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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啊?我啊?”卫东感觉自己总是最倒霉的那个。
  门房大爷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你想违反春笋宿舍的决定?”
  卫东差点当场吓尿,赶紧顺从地走到朱浩文身边了。
  门房大爷不再看大家,一面收拾着手里剩余的钥匙,一面说:“熟悉熟悉环境就回屋吧,熄灯之后就别再上下楼乱走了,也别再串门了。”
  六组人拿着自己手中的钥匙,有一头雾水的,有一知半解的,刚走出充满了烟霉味的收发室,突然间收发室窗子里伸出门房大爷的脑袋:“明天早上8点在五妹餐馆集合!”
  人们又被吓了一大跳。
  卫东哭丧着脸拉着柯寻:“柯儿……”
  柯寻也没办法:“记着门房大爷的话,熄灯之后别再上下楼,最好就别出门了。”
  沙柳却插进来一句:“我觉得奇怪,关于这个禁止上下楼的限制,难道这是在默许咱们夜里可以出门?可以在同一层的走廊里走动?”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一声高叫:“公厕!”
  说话的正是长腿妞里的tina,此时她正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厕所:“这个公寓里没有卫生间!咱们要去只能去公厕!”
  另外两个长腿妞也跟着大惊小怪。
  众人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没有禁止大家出门,如果夜里上厕所的话,就必须要走出门来去公厕。
  大家伙都心绪复杂,经历过画的人都十分认真地熟悉着眼前的环境,试图将这些房间的位置印在脑子里——熟悉熟悉环境,这应该也是门房大爷的一个叮嘱。
  众人之间也基本熟悉了,那两位中年男诗人自报了姓名,戴眼镜的瘦子叫瘦竹,长发微秃的叫稚苕,想来应该都是笔名。
  稚苕还给大家奉上了名片,古香古色的名片上印着“稚苕”两个字。
  大家都知道苕就是地瓜红薯,稚苕,那不就是个小地瓜么……
  如今的情形下,谁也没心情分析地瓜的事,大家在一楼的天井简单转了一圈,除了浓浓的生活气息,再也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死气沉沉。
  一楼没有住户,都是底商,大家很快找到了“五妹餐馆”,里头还有不少用餐的人。
  除了小餐馆之外,底商里还有不少小卖铺。
  三个长腿妞刚来时是最不适应的,这会儿又凑到小卖铺里掏出钱包来去东西,果然一人买了一瓶橘子汽水,站在小卖部门前用吸管喝着。
  看来钱包里的钱是可以在这里用的,大家又放了些心。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底商的铺子按说应该是朝外开的,为什么这些门脸全都朝里?”柯寻忍不住问身边的牧怿然,不经意间就闻到了对方身上男士香水的气味:雪松,橡苔,还挺好闻的。
  “进门之前,在公寓外墙上贴着拆迁通知,时间是1996年5月。”牧怿然认为,这些铺子大概已经不被允许对外开放了。
  “嗬,你都看到拆迁通知了?我就看见那些红漆喷的大字了:有鬼。”柯寻笑眯眯望着牧怿然。
  众人却被柯寻口中的“有鬼”弄得很不自在,但其实大家都看到了,那些血红的喷漆大字就喷在公寓的外墙上,上面用狰狞的字体到处写着:有鬼。
  突然前面的铺子里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声,紧接着就从门里走出了一个红衣女郎。
  圆筒式的火红色短裙,留着在这个时代大概十分时髦的发型——Ω发型,俗称外翻翘。
  红衣女郎用发胶将头发翻翘成一个优美的弧度,细细的高挑的眉毛也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泛着光泽的大红色唇彩,嘟起嘴来令人心生怜爱。
  相比之下,那三个小新眉大红唇的长腿妞倒显得有些粗糙了。
  女郎走出的这间铺子是一间理发店,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这里的老板。
  “新来的啊?”女郎见怪不怪地向几人打招呼,带着浓重的浙江一带的口音。
  又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npc。
  看到美女,瘦竹似乎一下子来了精神:“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众人:“……”
  稚苕也满脸泛笑:“妹子,其实我们是从美术馆……”
  “美术馆?你们是香港开发商派过来的?”红衣女郎突然冷冷截住了他的话。
  裘露急忙在一旁说:“我们只是游客!”
  红衣女郎的眼睛转着转,把每个人盯了个遍:“那你们可要关好门,这里晚上闹鬼的。”
  第47章 破土04┃入宿筒子楼。
  春笋公寓共有六层,除去一楼底商之外,以上五层都是住宅,每层16户人家。
  假如这是一座正方形的筒子楼,那么公共厕所和楼梯应该就分布在楼层四角——换作圆形建筑物的话,厕所和楼梯就处在圆环的四个等分的点上,中间恰巧都隔了四户。
  露台围着漆成砖红色的围栏,站在围栏边,低头就能看到下面圆形的天井院,抬头就是这所公寓里大部分住户的房门,整整齐齐排成了圆柱形的里圈。
  13个画外人的住处主要集中在三楼和四楼,唯有朱浩文和卫东,住在顶层六楼的最后一个房间,616。
  柯寻拿钥匙打开了411的房间门,因为是圆环状的楼,所以房间的门与门之间离得很近,里面的房间结构呈扇形排列。
  房间是套间,顶多也就50平米,外间是个小小的会客厅,摆着老式的五斗橱,垫着玻璃板的茶几,一对带木扶手的小沙发。
  里间只有一张老式大木床,一旁摆了写字台和书架,书架上全是些美术方面的书籍。
  柯寻拉开了布窗帘,外面是让人透不过气的夜色,浓稠而逼仄。
  暖橙色的房间,反倒令人觉得踏实。
  有时候,仅仅是家具摆设,就能令人窥见这个家庭曾经的生活点滴。
  “这次入画时,你有没有产生以前的不适感?”牧怿然将简单的行囊放在了写字台上。
  柯寻还真没细想这个问题:“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比前两次都好些,就是刚走进这座楼的时候,有些窒息。”柯寻也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了写字台上,“对了,我这回带卫生纸了,你用的话就拿。”
  牧怿然:“我也带了。”
  看来大家之前都有苦难言啊。
  牧怿然里里外外仔细打量着房间内部,眼睛看了看床下,微微蹙了蹙眉。
  床下有一双红色的塑料拖鞋,一前一后地扔在那儿,就像一个正要慢慢向前迈步子的女人。
  柯寻很快也发现了这双红拖鞋,一时觉得这鞋摆在床下怪瘆人的,收起来又不知放到哪里。
  “npc并没有说,不能动房间里的东西。”柯寻自我安慰了一句,将这双红拖鞋拿起来,在房间里溜了一遍,最终将其放在了外间的简易鞋架子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好扔出去,鞋架大概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鞋架子上本身是空的,此刻放了双红拖鞋在上面,仿佛这屋子里还住了个女人。
  柯寻看了看自己的手,总觉得有些脏。
  “去卫生间洗洗手吧。”牧怿然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只旅行香皂盒。
  柯寻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接过这只性冷淡风格的香皂盒,内心屁颠儿地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公共厕所连着公用水房,水泥磨的池子倒是光滑干净,柯寻的心情还不错,方才看到红拖鞋的不快也一扫而光,将手好好洗了两遍,牧怿然的香皂是椰子味儿的,让人很想咬一口。
  明明洁白的香皂,洗出来的香皂沫却发着淡淡的粉色,也不知对方从哪里买来的如此少女心的香皂……
  很快,沙柳也带了简易的旅行洗漱用品来水房洗漱,见到柯寻便问:“你们的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柯寻也不打算隐瞒:“床下有一双红拖鞋,这算怪吗?”
  沙柳的脸色却充满了阴郁:“我们那两间房子里全是书,堆满了两个大书架,连床边都堆满了高高的书,床底下也都是成箱的书。”
  柯寻没带毛巾,直接甩了甩带有椰子香味的手:“那看来之前的房东或者房客很爱看书,说不定是个学者。”
  “不,那些书全是言情小说。”
  “……”
  “八九十年代特别流行的那些,琼瑶的岑凯伦的席娟的于晴的……”沙柳皱了皱眉头,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讲出来,除了这些之外,床头摆的那些书全是言情界的禁书——小黄本儿。
  柯寻拿起香皂盒准备离开水房,丢下一句:“那看来你们房东之前是个开书店的。”
  沙柳独自在水房里,望着水龙头里流出的那些不够清澈的,有些发锈的水,勉强洗漱了一番。
  自己所住的410房间里,那些言情小说其实也并不可怕,但结合到房间里随处就能观察到生活痕迹,就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410的卧室里,有两个痰盂,一个小一个大,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沙柳能够理解,像这种使用公共厕所的人家,晚上起夜或许都是要用痰盂的,可以称之为尿盆。
  但那个大的痰盂简直有些过大了,和后世的抽水马桶几乎一般大,上面盖着盖子,还挖出了洞,一看就是坐上去如厕用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在屋子里大便?明明公寓里是有公共厕所的。
  卧室里还有一个公主风格的梳妆台,不知道为什么摘掉了镜子,梳妆台上摆着擦脸油,香水,痱子粉,还有一瓶治足裂的按摩膏和一些不知名的药膏,还有一把宽齿梳,上面挂了几根白头发,特别长的白头发,如果这头发长在人的头上,应该能长发及腰。
  可偏偏是白发,还这样长,就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沙柳在水房里想着这些,突然意识到水房里只剩自己一人,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那个苍白得有些发阴的白炽灯管,身上一冷,便急急忙忙出去了。
  走过挨着水房的412房,见有个老太太坐在屋门口扇着扇子乘凉,穿着一件特属于老太太的那种碎花汗衫,白底子上布满了红色小碎花。
  沙柳从其身边经过时,老太太还摇着扇子说:“这天儿可真够热的。”
  沙柳不觉慢下脚步,想着说不定能从老太太这里了解些情况,于是便笑着答腔:“是啊,到晚上了还这么热,应该快熄灯了吧?”
  关于熄灯的事情,门房大爷并没有详细说,沙柳想弄明白,这个熄灯究竟是主动还是被动。
  果然听老太太说:“到11点就断电熄灯啦。”
  断电熄灯?沙柳很想问问公共厕所到时候断不断电,谁知老太太先问道:“姑娘,你是新搬过来的吧?”
  沙柳点了点头,索性壮着胆子问道:“大妈,410之前住的什么人啊?”
  “雅芬,”老太太说出一个名字来,“雅芬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如今跟她爸妈享福去了,住的是城中心的新房子,听说还有电梯呐!”
  “哦,那还真不错。”沙柳笑了笑,便掀帘子回屋了——和这些npc说话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引起什么副作用,还是点到即止的好。
  回到屋里,却见裘露正歪在沙发上看言情小说,沙柳皱了皱眉,关于这个屋子里的东西,自己一点都不想动。
  裘露合上手中的这本《我是一片云》,把手边的纱罩台灯调暗了:“我刚才听见你们说,11点钟就断电了,”说着眼睛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粉红色钟表:“还有半个小时。”
  沙柳觉得阵阵凉风吹过来,原来是裘露打开了电风扇:“你说,他们说的那些事儿是不是真的?画里?他们怎么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谎言。”
  沙柳看了女诗人一眼,有些同情,此刻只是笑了笑:“浪漫不浪漫,过了今晚就知道了。”
  裘露再次扭亮台灯,继续看小说了。
  沙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心大的人,自己此时却是坐立难安,前半夜不可能睡得着,按照“惯例”,只有等夜里的“危险”过去,才能勉强睡上一小会儿。
  沙柳先是听了听隔壁411的动静,隐约能听到柯寻的说话声,偶尔夹杂着牧怿然低低的几句回应,但内容就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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