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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确实不怎么好吃,可夏初七不想表现出自己肠胃娇气,更不想让他担心,或者说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只咋了咋舌,笑嘻嘻摇了摇头。
  “好吃呀。可我整日在床上躺着,缺少运动,能吃下多少?”
  “好吃就行,把这些吃完。”
  他一说完,夏初七脸就苦了下来,看着他,瘪着嘴巴,“不想吃了,真饱了。”
  “吃!”
  “你给钱?我再吃。”
  赵樽眉头一蹙,那表情像是恨不得掐死她,可她到底还是活得好好的,还把她刚才被他讹去的银子又诓了回来。一想到占了他便宜,夏初七顿时来了精神,只把鱼羹当着药,“咕噜咕噜”便灌下去一碗,为了以示诚意,就差舔碗了。
  “怎样,够意思吧?”
  看着她灿烂的笑,赵樽无奈一叹。
  “要钱不要命。”
  “嘿,上辈子我是穷死的。”夏初七吸了吸鼻子,笑眯眯地将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抬着下巴问,“我都忘了问你,这两日你都在忙些什么?”
  赵樽随手把碗搁在小几上,回头时,眉目间多了一抹冷鸷的情绪,“漠北十二部抢去的粮草,爷必须抢回来。”
  微微一怔,夏初七想想点头,“这倒是,肚子问题是大事。”
  说罢,她正准备问他有什么计划,郑二宝就进来收拾东西了。他不是空着手进来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看得她直皱眉头,连带着看到笑眯眯的二宝公公都头痛。
  “我身子好了,可以不必吃药了。”
  她虽然是医生,可真的很讨厌喝药。这两日,没少为了喝药撒赖,可赵十九永远都有逼她把药喝光的本事。如今也是,他看她一眼,直接从郑二宝手中接过药碗来,放到唇边吹了吹,低头看着她。
  “是要爷喂?”
  想到他前两日喂药的“方式”,夏初七咳了一声,觉得对一个太监来说,那种喂药方式实在太过残忍。于是作罢,勉强端碗喝了一半,真苦得掉渣了,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喝了,分量够了。”
  “神医还怕喝药?”
  “神医也是人。”
  “草药放在嘴里嚼,不比喝药更苦?”
  头顶上突然传来的声音,骇了夏初七一跳。她猛地一抬头,接触到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微微一眯着,嘿嘿乐了,“赵十九,你个闷骚,一年前的事儿,还记恨着呢?不过问题又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樽并不回答她,只是一个字命令。
  “喝。”
  看着他傲娇冷漠的样子,夏初七脸上带着笑,怕他呷醋伤身,终是苦着脸把一碗药灌入嘴里,然后盯着他,突然做小兽状恶狠狠扑了上去,抱紧他的脖子,就把苦药往他的嘴里送。
  赵樽面色微变,想要躲开,可夏初七勾紧他的脖子就是一阵哺喂,两个人死死纠缠一下,终究是一人一半咽了下去。看着他蹙紧的眉头,夏初七咋了咋舌,觉得从嘴巴苦到了舌根。
  “赵十九,你好过分,都说要有难同难,有苦不能同吃吗?喔……”
  她微微张开的嘴愣住了。
  就在她骂人的时候,她的嘴里被他塞入了一块松子糖。舌尖上传来的甜味儿,通过味蕾从口腔传入心里,顿时让她不知所措。眨巴眨巴眼,鼻子都发酸了。
  好久没有吃过这般甜的东西了。
  在这无边无际的茫茫雪原上,他是在哪里给她弄到的糖吃?
  “不甜?”见她一直苦着脸,赵樽略略诧异,低下头来瞧她。
  她吸了吸鼻子,把那阵酸涩憋了回去,故意苦巴巴地含着糖说:“好苦。”
  “怎会?”他不信。
  “不信你也尝尝?”
  她把松子糖从嘴里吐出来一点点,微仰着脑袋看他,那娇嗔的小样子配上两片噙了糖的红渍渍唇片,如花开滴露,格外惹人怜惜。老实说,她觉得自个儿这样子应是有些恶心,嘴里的东西,让人家来吃。可在恋人之间,一切恶心的行为都是恩爱,他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下,灼热的视线终是落到她的唇上。
  “果真?”
  夏初七心里一跳。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她为什么会迷上赵十九,兴许就是爱上了他这般看人的眼神儿。专注,严肃,一本正经,在他低头认真注视她时,他的眼睛里全都是她,整个世界都是她,那样子性感得令她怦然心动,为了他去做任何事都可以。
  不期然咽了咽口水,她点头,含糊地说,“果……真……唔……”
  她点头的动作还没有做完,他的唇便覆了上来,含着那粒松子糖,慢慢送入她的嘴里。一起送进来的,还有他滑腻的舌,像是为了安抚她吃药的苦,他顺便吻透她的口腔,连带将她口中的苦味儿一并吮去,与她贴于一处。
  “坏……”
  她咕哝,却字不成字,调不成调。
  情动时,恨不得黏稠一处。情人间大抵如是。
  她也是一样,双手吊着他的脖子,不知何时已被他按压在了枕头上,恍惚间,她发现他一双眸底看来时,像是带着火一样的光,很热,很让她心慌,觉着心里头像有一群蚂蚁在爬,痒痒的,麻麻的,身子酥软,说不上来的暧昧与缠绵。
  ……
  一直守在帐外的二宝公公,先前还能听见他俩说话的声音,突然并并没了声音,只剩下一阵奇怪的呼吸与低喘,他赶紧躬着身子,准备离远一点。他虽然没有经过妇人,可他贴身跟着赵樽,自然熟悉了他与楚七之间亲热的戏码,不识趣的后果很严重,他不仅自家得走,还得注意着不能有人冲撞和打扰。
  “二宝公公,殿下在吗?”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郑二宝想着他家爷永远会被打扰的亲热戏,给了陈景一个“有些事情你永远不必懂,但是你一定得理解到底是为什么”的眼神儿,然后轻咳了两声,把他拉到边上,压着嗓子说,“在是在,不过这会子却是不太方便。如果不是极紧要的事情,侍卫长不如等等?”
  瞧着他激动得快把一双小眼睛给挤成一条缝的样子,陈景自然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略略低头,没有回应,只点了点头,等在了那里。然而,他们俩的对话声虽然小,又如何能逃得过赵樽的耳朵?
  “阿七……”
  见他突然停下,夏初七红着脸,“你有事要办了?”
  赵樽低笑一声,刮了刮她鼻子,“便是没事,爷还能如何?”
  “你为什么就不能如何?”
  倒不是她不知羞涩,而是她总算发现了,赵十九这个人太迂腐太古板,每次若不是她进一步,他便会永远的原地踏步,只要没成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跨越雷池的。这样一样,她胆儿大了,碌山之爪便抓向了他。
  “阿七……”他目光一暗,却是没有阻止,“信不信爷整治你?”
  瞧着他一脸窘迫的样子,夏初七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赵十九,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你晓得那日我掉入冰洞里,以为自己要死了,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其实她已经说过了。
  不过赵樽却是板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夏初七如何会记得自己半昏迷状态时说过的话?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她正准备洋洋得意的逗他一回,突然发现他此时身子的状态较之往常更为兴奋,怕说出来真把他给逗得上了火,一会儿倒霉的还是她自己。而且,虽然他每次都说付钱,可钱却没有兑现过,至今仍是赊账,她太亏了。如此一想,她不由冲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赶紧放开了手,还温存地替他把衣摆给理好,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
  “我最惦念的事,就是你还欠我那样多的银子,却都没有办法再向你讨回了,实在不忍死去……好了,快去办事吧。”
  赵樽神色莫名地瞄她一眼,哼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轻咳了一声,面色沉下,又变成了一个严肃正经的十九爷。
  刚准备转身,见她一个人躺在被窝里偷笑,不由弯了弯唇。
  “就数你狡猾!晚上再治你。”
  说罢,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吻,大步出去了。
  “呵……”
  偷笑着,夏初七抚了抚被他吻过的额头。
  其实除了他专注看她的时候,他吻她额头的时候,也是很性感的嘛。不对,其实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赵十九不管做什么都是那样好看,惹人遐想,惹得她觉着快要等不及了……
  ……
  发生在山海关的事情,赵樽已然得到消息,并且确认哈萨尔果然昏迷不醒。如此一来,原本横插在山海关的北狄大军,反倒成了一个孤岛之地,除了哈萨尔本人,北狄军中并无强悍的军事将领,可以说,如今若是大晏要内外夹击哈萨尔,是极为容易的。可陈景却带来了一个让赵樽震惊的消息。
  “朝廷调来的二十万大军,被大风雪堵在了保定,至今还未入北平府。”
  这样的天气情况下行军,确实有一些困难,虽然这二十万是地方整合军队,可既然是一支行军打仗的队伍,能被暴风雪堵在路上,也确实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领兵的人是谁。”
  赵樽淡淡问完,陈景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多了些嘲讽。
  “夏廷德。”
  颇为意外的“哦”了一声,赵樽看了过去。陈景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儿,“夏廷德自从上次京郊大营兵变的事情之后,偃旗息鼓了很长一段日子。这次是由兵部尚书谢长晋极力举荐,皇太孙一认可,陛下自然也就点了头,把二十万大军交到了他的手上。”
  “哼。”低低哼一声,赵樽浅浅问,“你怎知不是陛下的意思?”
  “您是说?”
  “你不是说过吗?绵泽最是懂得体察圣心。”
  陈景若有所悟。兵部尚书谢长晋自从谢氏自缢身亡后,与赵樽在朝廷上向来不对付,如今举荐同样与他不对付的夏廷德自然可以理解,但如果不是出自上头的授意,他又怎会如此?可以说,夏廷德领了二十万人开往北平府,除了要有意夺回山海关外,只怕还有旁的心思。
  实际上,去年京郊大营的兵变,看上去像是顺利平息了,但对赵樽的影响是极大。夏廷德表面上像是被洪泰帝痛斥了一顿,夺了兵权赋闲在家,其实却得到了洪泰帝真正的首肯。
  因为,趁着那一次兵变之事,洪泰帝从兵部开始,在整个京军和地方军中撤换掉了一大批与赵樽关系亲厚的将校。比如这段日子营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通敌叛国”传言,若是发生在那次兵变之前,事情断断不会演变成这般,甚至丝毫不会对赵樽有影响。
  “今时不同往日,到底是不同了,行事多加小心。”
  听完赵樽的嘱咐,陈景心里稍稍有些凉。正是如此,不说整个军中,即便是这漠北草原上的十五万大军里面,到底有多少异己之人,到底有多少那会子便安插进来的人,一时半会也无法彻底摸查得清楚。
  迟疑一下,陈景拱了拱手,又沉了声音。
  “殿下,甲一来消息了。”
  淡淡“嗯”一声,赵樽点头,“怎么说?”
  看他目光一暗,陈景低低说,“漠北十二部在古北口抢来的大量军粮,没法子运往漠北,如今全部藏在阴山。”
  “阴山?”
  “是,现下天气情况太恶劣,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一只手指慢慢抬起,放在额头上揉了片刻,赵樽点了点头,与陈景交代了几句,让他先下去准备。然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了片刻,又瞥过眸子去,唤了郑二宝进来,让他准备文房四宝。
  “爷,今儿怎有兴致写字了?”
  郑二宝笑眯眯地磨着墨,边磨边唠叨。赵樽挽了挽袖子,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说:“本王准备亲自给父王和母妃写家书。”
  写家书?
  郑二宝略略一惊,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这些年来,不管北边还是南边,不管仗打到哪里,赵樽从来就没有在正事之外,特地给洪泰帝或者贡妃写过一封家书。不要说家书,即便是发往朝廷的奏折,也都是公文形式,公事公办,冰冷冷连多余的一个字交代都没有。
  “天伦之情,终归还是要叙一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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