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菱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好像也没有人,“三师父还没有来吗?”
她也不敢太靠近镜湖。
四周都十分安静,菱一索性看着炽墨折腾这些小花,她不由得将炽墨摘下来的花接了过来,随手又扯了几根草茎,打算编个花环给炽墨戴戴。
“来我教你。”菱一阻止了炽墨摧残花草的行为,拉着他坐在草地上,一步步的教他编花环。
炽墨学的还挺认真,不过没等菱一手中的花环编完,就突然刮起了一阵清风,阳光被挡住,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来了?”菱一仰起头,便看到天上停了艘飞舟,不由得疑惑的道:“哇……三师父什么时候有一艘如此气派的飞舟了?”
炽墨跟着疑惑的仰起脸来看,那飞舟带起一阵风,将整个山坡的花草吹得如同海浪一般摇晃了起来。
飞舟缓缓停下,菱一正觉得那金光闪闪的栏杆有些眼熟的豪华……船舱里便走出来一席青衣。
“……楚兄?”菱一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眨了眨眼睛,才看清同样站在栏杆边上一脸惊愕的楚云。
“诶?”菱一有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倒是楚云反应快些,看到是菱一后,也只是惊诧了一下,随即脸上便荡开了温暖如风的笑来,他缓缓从飞舟上下来,行走间都仿佛自带仙气,青衫衣角微微摆荡,那些复杂的阵纹若隐若现……微弱的铃声随着脚步而响了起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一。”楚云下来后,随手一挥,那飞舟就被他收进了袖中。
“啊……啊?”菱一还有些懵,这时候才回神道:“哦,我奉了师命在这里等待家师,楚兄这是?”
楚云突然笑了起来,顿有几分开怀和真情实感的喜悦,那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春水,柔得仿佛要融化了一般,“原来水弥前辈是一一的师父,这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认识我师父啊?她人呢?”菱一看了看四周,还是没有水弥师父的踪迹。
“她没有来。”楚云往前走了几步,长袖一挥,顿时在身前拿出一套白玉打造的石桌石凳,上面茶具、茶炉和滚水一应俱全,他轻轻伸手,“坐吧,此事说来话长。”
又是要喝茶的架势。
菱一拉着炽墨走上前来,楚云看了炽墨一眼,竟不是之前跟在菱一身边的两个,不由得道:“看来一一又收了新弟子了。”
“是,这是我的三徒弟,名叫炽墨。”菱一颇有些自豪的介绍,然后对炽墨道:“白白,这是师父之前游历时结识的友人,别的不说,只是一手酿酒的绝技,世间少有。”
听得菱一夸他也不忘了那桃花酿,楚云的笑容又扩大了些,低头道:“幸好今日也带了来,否则岂不是要叫一一失望了。”
菱一不好意思的捞了捞头,跟随着一起坐下,炽墨只是看了看楚云,也没有行礼,撇了一眼茶桌,“奇奇怪怪的,我自己去玩,你们聊吧。”
说罢朝旁边走了几步,捡起刚才未编完的花环,坐在花丛中又努力了起来。
“他有些贪玩,楚兄见笑了。”菱一及时转移的话题,“楚兄之前诸事繁杂,如今可忙完了?”
“只是些俗事缠身罢了。”楚云一边轻柔的回答,一边行云流水般的沏了茶,倒在晶莹剔透的小玉杯之中,端到了菱一身前。
菱一喝了一口,便是满口茉莉清香,还有些甜,是加了灵密,滋味正好。
比之那些名贵的茶叶,菱一觉得这好喝了许多,起码不会觉得苦,也不会涩,又香又甜,正是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楚兄什么时候也改喝花茶了呀?”菱一将一杯喝掉,咂咂嘴,“还挺甜。”
“之前见一一喝不惯,就特意给你换了花茶。”楚云给菱一又添了一杯,“喜欢就好。”
这也有点太细心了吧,他们总共也没在一起喝过几次茶,菱一品茶虽然都是牛嚼牡丹,但是每次好像也真心实意的夸奖了楚云的茶艺了呀。
这又是怎么看出她不习惯的?
“还是楚兄细心。”菱一也不得不巴结了一句。
倒是坐在不远处的炽墨竖着耳朵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撇了撇嘴,还不予余力的翻了个白眼。
“之前我在木北林之中遇险,幸得水弥前辈相救。”楚云也知道菱一着急,便也不绕弯子,几句话将当时的事情说了出来,“若不是水弥前辈,此刻怕是楚某早已经魂归天地了。”
“原来如此。”菱一恍然大悟,原来水弥师父之前说救了个小娃娃,就是说的楚云啊!
又疑惑的道:“那师父叫我们前来又是所为何事呀?”
楚云顿了顿,干咳了一声低下了头,似有些窘迫,也不敢抬头看菱一。
菱一正疑惑他这一番动作,就听他艰难的道:“水弥前辈说……救命之恩须得以身相许。”
“这件事吗?”菱一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那师父啊,平日里凡间游历,就喜欢看些儿女情长的话本,素来喜欢什么英雄救美的,楚兄莫要见怪,之前我也与她说过了,这番做法不妥,我师父虽爱玩闹了一些,但还是通情达理的,必不会强迫楚兄……”
菱一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事不是之前水弥师父就说过了,她也觉得不妥吗?
何况水弥师父也不过是一时玩心重,其实哪里会要楚云报恩呢。
菱一自觉这番说得很清楚,应该不会叫楚云为难,得意的端起那芬芳香甜的花茶,一口口的喝了起来。
倒是没注意楚云的脸越发的低,耳根也可疑的红了起来,半晌才低声道:“前辈倒不曾为难,只是说……她与我年纪差距太大,不相合,以身相许不妥,倒是她的徒儿……正缺个如意郎君。”
菱一一愣,茶水含在嘴里忘了咽下,楚云又接着道:“叫我来报了这救命之恩。”
“噗……”菱一终是没忍住,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及时,一挥袖将喷向楚云和桌面的茶水都全挡下了,没有尴尬的喷人一头一脸。
然后便是呛咳了许久,咳得两颊通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搞半天在这里等着她,难怪上次说话遮遮掩掩,还搞什么一月之约!真是坑死徒弟不偿命啊!
“楚兄莫要误会!”菱一咳了一会儿,忙定下了心神,开口道:“我……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也不知道师父叫我来是为这个,师父她惯会恶作剧,指不定在哪里看我们笑话呢。”
楚云低低一笑,看菱一窘迫得通红的脸,刚才那些难以启齿的话,仿佛也不那么难说出口了,倒是从容了许多,接着道:“之前来时,本也想好了说辞……希望前辈的徒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能允我解释清楚这个误会。”
“我通情达理,我非常的通……”
菱一还未说完,楚云接着一句话就让她顿时哑口无言,呆愣在原地。
“不过在此地见到一一后,我倒是改变了主意。”
“啊?”菱一呆呆的看着楚云。
只见楚云微微一笑,清隽的脸微微展颜,轻声道:“我觉得如此……很好。”
菱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想了想,楚云的意思是字面上的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还没等菱一消化完这个变故,楚云的眼神坚定的看向了菱一的双眼,四目相对,他认真的道:“若是一一,我愿以身相许!”
这可说得是掷地有声,坚决异常。
菱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这二百余年的生涯里,算上灵魂飘荡三千界那些无尽的时光,这还是头一遭啊?
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是如何拒绝的?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相对无言,楚云微微笑着,就看着菱一,似在等她回答。
这安静也不过了一瞬,就听得旁边传来一个十分不耐烦的声音。
“啧,这个又坏掉了。”炽墨将编得破破烂烂,软绵绵好不成形的花环一丢,站起身来,往两人身边一坐,“我说啊……”
炽墨比了比菱一,“我师父她不愿意。”又轻蔑又高傲的斜了楚云一眼,“别痴心妄想了。”
菱一这才反应过来,忙跟着点了点头,才深觉后一句话太伤人,忙道:“不不不,我徒儿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此事确实不妥,是当真不妥,楚兄莫要开我的玩笑了。”
楚云的笑容倒没有收敛,只是微微一叹,似乎他也知道此事并不可能达成。
菱一被炽墨这一闹,仿佛找回了主骨心,正了神色,平静的道:“楚兄莫要误会,师父她就是爱玩闹了些,以身相许这种话,楚兄大可不必当真。”
看楚云敛了眉目,菱一又道:“倒不是说楚兄哪里不好,只是我从未有过此心,也未曾有过结道侣的心思。”
楚云深深叹了一声,才道:“我也知道此事唐突了。”
菱一倒真不敢轻易松了这口气,只是笑道:“楚兄心意,恕我辜负了。”
她以为楚云也不过是听了师父的话,为人又太过正直,才会真有了什么报恩的想法……
要说是对她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倒未必,所以拒绝起来也爽快,只觉得大家将话说开了就好。
“听你的。”楚云又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淡然了许多,看着菱一,认真的道:“一一不愿,此事便就此罢了。”
菱一大大的松了口气,就听楚云似低叹又似呢喃了一句,“也是我欠你良多……”
她没太听清楚,皱了皱眉问道:“楚兄说什么?”
楚云摇了摇头,“没什么,既然都来了,一一将这些酒带回去慢慢喝吧。”
“这……”话虽然说开了,但是菱一倒有些不好意思收下这些桃花酿了。
楚云似懂得她的纠结,笑道:“一一不必担忧,此事既然已经搁下,放开了便是,从此后我也再不会提起,一一心境豁达,若是一直介意,岂不是连做朋友都无法坦然了?”
这样一说,不收倒不好了,菱一豁然的笑了笑,“既如此,就多谢楚兄美意了。”
菱一将几坛桃花酿收下,心里想着过几日挑几样礼品着人送去昆仑山回礼也就罢了。
两人一时便无话可说,静坐了片刻,菱一便提出告别,楚云倒也没挽留,看着二人上了飞舟就此离去。
再看看身上挂的银铃,不由得又苦笑出声,“是还不够吗?到底是心急了些。”
只是到了这里,看到来人竟是菱一的时候,他是真的太高兴了,那种喜悦发自肺腑,所以便不论如何都压制不住,才一时迷了心窍,说出了那番话来。
楚云深深叹了口气。
菱一带着炽墨离开了好远,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摸了摸惊魂未定的胸口,第一件事就是发了小半个时辰的传讯给了三师父水弥,谴责她,必须谴责她!
“师父姐姐?”炽墨疑惑的看着菱一嘴唇不停的动,发了一份金光闪闪灵力十足的传讯,然后扬起头就喝了一大口酒,仿佛才回过神来。
他这才开口道:“之前我看书里说,结下双修道侣,二人灵力互通,是一种极为容易的增长修为的修炼功法,看起来明明是好事啊?师父姐姐为何要拒绝啊?”
菱一将酒壶收了起来,传讯半天说得口干舌燥的,却还是不得不解释道:“这道侣怎么能随便结得?那是千千万万年,一生一世的誓约,怎能为了增长修为方便就互许终生?”
炽墨皱了皱眉头,“对师父姐姐来说,道侣如此重要吗?”
菱一看他一脸懵懂,点了点头道:“这本来就是件很严肃很重要的事情,夫妻之间是要陪伴一生一世,甘苦同渡,祸福相依的。”
“是这样吗?”炽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菱一摸了摸炽墨的脑袋道:“只是人这一生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太多了,于我来讲……凌云谷的众人,还有你们这几个徒弟,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和事都比不得的。”
“那师父姐姐重要的人也太多了点。”炽墨笑了起来,“如此说来,还是夫妻好些,起码是彼此唯一。”
“是吧?”菱一觉得好像被绕了进去,一时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想了想,又道:“说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夫妻都是两情相悦,也多得是各种理由结合在一起的……更何况人心易变,抛妻弃子,互相怨怼的怨侣也多得很啊……缘来缘散谁又说得清楚?”
炽墨微微一愣,又笑了起来,“师父姐姐的想法还真是很多。”
“不过师父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菱一拍了拍炽墨的肩膀,“所以啊,若无法遵守诺言,这誓约轻易便许不得。”
“这世上痴男怨女何其多,何必自寻烦恼,大道长生自在逍遥的,何必想那些情情爱爱之事,没得显得傻气。”
菱一骄傲的扬了扬下颚,道:“耽于情爱,非大道。”
“这样一说,好像也对。”炽墨恍然的点了点头。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当如何?”菱一的话倒让炽墨一愣,一时竟回答不出来。
菱一想,他到底还小,哪里懂得这些,但是教育就是要从娃娃抓起,免于恋爱脑,就要时时刻刻警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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