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地与我皆无尽

  神帝魔君，激战旷野，虚空破裂，天地崩碎。
  一金一黑两道恐怖的神光在空中激荡，整个空间都被完全封锁，若有异物走进，必遭神性俱灭。
  狂暴的元气朝四周漫卷，刮起呜呜狂风，吹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声声巨响传遍天地，八方回声滚滚不绝，仿佛这一刻，整片天地的中央便在这里，所有的目光都该在这里。
  天眼虎喃喃道：“好坚挺啊！打了这么久元气像是源源不断一般，非但没有出现衰竭，反而愈发汹涌。”
  辜雀皱眉道：“两人的身体都极为特殊，一个是墨玉之体，一个是黄金之体，而《人皇经》是霸气侧漏，包容天下，盖幽的功法则是孤高傲绝，我即天下。这两人要分出胜负实在太难了。”
  而此话刚出，只见前方发出一声巨响，狂暴的元气散开，一金一黑几乎把天地分割成了两半，轩辕阔和盖幽各自站在自己的领域，不断朝前打出恐怖的元气。
  那一片天地的虚空已然崩溃，盖幽不注意碰到虚空裂缝，墨玉之体顿时龟裂，而轩辕阔也被一拳打在胸口，龙袍瞬间化作齑粉，胸口凹陷处一个大洞。
  黄金之体，墨玉之体，皆已疮痍满满！
  两人皆悬于虚空之巅，瞳孔分别透出金芒血光，像是一望，竟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沉默了，两人沉默了很久。
  随着他们的沉默，天地都仿佛无声，只因其他人根本不敢说话，也不忍说话。
  夕阳把天空染得血红，一切都分外沉重。
  魔君终于开口，缓缓道：“我从来不管魔族之事，临走之前，已然把权力交给了十大长老，有我没我，无伤大雅。”
  轩辕阔淡淡道：“神族已然强大不可侵犯，王弟轩辕旷也有雄才，太子轩辕辰堪当大任，神族无我，同样强大。”
  盖幽道：“我们这样比下去，只会力竭，但分不出胜负的。”
  轩辕阔道：“但既然已战，便必须要有胜负！”
  盖幽道：“所以，不要再保留了！全力以赴吧！”
  “全力以赴！”
  轩辕阔大吼一声，一根根长发忽然倒立起来，全身的元气疯狂涌出，竟然在脚下形成了一片金海！巨浪滔天，波涛瀚涌，仿佛天地都在轰鸣。
  那一股气势激荡在四方，一股无法阻挡的压力开始朝周围袭来。
  他全身犹如黄金锻造，充满金属感，大手朝右一抓，只见金芒闪烁，一杆金枪已然在手！
  金枪长达一丈，笔直如剑，锋芒毕露，杀意铮铮，其上雕刻着繁复的神纹道则，一股股莫名的气息涌动。
  天地仿佛都寒了下来，这烈阳龙枪，乃神族至宝，轩辕阔却已然用上了。
  而于此同时，盖幽也已然大喝出声，只见他魔气纵横，黑光滚荡，竟然在脚下凝成了一座巨山！巨山通体漆黑，深邃无比，那峥嵘的体态，巍峨的轮廓，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五龙罗盘已在手中，其上指针激荡，魔气翻天，沉声道：“你若死？”
  轩辕阔道：“神族无恙。”
  “好！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两人在空中对视一眼，齐齐仰天长啸！
  一个脚踩金海，手持龙枪，一个脚踩黑山，手托罗盘，就这么朝着对方而去！
  轩辕阔一枪骤然刺出，只听一声惊天龙吟响彻天地，烈阳龙枪所刺出的金芒刹那间化作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翱翔在那金海巨浪之巅，朝那巍峨的黑山撞去。
  而五龙罗盘黑龙惊天，缠绕在那黑山之上，像是一座不可摧毁的天堑，盘踞在大地之上。
  金黑之光骤然交织，惊天巨响传遍方圆百里，恐怖的气浪呈环形朝四周席卷，整个大地表层都被掀了起来！
  那是一股无法形容的风暴！
  “快逃！”
  “不好！快！”
  众人接连惊呼，韩秋驾着神蚕纱不断后退，这股力量实在太大了，稍有波及，便会粉身碎骨。
  众人都知道，魔君神帝，这两人已然在拼命了！
  他们完全对立！他们只有一人能活！或者！都死！
  不断退后，前方已然看不清楚，恐怖的元气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能听到那一声声惊天动地的铿响。
  时而伴随着轩辕辰的大喝，伴随着盖幽的怒吼，龙啸之声不断，爆炸之声不绝。
  有巨石激射而出，快若光影，瞬间把悬在空中的一人直接砸爆！血肉淋漓，化作红雨落下。
  围观也有风险，还好韩秋已然撑起了神蚕纱，否则众人也无法承受这样恐怖的力量。
  除了帝皇级人物之外，众人再也无法看到决斗的场面，只能感受这股强大，这股神魔意志，这强者之心。
  天空血红一片，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恐怖的裂缝不断蔓延，大地塌陷，也不知道战场中央到底怎么样了。
  虚空在崩裂，黑金之光直射苍穹，看不到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才终于没有了声息。
  天地寂静得可怕，黄昏已至，残阳早已不在。
  大地仿佛在瞬间黑了下来，唯有那西方的尽头，还留有一丝红光。
  “比完了吗？”
  “谁赢了？”
  众人面面相觑，再次朝前飞去，飞到战场旁边，却根本不敢靠的太近。
  只因那一片虚空已然崩溃，无数的空间裂缝密密麻麻，触之即死，秩序法则已然乱了，甚至时间都仿佛不一样了。
  但是终究可以看见，那两道伟岸的身影！
  他们已然残破不堪！
  轩辕阔黄金战体早已龟裂，露出了那内里狰狞的内脏，他手中依旧有枪，眼中尽是痛快之色。
  而盖幽的墨玉之体也布满沟壑，他脸上的骷髅面具已然不见，但黑气闪烁，却遮住了他本来的面庞。
  两个人，依旧隔空对视，他们的气势比之前更甚！
  只因他们痛快！
  和同辈酣畅一战，了却数十年心愿，这种喜悦并不是大多人可以体会。
  只有站在了和他们同样的高度，才能体会他们的心情。
  盖幽喘着粗气，缓缓道：“依旧没有分出胜负，你很强。”
  轩辕阔道：“我生平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
  盖幽缓缓看向周围，只见大地昏黄一片，远处高山巍峨，身后神都壮阔，天地苍穹，竟然是如此的壮美。
  轩辕阔也在看，看着百里之外的神都，哪里灯火辉煌，高楼林立，是那么的繁华。
  眼前，便是世界啊！
  世界有万山千河，有高崖绝瀑，有辽阔的草原和荒漠，有起伏如浪的丘陵，有林荫如盖的森林。
  有百兽纵横，有飞鸟起落，有川流不息的车马，有城市，有人。
  人生百态，天地辽阔，怎么甘心就这么离开？
  他目光闪烁，一时之间竟然仿佛老了。
  盖幽缓缓道：“你舍不得这个世界？”
  轩辕阔慨然一叹，道：“舍得，也舍不得。”
  “怎讲？”
  “舍得，是因为我有我的归宿，我的使命。舍不得，是因为山河锦绣，过于壮美。”
  盖幽淡淡道：“大陆有八州，外有四海，四海之外有混沌，上有悬空六岛，天有苍穹九重。世界广阔，无穷无尽，不可探究。你我大战于此，看似惊天动地，实则只是这渺渺苍天之下、莽莽大地之上的沧海一粟。”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慨然，摇头道：“古有人皇建朝，圣地崛起，六岛浮现，近有韩绝尘举剑问天，成就不朽。赢召屠龙留名，黄嗔血祭天地，洞喜子面壁成道，绝夏漂泊成神。无数的英才豪杰名震大陆，却终究消失在了天地之间，留下的也仅仅是传说而已。相对于无尽苍穹，相对于无边大地，相对于诸天万类，相对于岁月长河......我等又算得了什么？”
  他缓缓低头，轻声道：“如此，有何不舍？”
  轩辕阔闻言一震，眼神忽有惊骇，朝前四周望去，俯览千山万壑，良久之后，却是一笑，道：“岁月长河无尽，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然八州、五海、六岛是否还在？人皇、天姬、天道子，甚至赢召、黄嗔、洞喜子、绝夏，这些人为什么依旧被大陆所熟知？”
  盖幽摇头。
  轩辕阔眼中仿佛有光，大声道：“八州、五海、六岛变幻无穷，历经沧桑，却依旧存在。人皇、天姬、天道子等人，早已消逝，但他们依旧是他们。哪怕再过一万年，甚至十万年，他们还是他们。逝者如斯！未尝往也！”
  “哈哈哈哈！”
  盖幽狂笑出声，声音惊破九天，大声道：“那舍与不舍，天地无我皆无尽也！既然如此，何妨一战！”
  轩辕阔大声道：“虽死而已！万古永存！”
  于是这两个身影，同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光彩！那是深邃的黑暗与璀璨的金黄！
  两种光芒，两种大道，仿佛把一切都掩盖住了。
  那是他们最强大的一击！连帝皇级任何也不可窥视！
  无数人倒退，无数人盯着那里。
  只能听到天地之间一声巨响，金黑之光交织，仿佛淹没了世界。
  虚空在崩碎，大地在塌陷，万物轰鸣，却是悄无声息。
  直到深夜，星辰漫天，一切才终于消散。
  所有人都看往那里，那里一片废墟。
  什么都没有，没有轩辕阔，也没有盖幽。
  只有那五龙罗盘和烈阳龙枪，静静躺在地上，在漫天星辰的照耀下，正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