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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钱还给吗 第11节

  辛桃馥便说:“去了雅悦轩……”说着,辛桃馥又补充一句:“就吃了碗阳春面,也没多吃什么。”
  殷先生道:“原来是雅悦轩。那家餐厅的鲍参翅肚都是其次,吃个鲜罢了。其实只有阳春面做得有点意思,没想到小桃倒是个识饮识食的。”
  辛桃馥没想到殷先生会有此发言,他明明记得这家餐厅的招牌推荐都是鲍参翅肚。
  而且,今天朱思贤带着同学去开吃的时候,那些同学都称赞那儿鲍鱼够大够好味,朱思贤也是洋洋得意,反而指着辛桃馥和黎度云吃的阳春面耻笑。
  也不知,如果要是换着是殷先生吃阳春面,朱思贤又会说什么呢?
  辛桃馥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笑着应答:“是啊,我就是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饮饮食食都不识得!”
  殷先生笑道:“咱们x大的高材生也说自己‘不学无术’了?”
  辛桃馥笑着说:“x大的高材生?先生是说您自己吗?”
  殷先生微微一笑:“都是。”
  说着,殷先生举起杯子:“敬高材生。”
  辛桃馥便举着装可乐的玻璃杯和殷先生碰杯:“敬高材生。”
  辛桃馥抿了一口可乐,心里觉得好笑:其实他酒量很好,但爱在殷先生面前装天真单纯,所以就假装自己不喝酒。殷先生虽然是个老练聪明的人,倒还真的在这一点上被辛桃馥给骗过了。
  他很认真地认为辛桃馥就是一个滴酒不沾的好孩子。
  辛桃馥又道:“殷先生从前在x大读书的时候,也参加社团吗?”
  “参加。”殷先生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很愿意和辛桃馥多说几句,“你听说过‘丝竹社’吗?”
  辛桃馥冷不防听到“丝竹社”三个字,不免想起朱思贤和黎度云,心里就不自在。他咳了咳,让自己平复一点儿心绪,才说:“知道,这个社团很有名。是搞音乐的嘛。”
  “与其说搞音乐,不如说是搞交际的。”殷先生说话倒是直白,“殷相司君四个家族都有人在里面的。”
  “都有吗?”辛桃馥闻言是有些惊讶的,“我只知道社长是司家的公子。”
  “嗯,一直以来都是司家的做社长,毕竟社团设立之初就是这么一回事。”殷先生答。
  辛桃馥好奇地问:“这个社团设立多久了?”
  “怕有百年了。”殷先生眼珠往旁侧了侧,像是在回忆旧事,“殷相司君家的太爷爷四人都是x大的学生,也都是音乐才华横溢的人。其中以司老太爷的音乐造诣最高,他成立了这个社团。作为传统,我们每一代都要有人加入这个社团,而且其中必须包括本家的公子,但凡有什么大活动,也得捧场。如果本家公子未上大学或已经毕业,也可让旁支的去应付。”
  殷相司君四大家族延绵了好几代,所以也繁衍出很多旁支。这些旁支的亲戚挂着这个“尊贵”的姓氏,心气自然和普通“平民百姓”不同,为了更靠近“上层圈子”,都是挤破头要考x大、进丝竹社的。
  辛桃馥越听越好奇:“这就怪了,如果本家公子是个不好丝竹的呢?或者本家公子没……”辛桃馥本想说“没考上x大”,发现言语不妥,便改口道:“没想考x大呢?”
  “这是传统,是规矩。”殷先生这话说得淡,却有一种一锤定音的利落感。
  辛桃馥愣了一下:“规矩吗?”
  “嗯。”殷先生用一种和小孩子谈话的耐心,笑眯眯地说,“你知道,我是十八岁就当家的。”
  “先生的‘事迹’我当然知道。”辛桃馥作为“打工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拍老板马屁的机会,“这真是前所未有,令人赞叹!”
  殷先生摆摆手,像是在谦虚“哪里哪里”,又像是在敷衍“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他便道:“我当了家,百事缠身,忙得脚不沾尘,同时也算得上是‘大权在握’,但还是得去x大报道以及加入丝竹社。”殷先生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辛桃馥都惊呆了:“不是吧?听说那个时候您可是‘临危受命’,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而且您还是家主呢,怎么还……”
  “这就是传统的规矩。”殷先生掸了掸裤腿上不存在的灰,“规矩比天大。”
  辛桃馥又道:“您那时候又要忙着家族的事务,又要上学和参加社团?这不……还挺忙的?”说着,辛桃馥又拍马屁:“也亏得是先生这样的人才呢,换着是别人,早忙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殷先生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虽然有我的才学能力之故,但更多还是因为我一直缺勤老师也不敢找我麻烦。”
  “……”
  当年,殷家动荡,殷先生临危受命担负重任,其实也管不得学业的事情了。在x大报道,之后就很少去上课,期末考倒还是会参加的。那个时候,殷先生经常坐在黑椅子上淡淡看叛徒一眼,口中念念有词。叛徒听不清殷先生在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浑身发抖。倒是站在殷先生身边的班子书听得分明:先生在背期末重点。
  虽然以殷先生的威势,想要作弊通过还是完全无问题的,但殷先生却不打算这么做。
  殷先生连夜逼供,同时挑灯背书。
  除了期末考,丝竹社的活动也是一个麻烦。殷先生可以缺席平时排练,但重要活动还是要出席的。当年的司社长知道殷先生情况特殊,所以不用他参加合奏、排练,专门在演奏会给他一个几分钟的solo,等于是叫他露个脸就行。
  于是,经常是刚才废掉叛徒一条腿,十分钟后他就背着小提琴赶赴丝竹社参加演奏会。
  后来实在嫌小提琴太累赘,殷先生就改吹笛子了。
  ——这就是殷先生青葱的大学校园生活。
  也解释了为什么殷先生根本没有谈校园恋爱。
  别说恋爱,他连吃饭的功夫都要掰成两半:一半看账本一半学高数。
  辛桃馥看着殷先生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只说:“原来先生的大学生活过得这么艰辛,真让人……心疼呢……”说着,辛桃馥便垂下眼皮,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殷先生笑了,用手摸了摸辛桃馥的脑顶:“你还心疼我?”
  辛桃馥心想:当然不心疼啊。我一个打工的还心疼锦衣玉食、生杀予夺的老板我有病么。
  殷先生握起辛桃馥的手,笑问:“对了,你的笛子吹得怎么样了?”
  辛桃馥对这个话题倒是挺感兴趣的,因为他自感进步良多。
  饭后,辛桃馥便和殷先生到了紫藤花架下。辛桃馥拿起笛子,吹了他最熟练的一个小节。这回他发挥得倒是可以,也没出错,吹完了,他还朝殷先生笑了笑,有几分小骄傲的样子。
  殷先生听了,也似乎很意外:“确实进步很大,看来是经过名师指点了。”
  这话又叫辛桃馥不由得想起了黎度云。
  辛桃馥却知道不该跟先生提别的男人,便笑吟吟地说:“这个名师不就是先生吗?上回先生指点过后,我就茅塞顿开了。”
  殷先生却笑了起来:“担不起,像我那样教人,只会误人子弟。”
  辛桃馥哑然,就想起当时殷先生“指导”自己吹笛子的情景,那时他们不知怎么的就从吹笛子过度到接吻了。嘴唇碰触的柔软犹如昨日重现在他的唇边,使他耳朵都热了起来。
  殷先生仿佛也察觉到了,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垂,说:“怎么都烫成这样?”
  辛桃馥心跳加快,又感到殷先生的吐息落在他发烫的耳垂边。就像是风拂过了他的耳尖,使他颈脖都浸出几分春意。
  二人的头靠在一起,身体贴在紫藤花架下,柔软得像是花藤一般。
  辛桃馥此刻才知道,古人说的“耳鬓厮磨”,是什么形容……
  辛桃馥听着先生越来越重的呼吸,自己的吐息也变得凌乱起来,仿佛一切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奔去。
  正当辛桃馥满脑子情绪冲撞的时候,殷先生却又再次悬崖勒马,将辛桃馥推开了一些,仍是大人一样亲切地拍拍辛桃馥:“我该回去了。”
  辛桃馥没想到,先生又要走了。他见殷先生退后的脚步,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拉住先生的衣角,问:“先生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句话一问,问得殷先生都愣了一下。
  连带着,辛桃馥也僵了僵,像是想象不出自己情急之下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殷先生柔然一笑,低下了头,使自己与辛桃馥平视:“不喜欢你,还对你这么好,我是什么大善人?”
  辛桃馥噎住了。
  殷先生又道:“你放心。”
  辛桃馥听了这话,一时不解。
  殷先生亲了亲他的唇角:“不会放过你的。”
  第11章 司社长
  朱思贤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认识辛桃馥的了。
  时间还得追溯到x大暑期招生夏令营。辛桃馥那个时候还是高中生,因为在校表现优秀,所以获得参加x大夏令营的资格,而朱思贤在那个时候已经是x大学生,作为学长在夏令营里当教师的助手。
  虽然说是助手,但朱思贤也不怎么爱打工。他主要就是为了在学生会露脸才来干这个的。他对这些来参加夏令营的“豆丁”也没什么兴趣,之所以会注意到辛桃馥,皆因大家发现辛桃馥和朱思贤撞鞋了。
  朱思贤自诩“潮男”,潮男撞鞋就跟it girl撞衫一样,是极为严重的“车祸事故”。
  更别提,朱思贤才跟吹嘘同学自己穿的这双是全球限量多少双的高级球鞋,一转过脸,就看到一个比自己年纪小、比自己相貌好、比自己气质佳的“小学弟”穿着一样的鞋出现了。
  大家看到这双鞋,气氛都很微妙,有的装瞎不提,有的唯恐天下不乱就煽风点火,还有的本来就看不惯朱思贤爱吹比,故意激他:“什么全球限量啊?我看还算是挺常见的嘛!”
  朱思贤好面子、心眼小,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招手叫辛桃馥来。
  随着辛桃馥走近了,朱思贤和几个同学眼尖地认出,辛桃馥这双鞋是仿造的莆田鞋,根本不是正品。
  朱思贤心情轻松了几分,但对辛桃馥的不满却上了一层楼。
  他指着辛桃馥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就买山寨鞋?”
  辛桃馥懵了:“山寨鞋?我不知道,什么山寨鞋?”
  这些年,辛桃馥每天过得紧巴巴的,不是在兼职就是在苦读,哪有什么时间去关注潮流品牌?他这双鞋也是随便买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山寨不山寨的。
  朱思贤却猛批了他一通:“年纪小小的就不学好,那么大的虚荣心,还买山寨鞋!一点儿都不尊重知识版权。我们学院可不欢迎这种学生!”
  辛桃馥被镇住了。
  朱思贤见辛桃馥是个好欺负的,便索性命他把鞋子脱下来,否则不容他进门。辛桃馥本来是不肯的,但几个牛高马大的学长都围在一旁,犹如一堵墙似的拦在辛桃馥面前,辛桃馥一个小瘦子,哪里躲得过?更别说,他确实被这个排场镇住了,唯恐自己穿假鞋的事情真的会影响他被录取的几率。
  他只得把鞋子脱了。
  众人见辛桃馥这么怂,就更来劲了,一个男学生直接拿起他的鞋子,扔到池塘里,众人见状都哈哈大笑。
  辛桃馥也不敢分辨,倒是趁着大家看池塘没留意自己,他赶紧跑了。
  他一路光着脚跑回宿舍,脚底都擦破了皮,尚幸是没有踩到钉子之类的尖锐物,不然麻烦也大了。
  从那天开始,朱思贤为首的几个学长就老爱找辛桃馥的茬。在老师面前大家还算和气,但一到私下,便原形毕露。
  辛桃馥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用这么多的“山寨货”,比如他网上随便购入的笔,学长也说他买的是山寨,原品是某日本品牌。还有他背的书包,也是山寨品……他根本不知道这么多,但这些学长却宛如迪士尼法务上身一样,丝毫容不得任何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但凡看到他用山寨货,就会把他的东西给扔了,并对他大肆嘲笑。
  在夏令营过了三天,辛桃馥的行李都被扔了一半,连笔和书包都没有了。
  事情闹成这样子,老师要是再没察觉异样就是瞎子了。老师得知情况后,给辛桃馥送了一些文具和生活用品。同时,老师也叫来朱思贤等人,只说:“你们尊重知识版权是你们的事,但也不能扔别人的东西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这句话一听就是不痛不痒的,朱思贤听了就说:“是的,我知道了,老师。”
  老师又安慰了辛桃馥两句。
  而辛桃馥丝毫没感到被安慰,心里凉了一片,只能苦涩地说:“嗯,知道了,谢谢老师。”
  辛桃馥想:老师甚至没有要求他们跟我道歉。
  这一件往事,对于朱思贤而言只是小插曲。他很快就忘了辛桃馥这号人了,现在记起来,也不过是因为辛桃馥的脸让人印象深刻。
  而辛桃馥倒是记得很牢,怕是一辈子忘不了了。他进了x大后,在校园里远远看到朱思贤就会浑身不自在,像是老鼠看见猫一样绕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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