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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又掉马甲了 第27节

  沈清辞扶着杯沿的手摩挲着,沉默不语,她自小就去了北漠,只有年关或召回述职时才会回京,江南恐怕也没去过几次,沿途风光怕是也没来得及欣赏,就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北棠厢。
  林长缨趁着日头较好,精神气也足,在轩亭下抄写着佛经和祈福文,想要赶在年关抄好,去大相国寺祈福,每到这个时候她都如此,过完今年就是第三年了。
  如今她正躺在躺椅上,翻看着从沈清辞那借来的书,余光一瞥,林老太君送来的侍女正打扫着北棠厢,有些还是熟面孔,年关将近,除旧迎新也是常理,林长缨也不阻止,耳畔尽是萧雪燃的念念叨叨,让她们轻拿轻放。
  往常冷清的北棠厢倒是多了几分鲜活气。
  萧雪燃拿着鸡毛掸子当剑来耍,还给林长缨沏了杯热茶,忍不住问道:“小姐最近怎么老是在看这本书?难不成他的书就有什么稀奇的吗?”
  林长缨不以为意,幽幽说道:“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他平常都在读些什么,更何况这上面还有他写的注释,也当是学习了。”
  萧雪燃无奈地耸了耸肩,替她收拾好桌上一摞抄好的竹纸。
  不多时,林长缨一骨碌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即眸光一转,落到屋内的侍女正清理着金玉香炉里已烧成灰烬的残余香料。
  “等一下。”林长缨唤了她一声,匆匆走过去。
  侍女颔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长缨接过她清扫的细碎香料,以指腹摩挲,从灰烬中只能隐约看到颜色细碎,即在鼻尖闻了闻,多半是檀香的味道,可其中还掺杂着别的香料,更像是药草香,甚是熟悉,先前似乎在水青山庄那闻到过......
  “怎么了?”萧雪燃凑过来好奇问。
  林长缨递给她一闻,问道:“你有没有觉着这檀香背后有我们很熟悉的味道,有点像药草香,我们之前闻到过的。”
  萧雪燃微蹙着眉头,愣是没闻出个所以然来,说道:“没什么两样啊!很重的沉香,香料不都是差不多味道......”
  她也只好作罢,萧雪燃连檀香和沉香都分不清就不奢求能察觉出什么了,随即转而问侍女。
  “这些香料有新的吗?”
  “回夫人的话,府里的香料都是由王婶管理,每日辰时都需要去她那里取,其余的,奴婢并不知情。”
  林长缨眉眼微挑,不过就是香料怎么还需要王婶亲自管,难不成这香料也挺名贵的......
  “夫人,是否需要婢子去请王婶来。”侍女的轻唤将她思绪拉回。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吧!”林长缨说着从怀中取出手帕,将这些残余的香料包裹起来放好,随即往门外走,沉思其中。
  萧雪燃不解问道:“这香料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长缨以指腹摩挲着指尖,总感觉有些细枝末节在脑海里浮现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片刻,她嘴角微扬,试探问道:“想不想出去一趟?”
  “去哪里!”萧雪燃眼眸顿时骤亮,她在府里着实待不住。
  “上京第一鉴香之所,凝香阁。”
  第41章 晋|江|首|发花深柒。……
  凝香阁在东巷最为繁华的护城河边,依水而建,亭台楼阁,飞檐朱墙,青砖黛瓦,打眼一看,金玉牌匾以飘花玉雕琢,门檐以木漆雕花粉饰,雍容华贵不失清雅大气。
  这凝香阁的品香点香的手艺可谓是一绝,香师云集之处,多为附庸风雅的世家新贵,快到过年了,此处繁华更甚,勋贵人家的内宅夫人都希望寻得新奇香料来走访,艳压一番,更何况过年正好碰上皇帝的寿宴。
  林长缨站在人群中抬头望着这凝香阁,目光沉沉,回想起来,这还是林无恙以前为救林不辞受伤的地方,没想到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
  思及此,她的眸光暗沉,萧雪燃注意到她的异样,拨弄着手帕上的香料,有意转移话题,问道:“小姐,这香料也太碎了,这哪能分辨出来是什么......”
  林长缨转眸回过神来,将手帕收起,调侃道:“你看不出,自然有人能看出......”
  说罢,林长缨掩下幕篱的面纱,遮掩一番,此处来往多为京城上流人氏,为避免麻烦,还是不要认出为好。
  她就带着萧雪燃进到凝香阁中,进去一看三面两厅,放置着各种分门别类的香料,来客由各小厮引路,试香品香,皆是穿着精贵,妆容端庄的大户人家。
  不多时,副手掌柜迎面而上,八字胡须,飞天眉毛,身形魁梧,这几步走来吐息平缓,不紧不慢,其气度不凡也与市井小贩不一样。
  副手掌柜颔首温声道:“不知夫人来小店是要寻香,还是品香?”
  副手掌柜将一切看在眼里,林长缨虽身着素雅,可所着梅花百水长锦服,外披缎绣海棠银蝶氅衣,其银丝花纹都是采用宫中飞针轻挑的手法绣制,衣料乃平实顺滑的苏绣彩锦,这些都是宫里皇室出来的,身份自然不容小觑,更何况在旁守护的萧雪燃身配长剑,肃然威立,定然是杀伐果断之人,不好惹。
  林长缨观望着周围的情况,轻声道:“我想找你们这最好的香师,我有一香想要香师来品,解我之惑。”
  副手掌柜得令,没有继续多问,就让小厮带着她们到阁楼厢房看茶伺候,香师随后就到。
  林长缨与萧雪燃进到厢房,静默以待约莫一刻,便有一穿着青天文竹蜀绣长袍的男子问候而入,面如松桂,腰佩青鸟香囊,持白玉折扇,手上还拿着樟木箱,端的是优雅清风,可是仔细一看,此人眉眼微翘,似是勾着隐藏其中的风流韵味,若是在烟花之地,定然不逊色。
  他先行颔首行礼,悯笑而立。
  “夫人,在下是花深柒,凝香阁的香师。”
  林长缨拂了拂手,将这些虚礼马马虎虎地过去了,随即很快进入正题,取出手帕放到锦桌上,沉声道:“花深柒,这里是些烧剩下的香料,我想知道其成分,望指点一二。”
  花深柒有些意外,微怔了会儿,倒是少有人会拿烧剩下的香料来问他原料成风的,还真是会考验他......
  思及此,他一舔后槽牙,颇有些兴奋。
  随即沉声应着,便开始研究拨弄着香料,先是凑到鼻前闻了下,横眉微蹙,随即用樟木箱取出的小刀将其切得细碎,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分节细看,甚至还需要用到风竹火炉来煮沸水。
  在等待过程中,萧雪燃顺着林长缨的吩咐,为避免先前房内残余的沉香糅杂,得先行开窗透个气。
  不料在她靠着窗台,玩着壁虎之时,于静谧无人的后巷中,余光忽然闯入几个黑影闪过,窜入凝香阁后院。
  “这是!?”她惊呼一怔,转身看向林长缨。
  林长缨正抿着茶,偏头问道:“怎么了?”
  待萧雪燃回过神来,再看回后巷,归于沉寂,什么都没有,她只得挠了挠头,回复道:“没什么,兴许看错了。”
  一旁的花深柒以捣臼捣碎搅出汁液,放入风竹火炉上煮沸,没一会儿就氤氲着檀香,微不可闻地其间似乎掺杂着特殊的药香,安人心魂。
  作罢,花深柒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坐于案牍前的林长缨,以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也漫上疑惑,多了几分饶有兴趣。
  萧雪燃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下不满,拔出一截剑威胁道:“你这香师眼睛往哪看!信不信把你眼睛挖出来!”
  不料手臂一紧,剑啸微鸣,林长缨以掌心将她的剑复位,低喝道:“不得无礼。”
  说罢,转而向香师致歉,萧雪燃只得作罢,愤愤地瞪向香师,心想道:“这眼神明明就是不怀好意......”
  花深柒扯了扯嘴角,轻摇着折扇,打趣道:“这美人侍卫果然是英姿飒爽,忠心护主,令在下佩服,只是这女孩子家家如此暴怒恐怕将来嫁不出去......”
  哀转惋叹间,声音如飞泉明玉,多了几分劝诫和苦口婆心的滋味。
  “你!”萧雪燃顿时气得面颊涨红,势要好好教训这浪荡子香师,却在这之前被林长缨一手揽下。
  只见她缓缓起身,向花深柒走近,她再清楚不过萧雪燃这一挑就起的毛病,随即徐徐说道:“香师,我敬你是风雅人士,有些自己的癖好也无妨,可还是好心奉劝一句,嘴巴若是不厚道,无论是在上京还是江湖,恐怕你这舌头都保不住。”
  一字一句,不平不淡,未显愠色,却有丝丝入耳的寒意。
  花深柒扯了扯嘴角,露出后怕之情,以扇掩面,喃喃道:“有趣......”
  说罢,又皮笑肉不笑地颔首道:“是在下唐突,请姑娘莫要介怀。”
  一颦一笑皆是滴水不露,不露声色,让遮在慕篱后的林长缨不由得退后几步,总有种什么都看穿的不自在。
  忽地,咕噜咕噜响起,风竹火炉的水烧开了,打破房内诡异的沉寂。
  花深柒轻咳了几声,回归正题道:“在下斗胆一问,夫人这香料从何处寻来?”
  林长缨一怔,思索一番回复道:“没什么,只是家中所用,好奇其成分和来源又不便知道,故来贵阁请教,可有问题?”
  “只能说这制香手法过于奇特,比较大含量的应是檀香,黄熟香、白附子、茅香、藿香叶,这些都是安神的药草倒是没什么,可剩下的药草被揉的太碎了,真是看不出来,更何况以煎煮炒将药草杂香剃掉,再放置冰窖贮藏,如此巧妙制香手法恐怕只有......”
  倏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还听到几缕喘息,似有急事。
  不多时,外面响起急声:“香师,您养的松鼠又跑出来了,在后院到处乱窜,我们实在是抓不住啊!”
  “什么!”这似乎抓住了他的什么命门,他顿时一骨碌跳起来,就算是花容月貌之色也多了几分破碎。
  “不是让你们看好它的吗!”
  一改先前的从容不迫,急冲冲地想要夺门而出,但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些什么又转身向林长缨行礼告退,声称去去就回。
  林长缨眉眼微挑,看样子的确是事态紧急,便拂了拂手先让他下去了,待房内归于沉寂,只余稀松的檀香味,她扯了扯嘴角,感慨道:“真是奇人,还养松鼠。”
  约莫一盏茶后,花深柒果然行事迅速,又一尘不染地回到了阁楼,还顺便换了身衣裳,只是鬓间的头发有些乱,可想而知刚刚后院是如何的一番腥风血雨。
  花深柒皮笑肉不笑地向林长缨颔首行礼,随即将剩余的香料放置手帕叠好交予她,沉声道:
  “夫人,这香料制法奇特,还有几味药虽未得而知,但看药草大致色泽形状应产自邺城荆州山水间,那里的确有很多以当地药草为生的药庄,京中王公贵族时常会从那里进些安神香料,也不足为奇。”
  邺城......荆州......
  林长缨微抿着嘴,细细又闻了下香料,心中拿不定主意,抬眸盯着花深柒,似乎不太相信这一套说辞,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花深柒扯了扯嘴角,苦涩一笑,随即揉了揉额角,从怀中取出几张单子和油纸所裹的香料,说道:
  “刚刚在下去查了下,夫人拿来的香料名叫无忧林,是荆州一间山庄所产,但其秘方药草过于稀缺名贵,产量极少,只有少部分郊外山庄经营变卖至上京,就连凝香阁也只剩下这些样品,一般人不会知道,我们也不会拿出来卖。”
  林长缨接过完整的香料仔细一嗅,确为她先前闻过的,这味道尤其在沈清辞身上极为明显,在水青山庄也隐约闻到过,随即看上面的单子,皆是来往过所路引的凭证,还有水青山庄和凝香阁的印章,以此达成交易。
  这也难怪安王府会用到和水青山庄一样的香料,想来沈清辞生活清雅,又常年久病虚弱,用这名贵的安神香也不足为奇。
  无忧林......
  “所以,这中间经营的山庄是郊外的水青山庄,而订下这些香料的是京中的......”
  花深柒嘴角微颤,擦拭着额间的冷汗,颔首道:“夫人,这勋贵人家小店也不敢得罪,而且夫人不也心里有数嘛......”
  林长缨眉眼微挑,以指腹轻抚着竹纸纹面,微不可见地,指腹烙下红印,这印章的印泥似乎......还未干......
  第42章 晋|江|首|发你值一百……
  不过一瞬,林长缨将单子折好,面色不变地将它交还给花深柒,假装并未察觉异处,淡笑道:“花香师,今日多有叨扰,辛苦你了。”
  说罢,门外传来咚咚声,迎面进来的是凝香阁结算的小厮,萧雪燃都要怀疑,这些凝香阁的小厮是不是都成精了,经过刚刚为了等花深柒回来在阁中闲逛一番,亲眼目睹每每香师鉴香品香过后,到了该结算之时,小厮总能在第一时间立刻到场。
  只见这小厮头顶家丁帽,皮肤黝黑,浓眉大眼,两瓣嘴唇厚如腊肠,提溜着算盘请示进来。
  萧雪燃原打算付钱,不料当小厮说出要七百八十两时她顿时不对劲,接过账单一看。
  “香师,一百两,厢房,七十两,风竹火炉,十两,杵臼,十三两,茶水,二十五两,糕点三十二两......”
  看着这长度快有一人高的账目,萧雪燃还是平生第一次见,随即看向花深柒,上下打量着,颇为质疑。
  “你居然值一百两!?”
  花深柒翻了个白眼,紧攥着扇骨扇风,咬牙笑道:“这位姑娘,本香师怎么说在京城也有百两香师的称号,一个时辰一百两,贵点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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