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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节

  其实,随口说一句“愿意”很容易,没有人会真的让他去放弃所有。但那一刻,他就是不愿意骗她,在已经伤害过她无数次之后,他不想再骗她一次。
  他很清楚的知道,如今的他做不到放弃。
  可他却不知道,当有一天,他做得到的时候,愿意为了她一个人放弃所有的时候,她却连这个问题都懒得再给他。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爱恨都有结果。
  很多事情的结局,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在一次一次的选择与被选择之中,慢慢蹉跎出来的。
  ~
  一个时辰之后,东苑到了。
  这个苑子的面积极大,不仅建有华丽的帝王行宫,还有依山傍水的园林建筑,风景秀丽,空气怡人。在帝辇入内时,早有人候在里头接待,把众人一一领下去安置梳洗。
  夏初七抚着小腹,累得瘫在了床上。
  可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又有小太监来唤,说是东苑校场上已经准备好,射柳就要开始了,请娘娘过去观礼。
  夏初七住的地方离校场很近,她托了托小腹上的布带,理了理身上的赤古里裙,领着晴岚几个人信步走了出去。
  礼部早已把射柳场地备好。
  校场上,有一个专门为射柳搭建的“天棚。”
  天棚上置有高台,高台上已列好了座次。
  赵绵泽及北狄使臣,四方来使,王侯公卿,后宫妃嫔,纷纷按各自的品阶一一就座。
  射柳场上,两国将士威风凛凛,引起了百官和来使的一阵称颂。赵绵泽很是欣慰,朗声笑着,对备置场地的礼部官员给予了封赏。随后,又言词恳切的表达了对两国睦邻友好的殷切希望,以及“不论输赢,只为切磋”的宗旨。待一切虚礼完毕,他才笑着看向坐在客席的北狄太子哈萨尔。
  “射柳之乐源自前朝,素闻北狄英才辈出,哈萨尔太子更是文武兼备,马上功夫了得,箭术也是一绝,乃当世英雄,朕今日要一饱眼福了。”
  哈萨尔今日亦是盛装出席,俊朗的面孔和轮廓分明的五官上,笑容浅浅,神色柔和,却有着一股子令人无法忽视的雍容贵气。得闻赵绵泽的话,他淡淡一笑。
  “小王一会若是献丑,还望陛下不要见笑?”
  “哪里哪里,太子过谦了。”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话未有说完,偏席上的兰子安突地起身,抱拳拱手一笑。
  “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赵绵泽抬了抬手,“说。”
  兰子安笑道:“虽说这次射柳只为切磋技艺,展现我朝与北狄的睦邻关系。但若是没有彩头,恐也会失了兴致……”
  彩头二字一出,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个“彩头”,指的是梓月公主。
  ☆、第222章 一出好戏未唱完!
  兰子安如今是赵绵泽跟前的红人,谁都晓得他甚得皇帝倚重,这个时候他说“彩头”,不必多说,自然是出自赵绵泽的授意。
  果然,赵绵泽温声一笑,轻轻道,“兰爱卿的想法,与朕不盟而合。不瞒诸位爱卿,朕先前就与哈萨尔太子商议过,欲以我朝最尊贵的梓月公主和亲,以示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所以,这次射柳最大的彩头,便是梓月公主。今日哪位北狄儿郎胜出,便可做梓月公主的驸马。当然,若我大晏儿郎胜出,亦有马匹贡布金银等重赏。”
  校场上,一阵短暂的静寂。
  既然射柳是一场竞技,彩头是梓月公主,那么,不论是北狄人胜还是南晏人胜,都可为驸马才对。可赵绵泽明显只予北狄人的“彩头”,虽有不公,南晏众臣心里却雪亮。
  这是为了堵北狄人的口。
  说白了,还是重译楼使者的案子闹的。
  赵绵泽这是想用赵梓月来平息与北狄的干戈。
  片刻之后,大晏的王公大臣们,纷纷点头称是。北狄使者交换着眼神儿,瞄着姿容清丽的赵梓月,虽各怀心思,可除了应合之外,亦是无人反对。
  “哈萨尔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绵泽笑望一言不发的哈萨尔,客气地询问。
  哈萨尔看了过来,淡然一笑,“客随主便,小王没有意见。”
  “那好。”赵绵泽微微一笑,面朝群臣,声音清越道,“梓月公主温良淑静,貌美端庄,谁能做公主的驸马?诸位北狄的贵客,各凭本事了。”
  此次前来大晏的北狄人,除了一个哈萨尔未有王妃之外,真正的年轻儿郎也就三个。一个北狄世子苏合,一个随父出使的金吾卫上将军那日松的儿子格日乐图,一个正六品的承德郎卓力格图。其余要么老迈,要么都有妻室,自是配不上赵梓月。
  在众人的小声议论里,夏初七突地喊了一声。
  “陛下!我有话说。”
  赵绵泽心里一跳,目光转向她。
  “皇后有事直谏无妨。”
  夏初七略略凝神,似有所思的看着他,笑道,“陛下,这次射柳,既是为了彰显我大晏与北狄的睦邻友好,便不能把梓月公主的驸马,只局限于北狄贵客。大晏与北狄既然为盟,又怎好分了出彼此?”
  赵绵泽微微一诧,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不得不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
  “那依皇后之见,又当如何?”
  夏初七唇边含着浅笑,郑重其事地道:“但凡未婚儿郎,只要拔得头筹,都可做驸马。这样才可以示陛下公正之心,亦可佐证我大晏与北狄的友好之意。不让北狄贵客心生尴尬,也免得我大晏儿郎寒心。”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颇重。再联系那些私底下的谣传,赵绵泽若是拒绝,好像还真就落了她的口实。
  赵绵泽心里稍窒了窒,瞄一眼夏初七,再看一眼面色苍白的赵梓月,眉头一扬,温和的笑道:“皇后提议极好,但朕与哈萨尔太子早已有言在先,不好食言。”
  “陛下!”夏初七轻轻一笑,“此事不妨听听太皇太后的意思?”
  她不动声色的调头,看向太皇太后,温和的言语之间,夹着一抹浅浅的厉色,“梓月公主的婚事,一直是洪泰爷最为挂心的事情。如今洪泰爷因疾卧床,若是他有一天醒来,只怕会……不得安心。太皇太后,您与洪泰爷伉俪情深,最是了然洪泰爷的心意,这事儿您怎么看?”
  她这话说得极巧。
  明面上听去,只是就事论事,可太皇太后心里却有底。
  她是在说,洪泰爷视若至宝的女儿,若是就这般被赵绵泽轻易许了人,而太皇太后坐视不管,她的一世“贤”名,恐怕也就此毁于一旦。
  夏初七是在逼她出面干涉。
  若她想做一个千古贤后,就必须为赵梓月的终身大事着想。太皇太后不是个糊涂人,夏初七将了她的军,此事若是做的不圆满,她难免会遭人诟病。故而,她虽心知肚明,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
  “皇后言之有理,梓月是洪泰爷的掌中宝,心肝肉,轻易把她打发了,只怕哀家在洪泰爷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这公主选驸马啊,自是马虎不得。最公正的做法,便是谁能胜出,谁便可娶得我大晏明珠。”强忍那一句“大晏明珠”带来的不适,她瞄着赵梓月眉眼间那一抹与贡妃相似的妩媚影子,宽容大度的轻轻一笑。
  “皇帝以为如何?”
  一时间,偌大的校场,一片静谧。
  在国事上,皇帝自然最大。
  可选驸马这种事儿,严格来说算是家事。
  那么太皇太后都开了口,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赵绵泽如何好反驳她?
  而且,论骑射之术,北狄一向强于南晏,尤其是射柳,原本就是人家老祖宗留下的把戏,输赢的概率自是不必多说。所以,即便让大晏儿郎参与争夺驸马,能拔得头筹的希望也不大。
  赵绵泽静静一笑,“孙儿赞同,但凭皇祖母做主。”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笑了笑,“哈萨尔太子呢?可否卖我老婆子一个面子?”
  哈萨尔并无太多情绪,出口仍然是那一句。
  “客随主便,小王并无异议。”
  他原就没有娶赵梓月的意愿,自然是什么没有异议。可眼看就这般达成了共识,太皇太后咳嗽着叹了一声,又笑着望向了一直沉默的赵樽。
  “梓月虽叫唤哀家一声母后,但到底还是贡妃所出,如今贡妃在乾清宫侍候洪泰爷不便前来,那老十九,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有意见?”
  赵樽缓缓抬头,并没有看夏初七,也没有看任何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就好像从始至终都置身事外一般。
  “母后做主便是。”
  他对妹妹都这般冷漠,似是让太皇太后始料未及,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点点头,不再言语。可高台上下的文武百姓,在他们一番口舌的“较量”里,却各有各的思量。
  皇帝忌惮晋王,太皇太后也在忌惮晋王,可忌惮的最大一个焦点,应当就是如今的晋王到底还是不是以前的晋王,他到底知道多少过去。然而,如今的晋王冷漠得几近冷血的样子,即便是先前怀疑过他“假装失忆”的人,也开始动摇了。
  他到底还是忘了。
  若不然,怎愿意心爱的妹妹嫁给鞑子?
  那一些曾经在心里赌他会胜这一局的人,只剩下默默的叹息。
  ~
  射柳原是一种祭祀活动,随着历朝历代的演变,在前朝时,已然成了一项竞技比赛,是为增加军队的体能与耐力,同时检查成果的一种重要手段。所以,这两国一同“射柳”,换用后世的说法,相当于“两军联合军事演习”。只不过,这一次的射柳,除了彰显两国武力之外,顺带选拔了驸马爷。
  三声鼓响后,司礼郎上前禀道。
  “请陛下发箭。”
  在射柳赛事中,有严格的等级和次序规定,基本以尊卑为序。皇帝、亲王等依次射柳。赵绵泽是南晏的皇帝,第一箭自是由他来射,算是这一场盛大赛事的开启。
  皇帝有专门为射柳准备的鞍马、服装和弓箭。在旁人的眼里,赵绵泽一直是文弱书生的形象。所以,当他穿着骑装,骑上高大的鞍马出现在校场上时,那一副俊若朗星的外表,仍是让场上的女眷纷纷侧目。
  尤其乌兰明珠,爱慕之心丝毫不加掩饰。
  可情之一事,最是无奈,也最喜错位。她的目光浓情蜜意的看向赵绵泽,可他却看向了另外一个女人,半点都没有感知她的爱意。
  她眸色暗了下来,手心微微攥起。
  场上分列了不少的兵卒,不论是南晏还是北狄,谁都不愿错失这一次展露军威的机会。赵绵泽穿行在二个列队中间,拍一下马背,“驾”一声,在引导官的指示下,在场中奔跑起来。
  无人期望南晏的皇帝陛下能百步穿杨,让他开第一箭,是为礼数。但谁也没有想到,赵绵泽拉满弯弓,第一箭竟精准的射中了飘荡的柳枝。
  枝条一断,场边锣鼓顿时雷动。
  “好箭法!”
  就在众人的喝彩声里,只见赵绵泽调转马头,握弓的手突地一转,手上箭镞指向了边席上的赵樽。
  从“好”到“惊”,众人的嘴合不上了。
  不仅刀剑无眼,弓箭这玩意儿也是要人命的东西。他指向赵樽,这是要做什么?
  霎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凝集在他二人身上。
  从太皇太后到场上兵卒,纷纷愣住。
  “陛下!”
  有人在低呼,有人在紧张,可赵樽却极是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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