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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苍鹰力气再大,抓个大活人也有些费力。飞到中途,苍鹰降低高度,胡商膝盖落在地上,完全是被拖着走。
  盐亭守卫落后数米,听着胡商的惨叫,集体揉了揉膝盖,府君养的鹰当真是好生威武!
  县衙中,桓容正铺开纸张,打算给秦璟写封短信,祝贺一下新年,顺便问一问,有没有寻到手艺高超的金匠。
  送给南康公主和李夫人的金钗是工巧奴所制,样式新颖不说,镶嵌的彩宝和珍珠都极为难得。
  这是对旁人而言。
  换做桓容,只要有原件,总有复制件源源不断,不过是耗费些时间。
  此类金钗问世,皇族和士族女眷定会趋之若鹜,降低一个档次运送到北地,价格十成能翻上几番。
  故而,金匠和船工木匠一样急缺,都需要秦璟帮忙。
  刚刚落下两笔,忽听门外一声钝响。
  桓容以为是猛禽兄捕食归来,推门却发现院子里躺着个大活人,满脸的抓痕,已经认不出长相。
  阿黍和小童听到动静,见院中躺着个陌生人,并未现出吃惊神情。
  “郎君,盐亭守卫抓住数名鲜卑胡,言其试图靠近盐场,欲行不轨。”
  桓容没说话,转头看向苍鹰。后者在他肩上蹭蹭爪,直接飞走,到厨下寻找鲜肉。
  “我真是傻了。”
  苍鹰又不会说话,能问出什么。
  “郎君,可要让他们进来?”
  桓容点点头,道:“带到前堂。”
  “诺!”
  阿黍应诺,转身吩咐健仆几声。
  健仆扛着粗绳走到前门,盐亭守卫将胡商捆好,逐个送入院内,随后开始翻墙。一边翻一边暗道,首次进入县衙,不是走门而是翻墙,当真称得上稀奇。
  第四十六章 处置
  盐亭守卫翻过院墙,双膝微屈稳稳落地。
  几个鲜卑胡商双手缚在身后,腰间系着粗绳吊入院内,随后被重重摔到地上,直接脸着地,惨叫声都变了调。
  逃跑时不觉得,如今躺在地上,手脚动弹不得,几人才发现脸上的伤是轻的,之前被麋鹿顶了几下才真的要命。尤其腰背被顶过的,骨头怕是都断了几根。
  “起来,休要装死!”
  护卫走上前,见胡商动也不动,抬脚就是两下,正好踢在鲜卑胡的伤处。
  “嗷——”
  胡商再次惨叫,冷汗冒出额头,不断浸入伤口,更是疼得死去活来,恨不能直接一头撞墙一了百了。
  见胡商确实无法走动,护卫们冷哼一声,弯腰拽起胡商的胳膊,直接拖向前堂。至于是不是会造成二度伤害……死不了就成。
  此刻,苍鹰带回的胡商已经趴跪在堂下。
  县衙年久失修,经过两月修缮,同先前相比大变模样,却也比不上东城房屋,更不用说桓府。尤其是前堂,几乎是四面通风,夏秋时节还好,临到冬日,绝对是考验人意志的场所。
  桓容有些惧冷,长袍外多添了一件斗篷,仍是被冻得打了个喷嚏。等到婢仆送上火盆,温暖驱散湿冷,桓容方才舒了口气,感觉好上许多。
  “阿嚏!”
  桓容又打了个喷嚏,借长袖遮掩揉揉鼻子,尽量维持一县之令的威严,正身端坐,表情肃然。
  “府君,人已尽数带到。”
  护卫将胡商拖到堂下,见胡商动也不动,也没浪费口水,直接上脚狠踹。伴随着几声惨叫,胡商不敢继续装死,挣扎着跪起身,避免再挨上几脚。
  元正之日,新选的文吏均不在衙内,桓容只能亲自铺开纸张,记录下胡商招出的供词。
  “尔等何人,刺探盐亭是何目的?”
  或许是年菜的功劳,桓容今日格外没有耐心。喝过两碗桃汤,嘴里仍有些许苦味和辣味残留,想到穿越以来的糟心事,看几个鲜卑胡更不顺眼。
  “尔等老实招供,尚可留得一命。如若不然,明年今时便是尔等祭日!”
  话音未落,几柄环首刀嘡啷出窍,架到胡商的脖子上。
  换做其他好战的鲜卑胡,压根不会将这样的威胁放在眼里。奈何胡商久离战场,脱离部曲身份,常年和金银打交道,满心想的都是保住全家富贵,留住现有地位,骨头早已经软了。
  刀架在脖子上,能感到森森寒意。
  惊恐之下,一名胡商终于开口道:“我等是慕容鲜卑,燕国吴王慕容垂帐下……”
  口子既然打开,自然会越撕越大。
  纵然有人想要坚持,甚至拼掉一条性命,无奈同伴已经开口,坚持变得毫无意义。到头来,白白丢掉性命不说,吴王也未必会放过自己家人。
  想通之后,几名胡商争先恐后招供,不只道出此行盐渎的目的,甚至连往建康刺探的事情都招了出来。
  “尔等在城中还有同伙?”
  “是。”胡商没有半点迟疑。自己都保不住,保那几个汉人又有何用。
  对于他们的话,桓容并不全信。初次和慕容鲜卑接触,摸不透对方的底细,难保对方不会耍诈,给他错误的消息。
  “共有几人,现在何处?”
  “三人,俱在城东。”
  桓容当即点出数名护卫,令其往城东拿人。
  “如果此言属实且罢,如敢欺瞒于我……”
  话到半截,桓容没有继续向下说,几名鲜卑胡齐刷刷打个哆嗦,恨不能就此趴在地上,压根不敢同桓容对视。
  几人均感到奇怪,眼前这个汉人县令年龄不大,为何会有如此威严?
  桓容俯视几人,在心中撇嘴,自己没有这份本事难道不会学吗?渣爹就是最好的范本,不用全部照搬,学到一两分,摆出个样子,用来“恐吓”这些被苍鹰吓破胆的胡人已是绰绰有余。
  护卫往城东拿人,桓容没有继续审问,而是将胡商们晾在堂下,一页页翻看记录供词的纸张,开始认真思量,如何化解这场突来的麻烦。
  自己辛苦打下的地基,圈出的地盘,轻轻松松就想来摘果子,未免想得太好!
  胡商们跪在冰凉的地面,寒意自双腿涌入四肢百骸。脸上的血痕已经凝固,紧绷着脸皮,又疼又痒。断掉的骨头没有得到医治,竟疼得有些麻木。
  汗水接连涌出,被风吹干之后,带走身体表面的热量,胡商冷得直打哆嗦,却不敢轻易动一下。刀还架在脖子上,不小心割上一刀,自己就要血溅当场。
  前堂一片安静,许久没有人出声。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小童记挂桓容每日的“餐点”,特地送来桃汤和谷饼,还有整盘烤制的羊肉。
  知道桓容的习惯,小童特地让厨夫将谷饼擀薄,贴在炉中烘烤,上面洒了芝麻,摆到漆盘上仍冒着热气。
  桓容净过手,夹起一片谷饼,入口酥脆,咔嚓咔嚓几口下肚,又夹起第二块。
  桓容饭量护卫们均有了解,不以为奇。胡商们却是吃惊不小,眼看着二十多张谷饼眨眼间消失,眼珠子滚落满地,捡都捡不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护卫再次翻墙归来,胡商供出的三个汉人皆被五花大绑,丢到了堂上。
  三人身材长相都很普通,属于丢到人群中转瞬不见的角色。眼神却过于活络,时时刻刻像在算计什么,让人很不舒服。
  “府君,仆从其藏身处搜出此物!”
  护卫走上前几步,将一捆素色薄绢呈送到桓容面前。
  “仆等到时,此三人正收拾行礼,藏金两块,绢三匹,欲出城逃窜。”
  见护卫递上绢布,胡商不觉如何。听到三人私藏黄金,立即暴跳如雷,顾不得身上伤痛,就要冲到三人跟前,怒声:“贼奴安敢!”
  胡商恨得咬牙切齿,被护卫按住犹不解气,差点就要扑上去咬一口。
  原来,三人均是鲜卑胡商的私奴,因会写字绘图,逐渐得到胡商信任,每次南下都要带在身边。不想,这三人竟趁胡商不备,暗中藏下金银!
  这让胡商如何不怒。
  相比胡商的愤怒,三人则镇定许多。他们对胡人本就没有效忠之心,甘为驱使,为的就是金银。如今胡人落入晋官之手,十成命不久矣。该为自己另找一条出路,至少要保住性命。
  胡商一直在怒骂,为此挨了数脚。三人跪在地上,暗中交换眼神,任由他骂,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
  桓容无心理会这场闹剧,一点点展开绢布,看到图上的山川河流,地形地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张图的精细远超想象,尤其是从射阳往盐渎的一段路,标注得格外详细,肯定不只走过一次。
  “此图是尔等所绘?”
  见桓容问话,三人没有犹豫,同时点头,道:“是我三人合力。”
  “哦。”桓容站起身,走到三人近前,俯视三人表情,眉心微皱,“尔等祖籍何地?如何同胡人为伍?”
  “回府君,仆等祖籍彭城,先祖曾为郡中小吏。遇胡人南侵,全家沦为胡人私奴。为护全家老小,不得已同胡人虚与委蛇……”
  三人一番讲述,貌似身世可怜,值得同情。但考虑到他们前番所为,话中的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
  果然,不等三人话说完,胡商当即叫道:“你们说谎!是你们自愿投我大父帐下,发誓愿为我大父驱使,为取得我大父信任,还亲手杀了两个晋官!”
  桓容挑眉,看着胡商怒骂,三人齐声喊冤,并不出声阻止。
  “我可以向先祖发誓,他们是自愿投靠!不提他们的父祖,就是这三个,不久前还出谋截杀一条汉人商船,杀了整船的人,抢得数箱珍珠金银!”
  “他们藏下的金子,就是从商船上抢得!”
  “如果郎君不信,可以搜搜他们身上,定然还有珍珠!”
  桓容目光冰冷,退后两步,令护卫上前仔细搜查,果然在一人靴中搜出指肚大的两颗珍珠。
  “你也不嫌咯脚!”胡商得意冷笑。
  桓容只是扫过一眼,随意摆摆手,珍珠他多得是,这两颗干脆给府中护卫买酒。
  “谢府君!”
  护卫大喜,包好珍珠掖入腰带,看着三人的表情愈发不屑。
  八王之乱之后,北方被胡人占据,留在北地的汉人不在少数。被抓为私奴的不少,投入胡人帐下的也非个例。但是,这三家主动投靠胡人不说,还向昔日同僚举起屠刀,更要劫掠杀害汉家百姓,其性之恶,简直该千刀万剐!
  “府君,这三人该杀!”
  桓容没点头也没摇头,先让护卫将胡商带下去,七日后送往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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