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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开战怎么办?”段岭问,“拔都会有危险吗?”
  李渐鸿说:“辽帝年幼,太后监国,兵权俱在北院大王耶律大石手中,全看他心情,心情不好,吃了败仗,回来找布儿赤金家麻烦,统统押出来砍头,也是有可能的。”
  段岭登时紧张起来,一路忧虑重重,回到家后,李渐鸿想了想,说:“想救他吗?”
  段岭问:“怎么救?爹,你能救他吗?”
  李渐鸿在院子里躬身洗脸,头也不抬地道:“不是我救他,是你救他。”
  段岭:“可是我怎么救呢?”
  “对啊。”李渐鸿洗过脸,走到廊下擦手,说,“怎么救呢?可得好好想想。”
  段岭:“……”
  段岭说:“要是郎俊侠在就好了,三个人总比两个人……”
  李渐鸿认真道:“这种时候就不要提郎俊侠了,你爹好歹也是南陈第一剑客,成日被我儿与一个杀手比较来比较去的,当真心酸。”
  段岭:“……”
  “那……”段岭说。
  “喏,你想办法就是了。”李渐鸿说,“看过兵法?听过说书?这就给你手下派个大侠,怎么使唤,当驴子还是当狗,自己想办法罢。”
  段岭笑了起来,李渐鸿脸一沉,说:“笑什么?大侠可不是这么轻易出动的,全天下,这高手可是只听你一个人的吩咐。回来你还得付点好处。”
  李渐鸿说着伸出手指,朝段岭搓了搓,示意事成以后还要好处,段岭一脸震惊,李渐鸿便径自走开了,又到后院里去给段岭洗衣服,段岭发了一会儿呆,明白了李渐鸿的意思,心中登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刺激感,跑回房去取纸笔。
  “爹!”
  “嗳,我儿。”李渐鸿洗着衣服,漫不经心地答道。
  段岭跑出来,手里拿着地图,上头画出了路线,更有不少小人,象征布儿赤金府外的守卫。
  “一张行军图。”李渐鸿说,“画这么漂亮做什么?打几个三角就成了。”
  段岭点头,解释道:“得先把人带出来,再想办法在明早开城门后,把人给送出城去,这是他们家,咱们下午不是在楼上喝茶吗?”
  “唔,救出来以后藏在哪里?”李渐鸿问,“咱们家?”
  “咱们家离城门太远了。”段岭说,“而且连个地窖都没有,不好藏人,万一对方发现他们逃了,肯定要挨家挨户地搜。闲杂人等,不让出城。”
  “唔,顶聪明的。”李渐鸿随口笑道。
  段岭说:“怕就怕明早封城,所以藏在——这里!离城门近,还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
  “行!”李渐鸿道,“就这么说定了,等爹把垃圾倒了就去救人。”
  段岭追在后面:“你还没看是哪儿呢!名堂!”
  李渐鸿晾完衣服,把垃圾扔了,说:“名堂你熟悉地形,自然是最合适的地方,走。”
  段岭说:“哎?不蒙面吗?刺客不是都蒙面吗?”
  李渐鸿说:“废物才蒙面。”
  “那……”段岭自知不可去拖李渐鸿的后腿,遂将地图交给他,说,“沿着这条路……”
  “记不住。”李渐鸿把段岭随手扛在肩上,两步上墙,第三步上了房顶,越过屋顶,如履平地般潜入了黑夜。
  段岭差点叫出声,幸而忍住了,跑了几步,李渐鸿又落地,背着他,飞身经过好几条巷子,抄了近路,落入别人家的院里,惊起院中狗吠。
  “哟。”李渐鸿说,“好大一只狗,当真比忽必烈还凶。”
  段岭:“……”
  “下来。”李渐鸿说。
  转眼间已到布儿赤金府侧巷,李渐鸿单膝跪地,一手环过段岭的腰,示意他按着瓦当站稳。
  “爹,剑忘带了。”段岭说,“回去拿吗?”
  “用不着。”李渐鸿抬头看月色,今夜正好是十五,一轮明月照耀大地。
  “这么亮的晚上。”李渐鸿自言自语道。
  “那边有影子,可以掩护行动。”段岭指向府内另一处,李渐鸿“嗯”了声。
  巷内有辽兵经过,段岭指指脚下,示意李渐鸿小心。
  李渐鸿低声说:“在这等。”说着塞给段岭一包点心,示意他无聊时可吃点东西。段岭哪里吃得下?把点心塞怀里,一眨眼李渐鸿已不见了踪影。
  那队辽兵经过拐角处时,最后一名士兵后颈挨了一掌,被站在阴影里的李渐鸿倒拖回来,随手摘去背后箭囊与长弓,又摘下腰畔的陌刀,随手掂了掂,朝头顶抛上去,段岭紧张万分,伸手去接,没接住。
  李渐鸿又抛上来,还没接住。
  第三次,总算接住了。
  李渐鸿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示意做得好。
  段岭汗颜。
  第15章 故人
  李渐鸿又飞身上墙去,随手摘了几支箭,折下箭头扔掉,剩下光秃秃的杆子,弯弓搭箭,段岭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箭飞去,正中花园内树梢,一身轻响,李渐鸿马上转向另一棵树,连珠三箭,三棵树上的暗哨登时昏迷,各自挂在树梢,李渐鸿再飞身上屋檐,一手按着瓦楞,修长身材伏在瓦沿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开始换班,可以下去了。”段岭小声说,“只有半刻钟时间,爹,我还在这里等吗?”
  李渐鸿接过段岭手里的刀,说:“回去不从屋顶上走,跳!”
  李渐鸿将从辽兵身上搜缴的绳索一甩,套在飞檐上,段岭抱住李渐鸿的腰,两人荡了个弧度,从辽兵头顶上飞过去,落入布儿赤金府的庭院内。
  刚一落地,李渐鸿便手持陌刀,连刀带鞘地挥去,段岭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已被点倒两名辽兵,紧接着李渐鸿又牵着段岭的手,往前跑了三步,说:“再跳!”
  段岭跃起,与李渐鸿跃过庭栏,进了走廊,李渐鸿一手牵着段岭,另一手持陌刀,随手两下点去,又有人昏倒在地。府里亦有辽兵在巡逻,李渐鸿抱着段岭,矮身伏到窗台下。
  厅堂中亮着灯,传来说话声,李渐鸿侧头看段岭,段岭眼神中满是崇拜,却不敢说话,李渐鸿发现段岭脸上脏了,便随手给他脸上一抹。
  段岭听见了里头拔都的声音。
  拔都非常激动,正在说元人的话,又有杯子摔碎的声音。
  “是他?”李渐鸿问。
  “是他!”段岭说。
  李渐鸿起身,朝厅门走去,一手仍牵着段岭,侧身,一脚踏了个弓箭步,单掌推在那守门士兵背后,柔劲先吐,登时将那士兵震昏过去,继而化作刚猛力道将他推得飞出,无声无息地摔到花圃后。
  段岭转身冲进厅堂,李渐鸿紧随而入。
  “拔都!”
  刚一冲进厅内,段岭赫然发现里头居然也有把守的卫士!
  拔都与其父激烈的争吵顿时戛然而止。段岭瞬间大惊,一个猛刹转身,逃向李渐鸿,李渐鸿却一步踏入厅堂,双手一撒,手中木棋以漫天花雨之势射向辽兵,将四名监视者击昏在地。
  “段岭?!”拔都惊讶道。
  “快走!”段岭说,“我们来救你!”
  段岭出面,比说什么都有用,拔都一瞥父亲,便果断转身,要跟着段岭出去。
  “我去收拾点东西。”拔都说,“你在这儿等我。”
  “没时间了!”段岭焦急道。
  拔都之父,布儿赤金奇赤随后追出,李渐鸿客客气气,朝他一点头,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先逃为敬”。
  拔都在走廊里停下脚步,段岭拉着他的手。
  “好。”拔都下定决心说,“咱们走。”
  段岭说:“先找你娘。”
  拔都停下来,低头看着地上,段岭一头雾水,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感觉到拔都的手指头轻轻地紧了紧。
  拔都抬起头,朝段岭说:“她先走了。”
  段岭放下心头大石,带两个人跑总比带三个人安全点,回头看李渐鸿时,李渐鸿便指指后院。
  沿途护卫都被李渐鸿放倒,奇赤一瞥满地昏迷的侍卫,愤怒无比,抽出腰间武器,却被李渐鸿一刀轻轻架住。
  “嘘。”李渐鸿示意不要多生事端,奇赤便定定地注视李渐鸿。
  李渐鸿转身掠出后院,再两下点倒护卫,四人沿着小巷逃离。
  “有偷袭!”
  段岭算下来的时间差赫然正好,换班结束,前来站岗的守卫发现宅内乱局,大声示警。外头巡逻的卫兵马上合围,迎面冲来一队护卫,奇赤终于等到了发泄的时机,上前就是一拳,直接揍在战马头上,将骑兵连人带马揍翻在地。
  暗巷内箭矢乱飞,奇赤且战且退,李渐鸿打了声响哨,奇赤便不再恋战,沿着巷内小路退走。
  城中一片混乱,段岭低声道:“朝这边。”
  段岭和拔都拉着手狂奔,奈何远处城守已追来,李渐鸿便上前一手揪起一个,翻身跳进不知何人家的院子,再翻墙逃离,一眨眼间已拐出正街,奇赤喘得半死,踉跄追上,又一队兵从旁杀来。
  “哪里跑!”
  “包抄!”
  拔都要回去接应他爹,却被李渐鸿一把扯住。
  “放开我!”拔都愤怒地说。
  李渐鸿不由分说,将拔都扔到一旁去,段岭忙紧紧抱着他,不让拔都去救人,李渐鸿翻了出墙,紧接着外头射箭声响,连番惨叫,段岭捂着拔都的嘴,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李渐鸿说了句元语,两人推开民宅后院破门,闪身进入。奇赤安然无恙,不住喘气,紧盯着李渐鸿。
  段岭与拔都方放下心头大石,李渐鸿一脚踹开民宅房门,施施然入内,房内一女子被他踹门的动静惊起,继而发出一声尖叫,李渐鸿手持刀鞘抵着她一推,顺手将她推回榻上。
  “借个路。”李渐鸿优雅地说,带着众人从正门出去,再抱起段岭,段岭哭笑不得,朝拔都招手,却见奇赤背起了拔都,七拐八绕,在上京这暗夜里飞速逃亡。
  “怎么走?”李渐鸿问。
  甩开了追兵,段岭指路,来到名堂花园后,这日并非假期,宿舍里师弟们都睡下了。
  花盆被挪开,拔都最先钻了进来,紧接着是段岭,李渐鸿几步翻墙过来,在段岭的带路下朝书阁里走。拔都显然轻车熟路,从一个花盆下翻出备用钥匙,进了书阁。
  终于抵达目的地,段岭一路上紧张万分,靠在长案旁喘了会儿气。拔都点亮了灯,略带寒意的春夜登时温暖了起来,然而脚步声响,火苗还来不及滋长,便被随之而来的李渐鸿一弹指,劲风飞射,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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