
  纪宏宇在纪昆对面落座,看着纪昆叹了一口气说:“人是醒了,但怕是要过段时间才能振作起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同样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为何祁宁远心智如妖,手段那样了得,早在几年前就可以独当一面,可逸儿平日里看着武功不错,脑子也灵活,真遇到点事情,就受不住了。你觉得是为何?”纪昆看着纪宏宇问。
  纪宏宇皱眉思索,没有说话,就听到纪昆说:“是我们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他没有经历过挫折,经不起风雨。将来我不在了,你也老了,他真的能撑起整个纪家吗?”
  纪宏宇神色一正:“爹说得有道理。祁墨那人沉迷美色不务正业,祁宁远被逼得年纪轻轻就撑起整个祁家,现在实力都能与我比肩,远超了逸儿一大截。”
  “所以,以后别由着你夫人的性子,再惯着逸儿,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样才是真的为他好。”纪昆看着纪宏宇说。
  纪宏宇摇头苦笑:“之前最宠逸儿的明明就是爹。”
  “以后我会注意,对他严厉一些,多给他一点历练的机会。”纪昆神色严肃地说。
  “爹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吗?”纪宏宇看着纪昆问。
  纪昆摇头:“不是,是我想到了一些事,想跟你谈谈。”
  “爹有话直说。”纪宏宇点头。
  “我问你,前夜那祁宁远说,欧阳珏的夫人是个蛊术高手,他给你下的傀儡蛊是出自那个小花之手,他还跟小花约好了要一起走,并且他给了小花毒药,让小花把欧阳珏毒死,他亲手把欧阳珏的尸体扔到了海里。对于这些话,你怎么看?”纪昆看着纪宏宇问。
  纪宏宇轻哼了一声说:“不过是那祁宁远在胡言乱语,要挑拨离间我们跟欧阳珏夫妻的关系!”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挑拨离间的话,他需要编一个那样有鼻子有眼的故事出来吗?”纪昆面色微沉,“他当时已经是在逃命了,身份也暴露了,还坚持说他跟那个小花串通过。最可疑的是,他说他亲手把欧阳珏的尸体扔到了海里,这样的故事,你觉得是他当时脑子一热随便编出来的?欧阳珏明明在房里,祁宁远如果不是确信欧阳珏不在的话,在那种情况下,何苦生编那样一个全是漏洞的故事出来?”
  纪宏宇眉头一皱:“或许祁宁远就是想拖延时间呢?他知道他那样说了之后,我们肯定会派人去调查欧阳珏在不在,他就能拖延时间等到叶盈那个贱人抓了逸儿过去救他!”
  纪昆眼眸微眯:“你说的,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这两日思来想去,总觉得其中还有些蹊跷。每家出事的时候,欧阳珏都在,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爹,要照这么说的话,每家出事的时候,我也都在,祁宁远也都出手了。”纪宏宇皱眉说,“爹怀疑欧阳珏,但我想来想去,他的行为一直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啊!就像这次,他一直在闭关,根本没有出来过,我每隔几天都去看过,他绝对不是装的。”
  “这次,虽然欧阳珏在闭关,但他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夫人,真的什么都没做,却被祁宁远那样污蔑吗?还说她是蛊术高手……”纪昆神色微凝。
  “那个小花……”纪宏宇神色莫名,“看起来很单纯,不像是有什么本事的样子。”
  “事到如今你还要以貌取人吗?”纪昆面色一沉,“当初你还说叶盈很单纯,最后怎么着?你被她骗得团团转!”
  听到纪昆再次提起叶盈,纪宏宇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低了头说:“爹教训得是,这件事是儿子犯蠢了。”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你既然想重用欧阳珏,不管是欧阳珏还是他身边的女人,都必须要把底细查清楚!如果试探过后,他们真的没有问题,那自然最好,如果有问题的话,你养虎为患,后果不堪设想!”纪昆看着纪宏宇神色严厉地说。
  “爹,我知道了。”纪宏宇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明日寿宴,照常举行!纪家这次丢了脸,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不能让韩晁和连瑀看了笑话!日后三家的合作,你要牢牢地掌握住主导权,不要被那个韩晁压了一头,至于连瑀那个瞎子,不必管他!”纪昆看着纪宏宇说。
  “好,爹放心,我会办妥的。”纪宏宇点头。
  纪宏宇从纪昆那里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一个时辰,然后叫了他的心腹属下过来,吩咐了几句。
  穆妍这边一切如常。这天纪宏宇身边的人过来通知穆妍,让她明日务必前去参加府中寿宴,还专门给穆妍送了一套很华丽的新衣服。
  穆妍点头应承下来,看着那套衣服,却感觉有点怪异。萧星寒在闭关,她一介女流,平日里不常出门,这次纪宏宇要求她一定要参加寿宴,目的何在?只是为了给她安排一个大长老夫人的位置,让她坐在那里撑场面吗……
  “萧寒寒,你再不醒来真的要出事了啊……”穆妍幽幽地说。
  第二天,锦芳城城主府中为纪宏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寿宴,仿佛前几日的那场风波没有发生过一样,府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意。
  穆妍吃过早饭,换上了纪宏宇昨日让人送来的新裙子,精心梳妆打扮过后,带着她做好的一罐莲花茶,前去参加宴会。
  穆妍到的比较早,主要人物都还没有来,有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她落座之后,看着面前摆着的酒杯,眼睛眨了眨。
  寿宴在吉时开始了,纪宏宇和韩晁并肩而来,眼睛上面依旧蒙着白布的连瑀落后了半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不见纪昆和纪逸。
  酒过三巡,大家纷纷送上了给纪宏宇的寿礼。韩晁准备的礼物一看就很贵重,连瑀准备的礼物也是用了心的。纪家的各位长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准备了各色各样的礼物。
  “欧阳大长老在闭关,不知大长老夫人给城主大人准备了什么礼物啊?”纪崧看向了穆妍,神色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作为被“欧阳珏”取代的原纪家大长老,他一开口,很多人都觉得有好戏看了。
  穆妍微微一笑,起身把手边的那个罐子递给了旁边伺候的下人,下人恭敬地碰到了纪宏宇面前。
  纪宏宇呵呵一笑,打开,一股淡淡的莲花清香弥漫了开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莲花茶,不值钱,希望城主大人不要嫌弃。”穆妍笑意柔和地说。
  “大长老一直说他的夫人心灵手巧,果然不假。”纪宏宇倒是很喜欢的样子,“这份礼物,本城主很满意。斟酒,我要敬大长老夫人一杯,表示感谢。”
  “城主大人,我不会喝酒。”穆妍婉拒。
  “今日是城主大人的喜日子,大长老不在,大长老夫人不会连城主大人敬的酒都不赏脸吧?”纪崧又开口了,阴阳怪气地说道。
  穆妍只得提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举起来,对纪宏宇说:“我代我家大爷,恭祝城主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好!”纪宏宇举杯,一饮而尽。
  穆妍用袖子遮了酒杯,慢慢地把杯子里面的酒都喝了,然后身子微微晃了一下,被下人扶着坐了回去。
  “看来大长老夫人果然是不胜酒力啊!”纪宏宇说,“去取醒酒汤过来给欧阳夫人用。”
  下人刚应了一声,还没出去,穆妍的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嘴角溢出了一丝黑血……
  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呆住了,纪崧反应过来,大声说:“有人要谋害大长老夫人!说不定祁宁远还有细作在府里!”
  连瑀听了身边人低声跟他说欧阳珏的夫人像是中毒身亡了,神色微变,打翻了手边的酒杯。下一刻,他告诉自己要冷静,穆妍特意叮嘱过他,除非穆妍亲口跟他说需要帮忙,否则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纪宏宇看着穆妍毒发的样子,眼底闪过一道暗光,神色急切地说:“来人,快去请大夫!”
  纪宏宇话落,门口有人惊呼了一声:“大长老来了!”
  纪宏宇神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和纪崧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就看到“欧阳珏”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进门就拱手高声说:“属下来晚了,恭贺城主大人!”
  下一刻,萧星寒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倒在那里的穆妍的时候消失了,面色猛然沉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穆妍身旁,语带怒意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别急,你闭关的时候祁宁远带人来锦芳城作祟,还一门心思要污蔑大长老夫人,这次怕还是祁宁远的人下的手。我正准备让人带着大长老夫人去找大夫,或许还有救!”纪宏宇快速地对萧星寒说。
  纪宏宇话音刚落,萧星寒已经把穆妍打横抱了起来,然后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纪宏宇看着萧星寒的背影高声说:“大长老,去找高大夫!”
  “纪城主,为何祁宁远的人要对一个弱智女流下手啊?要下毒,也不该是给那个欧阳夫人吧?”韩晁开口,有些不解地问纪宏宇,总感觉这件事有点怪怪的。
  纪宏宇叹了一口气:“因为纪某重用欧阳大长老,祁宁远就想害他们夫妻,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怜欧阳夫人这次受了苦,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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