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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思思却拼命摇头,“不要,我今天一定要等爸爸回来一起过生日的,而且我的手指画都还没完成呢!”
  她把滚到地板上的小黄鸭重新捡起来放到茶几上,看了看精美的蛋糕盒子和旁边那幅未完成的画。
  乐言又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温柔却又态度坚决地说:“时间太晚了,宝贝儿你得去睡觉了。等爸爸回来,我跟他一起把这幅画完成,明天让你带到幼儿园去,好吗?”
  思思嘴角一撇,“可是……还没有吹蜡烛和唱生日歌。”
  “明天我们一起补……”
  她的话没说完,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思思跳起来,雀跃道:“一定是爸爸回来了!”
  她跑到门口,乐言赶紧跟上去,打开门,果然是穆皖南回来了。
  她嗅到空气中的酒精气味,他喝了酒,而且还不少。
  “这么晚……外面下雨了?”她看到他额前发丝上沾到的雨水,西服外套上也被浸湿。
  雨势不大,停好车走到家门口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慢慢走也不至于淋成这样。
  或许他在别的地方就已经遇上雨。
  他看到她,只挑了挑眉毛,嗯了一声,“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
  思思倾身抱住他,“爸爸,我在等你回来庆祝生日,你是不是忘记了呀?”
  ☆、第3章 你和我,不等于我们
  “爸爸没忘。”他把孩子拉开一些,不让她碰到被雨水淋湿的外套,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银色礼盒递给她,“礼物你先拿着,不过今天太晚了,生日明天庆祝也没关系。”
  思思委屈地看着妈妈,乐言朝她安抚地笑了笑,蹲下身拿出拖鞋为他换上,“思思想等你陪她一起吹蜡烛,还有一幅生日画要等你一块儿完成,明儿要带去幼儿园跟小朋友们分享的。反正也等到现在了,好在还不到十二点,今天还没过去,咱们陪陪她吧!”
  屋子里有些热,穆皖南一边扯领带一边道:“她明天还要上学,睡太晚了就得迟到。有什么明儿再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孩子听懂了,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就黯淡了下去,乐言见状连忙小声地凑到他耳边说:“我知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很累,没有心情。可是孩子大了,她还从来没跟你一起庆祝过生日,能不能……”
  他忽然转过来,目光如炬,话却是跟孩子说的:“思思,你先去那边拆开盒子看看礼物是什么好不好?”
  思思看看他,又看看妈妈,撅起小嘴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他这才冷声问乐言道:“你这是在责怪我没有作一个称职的父亲?”
  她抿了抿唇,“我只是不想让孩子太失望。”
  他依旧看着她,唇角勾了勾,有些残忍的弧度,又像是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讽刺。
  “谁都可以怪我,唯独你不行。何况,你现在连唯一的立场都没有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湿掉的外套都没有脱就往楼上走。
  他的确是累了,183公分的大男人,颀长健硕的身形却每走一步都那么吃力,也吝于求助和回头,仿佛楼下的一大一小是存在于他世界之外的两个人。
  乐言走回思思身边,礼盒里是有声故事书,可孩子捧着礼物,眼泪却忍不住地噗噗往下落,不敢大声嚎啕,只能扑进妈妈怀里压抑着哭声,“爸……爸……不陪我过生日,我不要喜欢他了,呜……”
  乐言心都揪起来了,蹲下来紧紧抱住女儿安慰道:“宝宝不能这样说,爸爸是最疼你的人,你看他工作那么忙,不是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吗?”
  说来更伤心,“这套故事书,他去年已经给我买过了……”
  乐言一时无语,轻轻道:“爸爸一定是记错了,或者他觉得这套故事特别的棒呢?”
  思思抽噎着问:“爸爸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呢?宝贝你千万不要乱想,爸爸只是太累了,没有讨厌你,不是你的错。这样吧,妈妈陪你吹蜡烛,唱生日歌,明天再给你补送一份礼物,就送……你最近喜欢的小鹿斑比好不好?”
  思思这才慢慢止住了哭,眼角仍挂着泪珠,“可是我的画还没有完成……”
  “没关系,妈妈答应你,今晚就算爸爸睡着了也一定让他起来把作业完成。”
  “真的?”
  “真的啊,妈妈有魔法的嘛,不信我们拉钩!”
  思思终于破涕为笑。
  好不容易哄孩子睡下了,乐言回到主卧室,轻轻叩门,无人响应,打开灯掣,屋里空无一人。
  她苦涩地笑了笑,是了,她差点忘记了,现在这里已经是她一个人的房间了。
  就算是以前,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也是不会回房间来与她共度的。
  三楼的书房里,穆皖南仰躺在窗边的沙发床上,沾满了湿气的衣服还原封不动地穿在身上,难怪剑眉紧蹙,好像睡得极不安稳,也不舒适。
  她推门进去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想帮他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可又不好弄醒他,否则以他刚才的情绪来看,两人又免不了一通争执。
  她打了热水来,解开他胸前衬衫的纽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轻轻放下手中的毛巾。
  她端来了女儿的颜料,调好了颜色,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衣袖,再用笔刷将颜色涂满他一只手的掌心,然后展开那幅未完的画作,将他的手拓在留白的区域内。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她却已经出了一身汗,一条腿蹲跪在地上有些发麻,站起来的时候趔趄了一下。
  穆皖南又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水……”
  他今天一定喝了太多酒,又淋了雨,这样睡上一晚,非得病一场不可。
  乐言轻叹一声,起身去帮他倒水,偶然瞥见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没有被推回原位,留有一条缝隙。
  她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什么,不过平时都是被谨慎地锁起来的,今天大概是他一时疏忽了。
  她顺从自己下意识里的冲动拉开了抽屉,取出倒扣在里面的一个水晶相框,照片里的人白衣白裙,俏丽明媚,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
  可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笑容已经永远定格,年轻的生命已化作香山上冰冷的石碑,孤零零的游魂不知现在又漂泊到了哪里。
  这张照片此前她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今天看到的感受特别不同寻常。
  乐言轻轻把相框放回原处,拿着水杯回到穆皖南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喂他喝水,没想到手刚碰到他的肩膀,那双冷凝又锐利的眼睛就蓦地睁开了。
  她是从来不怕他的,她想。即使过去他无视她、冷待她、失控地朝她发脾气,她都不觉得害怕。他是谦谦君子,他不会伤害她的,她都知道。
  可是这一刻,他这样看着她,眼睛里看似平静无澜,背后却像是有星云瀚海在翻卷着,随时都可以把她吞噬掉。
  她勉力朝他笑了一下,“你醒了?先喝口水,然后去洗澡换件干净衣服再睡吧!”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为他不打算喝水了,刚打算把手收回来,他却把杯子接过去,仰头将一杯水喝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他仰起头,最脆弱的咽喉部位,男人硬朗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把空杯子递到她的眼前,又露出那种有点挑衅意味的表情。
  她轻轻别过脸去,只问:“还要吗?我再帮你倒一杯。”
  杯子这回在她手里没有握牢,因为手腕突然被另一双手给钳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那只水晶玻璃杯就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幸好没有摔得四分五裂,她提起的心稍稍一松,却依旧加速飞快地跳动着。
  “你刚才在看什么?”穆皖南终于开口,抓着她的那只手手心里还有未干的水彩颜料。
  丝丝缕缕的橙红色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渗出来,灯光一照,像是猩红的血液。
  “我看到你的抽屉没锁好,帮你整理一下。”
  否认也没有用,她知道他都看见了。他应该早就醒了,或许在她踏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或是她捉住他的手仔细地往他手心里涂上颜料的时候,就醒了。
  他在观察她,看她窥探着他那不算是秘密的小秘密时,是什么样的神情和反应。
  她的镇定似乎激怒了他,腕上的力道更紧了些,捏得她要咬紧下唇才不至于痛叫失声。
  “你先放开我……”她试着与他打商量,“你喝多了,我帮你放水洗澡,早点休息吧!”
  他却不依不饶,“你明知道我今天去哪儿了,怎么不提也不闹了?你是真的看开了呢,还是故意装出贤惠大方的样子?你装给谁看,俞乐言,这里明明只有你和我。”
  “还有思思。”她不顾手腕的疼痛,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毫不迟疑地轻声补充道,“我们这个家里……还有我们的女儿。”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敬他,穆皖南的眼中有丝微妙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趁机想摆脱他站起来,可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手上一拽,她重心不稳跌向他,拉扯间两个人一起滚到了地板上。
  ☆、第4章 让她疼
  他喜静,地板都铺着柔软的地毯。所以尽管她很瘦,背上的蝴蝶骨最先着地,结结实实地摔了这么一跤还要承受他的重量,却并没有感觉到疼。
  只是身下已经一片狼藉,刚才端来的水彩颜料没来得及收拾,五颜六色地泼溅在地毯上。
  指尖碰到的黏腻让人很不舒服,她甚至不敢睁开眼去看,不愿想象这糟糕的情形待会儿要花费多少精力去清理。
  她抬起手来,双手终于得了自由,可穆皖南的手掌此时却覆在了她的颈部。
  “别再拿孩子说事儿了,你要是真的疼她,咱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话里包含了太多涵义,就像他此刻的手,并没有施力,只是那样虚拢着,她却刚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和仍未干透的水彩颜料。
  很复杂的感受。她觉得好笑,不要提那地毯了,她自个儿也是狼狈不堪,千疮百孔的样子横陈在他面前。
  “如果你觉得掐死我可以让你好受一点,那你可以再用点力。”她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张了张嘴竟然真的笑了,“不过我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这世上再多死一个人,并不会让已经死去的人复生。”
  是挑衅也是试探,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今天真是豁出去了。
  穆皖南的瞳孔猛的收缩,能激怒他的事情不多,但康欣去世这么多年,包括父母和最要好的朋友都绝少在他面前提起,就是知道这事儿在他这里是天大的忌讳。
  她过去几年的战战兢兢果然都是装出来的,离了婚就什么顾忌都没有了。
  他手上果真加了力道,一点点收紧,轻声问道:“俞乐言,你知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是啊,今儿是什么日子呢?他情人的死忌,每年的这一天去她的坟上祭奠、送花、陪她到深夜才回来的人是她的丈夫,而对她来说,今天只不过是她女儿的生日,仅此而已。
  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可即使俩人走到了这一步,伤人伤己的话她始终还是说不出口,眼睛里有泪潮翻涌上来,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穆皖南也看到了她眼底的泪,觉得自己在那水漾波光里也狠狠晃动了一下。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明明拥有一切,如她所愿,却仿佛最受委屈的人仍旧是她。
  他松开她的脖颈,手缓缓往下移,碰到她的胸口时感觉到她的身体倏地紧绷起来。
  他和她就是这样,从做夫妻那日开始,争执得再厉害,再多委屈,身体仍是无上契合的,早先还觉得可悲,现在他也仅仅是觉得享受就好。
  她却用力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别这样……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唇角扬起少见的轻佻弧度,“是吗?协议上签了字,不等于法律上已经生效。你不是学法律的么,连这都不知道?何况你不是还住在这家里,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其实要让她疼,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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