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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33节

  燕熙思忖道:“我如今正七品,虞衡清吏司郎中是正五品,品级相差太多,就算立了功,也够不着,还得留有回旋余地。”
  商白珩点头:“可以先腾出来,不作任命,殿下先任从五品的员外郎,代管主持虞衡清吏司诸事。”
  燕熙道:“如此既不抢眼,又便于行事,甚好。”
  “如此,我便叫人与陛下报了。”商白珩合上账册,拿油纸包了,递给燕熙。
  燕熙收好。
  如此,议事已毕。
  两人相顾,竟是无言。
  -
  燕熙心中难受。
  商白珩扭开目光,他瞧向天光,默然片刻后先开口:“微雨,皇陵已无莱州王,我在此处已无学生可教,我也该重回翰林院了。”
  燕熙心中一紧,问出了这几日的忧思:“老师是在怪我吗?”
  商白珩起身,走到窗前,淡淡说:“忘记那夜的事,微雨,前方行路难,我们各自珍重。”
  燕熙仰头看他:“老师不愿再教我了吗?”
  商白珩望着那渐炽的日头,心中却是一片冰凉,他缓缓地说:“一日为师,终身当为师表,今后只是分开两处,不便日日相见而已。往后每逢五和十,我和周慈到宣宅找殿下,其实与从前并无差别。”
  燕熙听出商白珩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他心中怅然,垂下眸子说:“学生知道了。”
  他想,商白珩还是在怪他。
  可燕熙没有注意到,商白珩说这番话,全程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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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工部都给事中宣隐一封奏书直呈天听,弹劾工部左侍郎刘秉中饱私囊、假公济私,克扣虞衡清吏司用度,以致生铁质量堪忧,伤及军器,危及国防,桩桩件件,罪证确凿。
  天玺帝于朝堂震怒,将刘秉打入都察院监。
  散朝,百官如潮退出,人人避着燕熙。
  燕熙缓步行走,坠在百官之后,他独自一人走在丹樨上,直视前方,面色沉静。
  走下玉阶时,见汉白玉栏挡下的阴凉处,站着一名官员。
  那人金锻花玉带束着绯袍,补子上绣的孔雀栩栩如生,此人不似往常般总是有一行人拥趸,支身一人,守在此处。
  显是专为等他而来。
  燕熙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好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裴大人。”
  裴青时打量着燕熙,没叫他免礼,语气冷峻:“六科给事中虽直属陛下,但与都察院业务甚密。凡有要事,按惯例总该提前知会一声,即是互相提点,亦是互相帮衬。刘秉乃正三品大员,你小小七品都给事中,若对他一参不倒,必被反扑追责。今日是你正巧赶上都察院前日收到匿名呈来的龚琼私信为证。可不是次次都能如此侥幸。且此案巧合太多,并非你这样一个初任小官所能布局。你初涉朝堂,不知凶险,本官念你寒窗苦读不易,往后若再有同等之事,可先来寻本官。”
  燕熙拿不准裴青时是什么意思,不敢轻易回话。
  裴青时冷哼一声:“宣大人,不信本官?”
  燕熙面不改色地说:“下官不敢。”
  裴青时冷肃道:“本官言尽于此。你若不信,便由你罢。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靖都水深,此次你已涉水,往后凶险,且自担着。”
  燕熙不卑不亢地回话:“下官虽无权势做傍,却也知道权责相当。既是敢为,自是已料后果,下官既食民禄一日,便要为民请命一日。下官不过无关痛痒的小官,便是出事,也累不及他人,我个人安危,实在不足为提。不似裴大人身居高阁,身系重大。今日得裴大人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裴青时听出燕熙话里话外的讽刺。
  他堂堂正三品主事官员,纡尊降贵来提点一个刚入仕的小官,竟还被不识好歹、含沙射影地指责。
  他诧异之下,冷笑起来:“宣隐,你屡次遇我,或避或议,莫非你我之间有旧交私仇?”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引自唐白居易《太行路-借夫妇以讽君臣之不终也》
  第27章 六部既乱
  燕熙笑了笑, 恭顺地说:“下官耕农出身,第一次来靖都还是殿试时, 没见过什么世面, 哪里会与裴大人这般高门显贵有旧识呢?太折煞下官了。”
  裴青时沉声:“冥顽不灵。”
  燕熙沉静不语,只微笑着瞧着对方。
  裴青时心中捋着宣隐入仕以来所为,宣隐算得上是清正有为。他见着这双眼睛, 说不出为什么,总想多提点几句, 可偏生这人对他格外防备。
  裴青时一面对这年轻人器重,一面又忍不住嘲讽, 他眼中阴晴不定,冷脸瞧着对方。
  却突然见燕熙对他挑眉。
  燕熙眼底冰凉地对裴青时说:“裴副都御史,有贵人找。”
  裴青时回身,瞧见不远处, 丹樨旁立着长公主府的大太监,微微变了脸色。
  燕熙躬身行礼:“裴副都御史有事, 下官告辞了。”
  裴青时将若有所思的目光从那大太监身上收回来, 嗯了一声。
  燕熙折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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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怒气自燕熙心底烧上来。
  原主被一干“疼爱他”的人环绕, 被阻断了耳目,鲜有涉猎前朝之事,也很少到前廷来, 大约从未见过师兄等人与旁人接触时的情景。
  今日, 燕熙亲眼见着长公主与裴青时有私交, 心火一阵一阵的燎上来。
  就这么个时常训原主又向着外人的师兄, 何以值得原主真心敬慕与推崇?
  哼。
  燕熙穿过高门, 余光见着裴青时对那大太监行礼。
  他心中嗤笑一声, 以裴青时的身份, 平常端得冷淡严肃,见着贵人的宦官照样无法免俗。
  燕熙唇边挂着冷笑:这就是我的好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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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太监名叫齐福,是长公主府的掌事,燕桢儿的心腹太监。
  齐福见燕熙走远了,才走到裴青时身边,行礼道:“奴婢问裴大人安。”
  裴青时心中有些不耐,他但久浮宦海,深知内侍性情阴诡又有着近身贵人的便利,不能得罪。客气地说:“齐公公来有何事?”
  齐福又行一礼:“我今日来宫中替长公主料理些留在重华宫的旧物,路过此地见着裴大人,自当来问好。”
  裴青时回了一礼:“齐公公客气。”
  齐福说:“长公主这会也在进宫的路上了,巧的话,一会就能遇上,裴大人若得空,挑个地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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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偏殿里。
  燕桢儿拨着茶水,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如今二十五岁了,多了几分风韵,已到了最艳之时,举手投足间端庄动人,令人惊心动魄。
  他声音娇啭:“桢儿总算见着裴副都御史了。”
  裴青时站在门边说:“臣请长公主金安。”
  燕桢儿微抿了一口茶水,柔声说:“裴大人难请,桢儿便不绕弯子了。今日相请,是要预祝裴大人即将上任工部尚书,恭喜裴尚书平步青云,大展鹏程。”
  裴青时站得笔直:“长公主言早了。六部尚书乃朝廷重臣,考任程序复杂,岂是能预知的。”
  燕桢儿温婉地说:“前日,吏部已定了工部尚书开缺,选拔之事便提上案头了。都察院这几年的京察,都是裴大人经手的,你心中比谁都知晓,四品以上官员中得了三年优秀的,统共也没有几个。况且六部之难最难在工部,龚琼又是死状可怖,以致开缺已有几日,眼看就到本月封投期限,竟是无一人投状。”
  裴青时垂眸道:“臣亦未封投。”
  燕桢儿轻笑一声,自顾自地说:“那刘秉虽手底下不干净,做事倒是利索,是以工部只空了尚书,有他在运转得还算顺畅。可眼下刘秉又锒铛入狱,只剩下一个右侍郎周叙。这周叙是个没主意又怕事之人,他一想到工部日常要为其他五部顶事,现在只剩下他周叙来担责,他已经焦急地,今日下朝就找吏部屁滚尿流地哀求调任。偌大一个工部,无人掌局,新的工部尚书是无论如何都该立马上任了。”
  裴青时提醒道:“一部尚书之任命,要经都察院考察、吏部提名、内阁讨论、陛下钦定才可,流程极是繁琐,不可能一挥而就的。”
  燕桢儿含娇笑道:“只要人心捋顺了,时间不成问题。在靖都,想要办的事,就没有因时间短了,办不了的。”
  裴青时谨慎地说:“再有,任何一方不同意,都定不了一个尚书的任命。如今各方心思混杂,要选出一个各方都满意的人,实在太难。”
  燕桢儿就等着这句话,他将茶杯放下说:“却有一人,独能得多方青眼。知猷,天时地利人和,你不想一试吗?”
  裴青时不接话。
  燕桢儿说:“知猷,你历年考核都是优秀,多年耕耘都察院,考察自会顺畅。有裴太傅在,陛下自会看重你,钦定不过是走个过场。吏部那儿,萧家能说上些话,桢儿可以替你去说。只有内阁不好说话。知猷,你这几年艰难运筹,才算是把都察院理顺了,此时不更进一步,那前头的努力便也没什么用处。我知你胸怀抱负,你难道不想执掌一部,做一番更能利国利民的大事吗?”
  裴青时仍是站在门边,微开的门,朝外头晾着他的衣角,为他做着正人君子的见证。他面无表情地说:“长公主也说了,只差内阁的意见,可内阁同意才是最难的。龚琼替内阁做了多少事,说不要就不要了,知猷心惊胆寒,实在不敢近前。”
  燕桢儿轻轻巧笑起来,可他眼里却是志在必得的凶光,她那么娇的说着:“内阁好说。你与梅次辅的独子梅筠同在裴大师底下读书,是嫡系的亲师兄弟,梅次辅不会拦你。”
  燕桢儿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调子:“而——姜阁老那里,好说。”
  裴青时:“姜阁老?好说?”
  燕桢儿仰头站起,他直视着裴青时:“是啊,我推燕焦晋了一字亲王,齐王的封号,多大气啊。姜家如今高兴得很。我只是举荐个尚书,不是什么事儿。”
  燕焦的生母,是姜皇后。
  “天下之治乱在六部,六部既乱,何来太平。”【注】裴青时神色忽明忽暗,他在这半晦半明的门边,用力捏紧了手指,良久吐了一口气,“工部系天下工程,谢长公主心系社稷,那如猷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桢儿举起茶杯,笑说:“好,那便先祝裴尚书履新顺利。”
  裴青时没有接齐福送来的茶水,他转身本要离开,想到什么,又转回说:“下官,一直有一事不明,还望赐教。”
  燕桢儿放下茶杯说:“知猷请说。”
  裴青时脸色肃然:“长公主,到底是在替谁说话?”
  燕桢儿呵呵笑了起来:“桢儿虽是先帝嫡女,如今却是仰仗着陛下在圣恩苟活的,你说我现在是在替谁说话?”
  裴青时盯着燕桢儿瞧了半晌:“恕臣瞧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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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熙缓慢地走在白玉路上,调适着情绪。
  他服用“荣”之后,情绪容易暴躁,且随着时日渐长,滋生出了些狠戾的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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