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蛇头（二）
时间仿佛停滞。
任何事情都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开头写得再好的剧本，也往往会发生想象不到的意外。
就像现在。
谁也没想到，一位督军竟然会亲临自由号搜寻。不过仔细想想，也完全说得通。
自由号船长身份并不普通，如果让其他人去探查，很可能得不到什么信息。而修洛特尔屏障显然发生了大事。杜尔坦绝不可能放任何可疑船只通过这里。
所以，他亲自到了。
“该死！”就在杜尔坦化作万千乌鸦的瞬间，秦夜暗骂了一声，下一秒，阴气轻轻波动，摁在船舱上的手微微震荡，船舱仿佛水面，荡漾出无数波纹。紧接着，他人立刻走了进去。
几乎就是同时，大门轰然被冲开，数十只乌鸦冲了进来，血红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围。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消失原地。
整个船上，肉眼可见，成千上万的乌鸦化作漆黑的旋风，从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孔洞中冲进冲出。里克低着头，死死咬着牙，嘴唇都在颤抖。
他想说没有，但是在杜尔坦面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有，然而想起秦夜的诡异，这个字就像堵在了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每一分，每一秒，灵魂都在折磨煎熬着。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直到十五分钟后，所有乌鸦汇聚到他面前，再次扭曲成杜尔坦的身形。
“拿旅客名单过来，然后，你们可以走了。记住，修洛特尔屏障发生的事情，如果透露出去一点，一律以叛国罪论处。”他根本没有看里克一眼，脚在船头点了点，身形如同巨大的老鹰，飞向了自己的战船。
里克差点瘫软在了船上。如果鬼有汗水，现在他早已汗出如浆。
没被发现……竟然真的没被发现！
杜尔坦督军没有发现他偷渡的旅客！那个偷渡客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境界？
“去……”他颤声握住身旁大副的手，勉强让自己站直，嘶哑道：“把旅客名单送过去……立刻离开这里！”
……………………………………
沙……杜尔坦落在船头。他的西班牙大帆船远比里克的更加庞大，甚至达到了五六倍左右，是真正的海上城堡。就在他刚落地，一个女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过于紧张了。”
就在他前方，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女性阴差。她穿着和杜尔坦相同的督军服，只不过蒙着一只眼睛，满头鲜红的长发，显得风情万种。
“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艾尔莎督军。”杜尔坦手放在衣带里，同样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直接走进了船舱：“另外，这好像是我的主舰，我不记得有对你开放随意往来的权利。”
轰！大门猛然关上。两侧的副官立刻围了上来，苦笑道：“大人……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我知道，那个婊子随时随地都等着看我笑话。她毕生的工夫都用到了内部的勾心斗角上。”杜尔坦阴柔的脸扭曲了一瞬，皮靴咯达咯达踩在实木地板上，朝着走廊尽头的舰长室走去。
一路无话，百米长的距离很快就到，当大门关上后，一位白人男子模样的副官才推了推眼镜：“大人，您没有必要亲自去自由号巡查……”
“你们知道什么是修洛特尔屏障吗？”杜尔坦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金色长发如同瀑布一样垂下，忽然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两位副官对视了一眼，疑惑地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睁眼，杜尔坦却仿佛看到了一眼。嗤笑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冷笑道：“不，你们不知道。”
他猛然睁开眼睛，寒声道：“修罗特尔大人为什么能让这个屏障以他为名？为什么冥王冥后是让他执掌屏障，而不是苏帕依大人，或者阿普切大人？”
“因为，这里有看破一切的‘晚星之眼’！没有阴灵能躲过晚星之眼的侦测！”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肃容喝道：“我为什么要亲自去自由号？”
“你们知不知道，三个小时以前，晚星之眼发生震动，目标直指自由号！怀疑上面有公爵级别的阴差！”
“不止一次，是三次！如果不是修洛特尔大人必须赶到‘猎场’，现在就是他亲自登上自由号！”
“这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新大陆已经如同行走在薄脆的冰湖之上，一位不明底细的公爵一旦出现在新大陆，会引起多少势力的注意？多少手段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展开！”
“对方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有什么目的！我们身为一流地府的最后防线，怎么能不亲自看看！”
忽然的爆发，让他胸口起伏得如同波涛。数秒后才回复平静，苦笑了一声：“是曾经的一流地府……”
“曾经最接近四常的一流地府……如果南大陆的古神们苏醒，如果库库尔坎大人回归，我们的实力甚至不惧怕四常地府……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自身难保……呵……”
他的笑容中带着一抹凄凉，舒了口气，从衣带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桌面上：“刚才我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我在某一个房间，发现了这个东西。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两位副官看了看，白人男子疑惑地推了推眼镜，半晌才开口道：“这好像是……面包？”
“确实是面包。”杜尔坦冷笑道：“213室，没有一个人，然而……桌子上却留下了一些面包。我看过他们的名单了，213室……没有人。”
“但是却有人在这里吃了面包？”他看了一眼面包块，不大，就指甲盖大小。他戳了戳，扫进嘴里，目光眯了起来：“而且还是洛杉矶冥府著名的杰瑞面包……我很想知道……”
“谁在这里吃过东西？”
“那个人又去哪里了？”
“我很好奇，所以让一只乌鸦带回来了这个东西。分量很小，不会让对方发现。”他顿了顿，目光冰冷了起来，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足足一分钟，才寒声道：“通知护卫舰队。”
“准备……将三艘船全部送去‘猎场’。”
“阁下！”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位助理倒抽一口凉气：“那……那可是猎场啊！三位死神大人和‘它’都在那里！临时划下的猎场！”
“如果有闯入者，必死无疑！这三艘船……可是有几百位鬼民和海员啊！一旦被捅破，不知道媒体会怎样攻讦您！而这只是您的猜测，晚星之眼已经运行了数千年，或许……也有可能出错的！这个责任不该您来担啊！”
“呵……”杜尔坦嗤笑了一声，冷冷道：“美洲大陆现在的局势，还能更差一点吗？”
“这么差的局势下，加上六王之一发疯一般冲击修洛特尔屏障，不惜远渡重洋而来。死了几船的鬼民怕什么？”
“大人……可是……”
“按我说的去做！！”杜尔坦猛然提高音量，看了看两人：“出去，马上执行，这是命令！后果我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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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复杂地看向秦夜。
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因为一切都被隐藏在银色面具之后。但他肯定，对方现在一定是在笑。
笑自己丑态百出，少见多怪。
秦夜优雅地端起一杯鸡尾酒，从面具上嘴部的缝隙抿了一口。
很美味。
之前的面包太过粗劣，不过他并没有挑剔，毕竟这是海上。
“阁下。”一片寂静中，里克率先开口了：“有一个好消息，一个……”
“坏消息。”不等他说完，秦夜直接开口道。
里克顿了顿：“有两艘护卫舰，护送我们前往新大陆。所以……您下船的时候，务必小心。”
“好消息是，正因为这两艘护卫舰，所以，我们一路上绝对安全。”
秦夜点了点头：“放心，没人会发现我的存在。另外，你可以通知你的人准备好了，那位爱德华先生……现在还有七天到十三号吧？他可以准备通灵了，随时准备好迎接我的降临。”
“是……”里克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犹豫道：“大人，还有个消息，算是好消息，不过我不确定是否要告诉您。”
“说。”
“是这样，因为护卫舰的存在，他问了我们的目的地后，直接改到了洛杉矶。我们将在洛杉矶港直接登陆，请问……是否可以？”
不可以也无法更改……其实秦夜比较厌烦这种突发状况。这或许是实力强者的通病，厌恶任何突发事件。因为这代表着自己需要去应对一些“状况外”，而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握的“状况中”。
“知道了。你下去吧。”他平静地挥了挥手，里克悄然离开。
现在已经到了夏威夷附近，那么最多一天半，就可以抵达美国……到了美国之后，只需要等待几天，就是爱德华的召唤日期……等到了阳间之后，阴司这一大堆糟心事，就烦不到自己了……
哦，对了……阳间也不太平，听里克说，现在是厉鬼满地走，猎魔多如狗的时代，自己上身爱德华也必须小心……
时间在思绪中过得很快。一天的时间，他睡了一觉就过去了。很快，又到了深夜。
他是在一阵轻微震动中惊醒的。
阎罗级别，哪怕睡着也能保持本能的清醒。他愣了一秒，立刻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脚下。
能让自己本能惊醒的……只有阴气，强大的阴气！
“这是……”他愕然看向远方，就在前面数千米处，四道强悍之极的阴气，赫然正在对峙。
其中三道，他非常熟悉。
修洛特尔，阿普切，苏帕依，新大陆三大死神。
但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存在，他试图去触及阴气的本体，然而……刚刚触及，浑身都凉了凉。
三万米……
体积绝对在三万米左右！甚至……现在自由号正行驶在对方脊背上！
王兽……六王之一！
这个情况，是那只冲破了修洛特尔屏障的王兽，被三位死神围住了。而自由号……正一无所知地开向这个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