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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细一看,原来他消失的地方有一条两栋楼间的狭窄通道。马路上忽然有十多个原本正在看报纸、走路、逛街、买早点、乞讨……的人撒腿狂奔,还不到一分钟就从窄道的两侧冲了进去。跑到中间,却看不到王文忠的人影,双方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浑身一激灵,抬头便看到王文忠如同捕食的夜枭一般猛地扑下来!
  ……
  ——原来如此,没有埋伏在接应点,反而埋伏在观察点附近。因为他们料到我们会怀疑接应点是否安全,在前往之前一定会做出确认,由此做出了布置。
  容远心中暗忖。此时天光大亮,通过卫星和监视器,王文忠那边的战况他尽收眼底。
  在他不远处,裹着男式外套的女孩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卡偷偷摸摸地递给周冬。已经跟女孩互相理解达成同盟的周冬特别小心地把发卡一端插进锁孔,全部的感知仿佛都放在这个黑色铁制饰品的尖端,轻柔地触碰着里面的锁芯弹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容远,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叮铃哐啷”试半天,他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的话还有希望逃脱,失败则一定会惊动容远。
  然而在今天之前,他只有一次实践机会,脑子里撞得基本上都是理论知识。
  女孩在他的示意下走到了巷口的位置。万一惊动容远导致他开枪,周冬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不能让女孩被弹射的子弹误伤。
  汗出如浆,一滴汗水滑在眼睫毛上,他不敢擦拭,眨了下眼睛让它自然滑落,紧盯着手铐的锁孔,因为太用力甚至感到有些晕眩。
  ——是这个位置吗?好像是……不能在耽搁时间了,那个杀神随时都可能回来。等进入治安局,他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周冬一用力,锁扣没有打开,手铐却不小心敲在水管上。他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容远,却发现他并没有动作。
  ——没听到?
  周冬不敢确定,但他没有再犹豫,轻轻用了点力拨动发卡,不出意料而又喜出望外地听到一声“咔哒”!
  锁被打开了!
  弹子撞击弹槽的声音如此之响,他不敢再抱着容远没有听到的幻象,丢下手铐拔腿就跑,意图在容远还没有反应、至少来不及瞄准的时候跑出巷子。
  “快!快快!”女孩跳着脚催促。
  “快走!”
  周冬被她鼓劲的动作气得差点吐血,跑过去拉住女孩狂奔,在转过巷子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楼宇的阴影中,那双眼睛仿佛是深黑色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一点迷糊或者慌乱。他就那么侧着头,看着他们跑出去,没有任何动作。
  周冬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被另一双手铐紧紧拷住一样。他来不及多想,就以最快的速度转弯跑过去。
  “容远,你要放他逃跑吗?”
  巷子里,豌豆的声音响起,此时没有外人,它自然可以自由地开口说话。
  一开始就发现了周冬逃跑意图的容远没有否认,说道:“保持监控,看看他的下一部动作。如果他像资料中一样出色的话,这个人我以后有用。”
  ——单枪匹马,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有很多事,他需要别人来帮他去做。
  第147章 致命危机
  子弹的轨迹交织成网扑向那个好似无敌的男人,埋伏了一个晚上的敌人不再期望能捉住活口问出容远的下落——继续下手留情的话,后果只会是他们一一被这个男人剪除。
  王文忠猛地一倒避开子弹,四肢着地像青蛙一样伏在地上,围攻他的人刚把枪口指向地面,他身体一伏一弹,竟然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凭空旋身,手脚像鞭子一样打出去,最靠近的四五人立刻被狠狠抽飞,当场便有一人脑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身体扭曲地倒下了。
  肘击、膝撞、拳打,肉体被重力击打的撞击声“嘭嘭嘭”地如爆豆一般响起来,王文忠没有试图去夺取对方手里的武器,在这种狭窄环境里近战,他的手脚比枪支具有更大的威力。然而敌人也是悍勇,有人被他砸断鼻梁,有人被他打断肋骨,有人被他折断手臂,然而这些人即使身负重伤却也都没有退却,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竭力发挥作用。
  一个刚开始就被他凌空飞跃击倒的男人靠在墙边,额头被撞破,血流了满脸,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他的头微微动了动,从昏迷中醒来,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看清了巷子里的形式。
  他是只会此次袭击的领队,却在最初就失去了意识。他看到自己的人都陷入了苦战……不,是正在一个个的失去生命。敌人只有一个,却让他们一群久经严酷训练的人都束手无策。在众人的围攻下他不是没有受伤,但他就好像切断了身体中的痛觉神经一样,不管多重的伤势,他的战力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伤势越重,他反而越像是被鲜血刺激的猛兽一样,显得更加狂暴凶猛。
  领队的头一阵阵发昏,他用了咬了下舌尖,头脑顿时清醒,双手举起手枪,对准那个腾挪跳跃宛如幻影一般的敌人。
  “砰!”
  枪响,没有打中目标,反而击中了一名手下的胸口。那人后背喷出发射状的血液,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倒下去。
  领队的手颤了下,然后立刻恢复平稳,再次开枪。
  “砰!”
  王文忠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身体及时一偏,又一名手下的肩膀被击中,惨叫一声倒地。
  连续两次自己人被误伤,袭击者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立刻领会了领队的意图,好几人大吼一声朝王文忠扑去!他踹开了两人,第三人却从下面抱住了他的脚,身体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砰!”
  鲜红的血从王文忠身上喷了出来,好在他下半身被困,上半身还能动弹,及时避开了致命要害,子弹击中的位置在心脏偏上。受此重创,就算是他也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一个袭击者从背后扣住他,就要用力扼断他的脖子,王文忠抓住他的手臂双腿往上一收,接着用力向下一甩从袭击者腿间穿过去,凭借惯性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将背后的袭击者从头顶甩了出去,仰面躺在地上。王文忠摔倒时在他腰间抽了把短刀出来,顺手在敌人脖子上一抹,喷涌而出的血将地面染得一片猩红。
  又一人从旁边扑来,王文忠手一压地下身弹起,双腿夹住了那人的脖子,浑身一拧——
  众人都清除地听见了“咔嚓”一声毛骨悚然的响声。
  ……
  沉重的货车侧翻倒在地上,车上的货物洒满,都是些时鲜水果,有些已经烂成一团,将地面染得红红绿绿。货车前面有个白色的小轿车已经被挤成了馅饼,车中的人此时绝无幸存的可能性。
  货车上的司机好不容易从破碎的车窗里爬出来,看见那幕惨状,吓得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叫道:“不……不是我的错……他突然冲出来……”
  同样被这事故弄得惊愕难言的路人围上来,有的在拍照,有的试图营救,还有的孩子吓得大哭。金阳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惨白,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
  那辆白色轿车——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他知道自己在刚离开工厂没多久就被对方缀上了。原本以为又是容远的崇拜者或者想谈合作的厂商什么的,在发现跟踪以后他只是试图将对方甩掉,绕了几圈以后白色轿车却想截停他,别了几次车也没有成功,因为总被别的车辆影响。好不容易他速度减慢的时候对方想直接冲到前面去,却忽略了红绿灯的变化,被左侧蹿出的货车直接挤成了一团破铜烂铁。
  惊魂未定的金阳找到他父亲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客厅跟几个看上去就很有气势的男人在交谈,其中甚至还有他那个在b市一直工作十分繁忙的大伯金松。听到他进门的声音,所有人一起看过来,在众人凌厉目光的迫视下金阳感到事态非比寻常,他犹豫了下,正要开口,熟知他的金栢就挥了挥手。
  “这是犬子金阳,目前忝为远阳公司的法人代表。”他跟几人介绍了一下金阳,然后又对儿子招招手说:“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小远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你过来给几位叔叔伯伯倒杯水。”
  “……哦。”
  金阳对父亲十分信任,他放下对容远的担心,乖巧地答应一声,换鞋,洗手,给本来就满当当的杯子添了点茶水,然后坐在金栢身边,双手放在膝上。
  ——“倒杯水”的意思,就是让他旁听这场看上去不太正式又好像非常严肃的会议。他从刚才父亲的话里听得出来,他能获得坐在这里的资格,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远阳公司的主事者,相当于是小远的代言人。
  在此期间,众人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犹如芒刺在背。金阳的表现不过不失,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也没有出什么纰漏,紧张、期待、迷惑……他年轻的眼睛中写着诸多复杂而明显的情绪,在这些人眼里宛如白纸一样看得通透,但他没有多问一个字,普通而又自然地融入到客厅有些凝滞的气氛中。
  ——不会让人失望,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坦诚通透,不露锋芒。
  几人暗暗点了点头,默许了他的加入,然后就好像忘了金阳的存在一样,继续开始讨论。
  金阳默默听着,然后终于明白,容远不仅仅是遇到可能被劫持的危险,这件事涉及到的层次,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仅仅是因为棉花糖的存在打破了产业链的平衡,也不仅仅是为了夺取一个少年天才,被这表面的甜美糖果吸引的只是一些乌合之众,把这各国的势力纠集起来扰乱a市、搅浑池水、处处破坏、试图劫走容远的,有极大的可能是坚果国政府在黑暗世界的势力,他们的目的,是棉花糖中藏有的一项超越时代的技术。
  玉米膨胀以后是爆米花,白糖膨胀以后是棉花糖,这在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常见的现象,所以容远的棉花糖也会迅速膨胀这一点,很多人都以为是同样的原理,然而实际上并不是。坚果国最好的研究所一位化学家发现,导致棉花糖膨胀的是两种含量极其微小的溶液。他们高价收购了上千颗棉花糖,之从中提取出0.01毫克的溶液。然而当着两种溶液同时滴在一颗米粒上时,这颗白色大米瞬间膨胀得穿透了三个实验室和上下两层楼房,对这效果预估不足的化学家当场被挤死,同时死亡的实验员还有七人,损坏的仪器价值数亿坚果币。
  再多的牺牲,都比不上那颗巨无霸米粒对人们视觉和世界观的巨大冲击。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膨胀的米粒虽然体积增大了,口感和组织结构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内部并没有因为膨胀而出现巨大的空隙。虽然营养价值降低了,但同样的一粒米,过去只能塞牙缝,如今却能一次性喂饱上千人。
  如果这项技术不是应用在小小的棉花糖上,而是应用在农业上、矿产上、军事上……
  再理智的人都会为之疯狂!
  如果不是坚果国的情报出现泄漏,一位在研究所工作的糖裔研究员向外传递了消息迫使他们仓促动手,这一次对方出动的人手会更多,准备也会更加周全,糖国会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失去自己的领先优势。
  此时此刻,容远的安全已经不再是他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个企业、一个城市的事,它已经上升了国家战略安全的高度。
  金阳听着,手一点点攥紧,心就像是逐渐沉浸到冰水中,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他并不是非常担心容远此刻的安全,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还有一张底牌始终没有掀开,真要面对面地战斗,他不见得会畏惧任何人。他担心的是,按照这样的事态,容远必然会失去他现在的自由,金阳祖父权势再大也不能放任他自由地乱晃……不,就算是他祖父,恐怕也不会再继续纵容金阳的任性,他是维护糖国国家安全的最高长官,会比任何人都更加态度坚决地要控制容远。大伯金松亲自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据。
  容远要保有自由,唯一的办法……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抹消“容远”这个人的存在。
  金阳闭上眼睛,神色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痛苦。金栢没有回头看他,却握住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
  金松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微垂眼睑,神色岿然不动。
  ……
  短刀脱手而出,飞射进领队的胸膛。领队双目圆睁,手颤了颤,无力地垂下来落在腿旁,指尖还在抽搐着。
  王文忠喘着粗气摔倒仰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有些是敌人的,但更多是自己的,杀死了最后一个敌人,憋在胸口的最后一口气好像也吐出去了,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吧?
  死在这种连阳光都吝于照射的地方是有点可惜,眼前所见的最后一点天空中只有褐色的墙壁、交错的电线、灰蒙蒙的天空,除了他的血没有更加鲜艳的颜色。但他也并没有什么遗憾,这一生,值得珍惜的人很多,但快乐的事其实很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接受残酷的训练和不停的杀戮,他夺取过很多人的性命,也拯救过很多人,但回想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仰不愧於天,俯不怍于人,没什么好后悔的。
  ……不,还是有一件——对于家人,他忽略得太多,本来可以给予更多关心的。
  身边传来悉索的声音,一个他原本以为已经死了的袭击者竟然爬了起来,看来对方之前只是晕厥过去了。王文忠想要反击,但用尽全力,只有指尖动了动。
  男人跌跌撞撞走到他身边,一个不稳跪坐下来,他用枪抵着王文忠的额头,看出他已经没有反抗之力,惨笑一声,正要扣动扳机,却突然发现他脸上的皮肤有些惊悚。
  近身战斗时抠鼻、挖眼、牙咬……有用的手段不管多么阴险或者难看都要用上,王文忠脸上的面具早就破的不成样子,颤巍巍地挂在脸上,被涌出的血染红,但面对死亡,他的眼神依然平静如秋水。
  男人枪口偏移了一下,对于能跟他们一行人厮杀到如此惨烈地步的对手生出一点好奇,伸手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露出青年有些苍白有些普通的面孔。
  男人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他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张脸,但他会把这位值得尊敬的敌人的样子牢牢地记下来。即使糖国为了保密不能给他应有的功勋,至少他的敌人会记住他。
  “再见。”男人轻声说了一句,扣下扳机。
  “砰!”
  血从他的太阳穴涌出,男人一头栽在“王文忠”身上。容远收起枪,走过来低头看着露出几分惊讶神色的青年。
  第148章 得到与失去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个画面,他看到容远手里随意地拿着枪,俯下身向他伸出手来。
  ——为什么你在这儿?离开!危险……
  念头还没有转完,大脑就失去了继续工作的动力,意识陷入昏迷。
  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医院雪白的天花板,鼻端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都传递给大脑一种疼痛到接近麻木的感受,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没有一处听从他的指挥,只有眼珠子随心所欲地转了转。
  墙壁是让人心头生暖的米黄色,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机,窗户在他的右侧,暖融融的阳光在被单上投下明亮的光团。窗外有树,风吹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让人觉得格外悠闲安静。左侧是卫生间,非常干净,没有异味,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马桶桶盖的上半沿,上面好像被人贴了一张笑眯眯的贴画,让人看着就想要笑出来。
  细细一闻,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清香,虽然看不到,不过在他床头边上,应当是摆着一束兰花。
  他的一只手和一只脚都被打了石膏吊起来,浑身上下几乎被包成一个粽子,连一只眼睛都被绷带给挡住了,口鼻上戴着氧气罩,一呼一吸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难听得像是在拉风箱。
  他很久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离死亡也只差一线,全身都能感觉到如被蚂蚁啃噬的麻痒疼痛,但意外的心情并不坏,他很平静,隐隐还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不管怎么说,能活着总是很好的。
  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青檬看着他的眼睛一愣,然后立刻说:“队长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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