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灯影摇曳 欲下冥界

  柳知返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喉咙里还泛着酒水的味道让人欲呕，他支着额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少爷，你醒了！”
  林灵递来一块湿毛巾，“少爷酒量还是这般不济！真不该喝这么多的，也不知是谁劝的酒----”
  其实是他自己喝的！
  林妙端来醒酒的茶，柳知返喝了两口，转头看见紫川正用调笑的眼神看着他，“睡够了？你说你酒量这么差就别学人对酒浇愁！人都走了！就剩咱们两个了，你要是不说你有事情，我也早走了。”
  柳知返长出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子时了，少爷！”
  “你们回去休息吧！”他对林灵林妙姐妹说道，林妙哦了一声，默默退下，林灵却眼睛转了转，对姐姐说，“你先走吧，我留着侍候！”林妙意味深长地看了妹妹一眼，林妙是姐姐，林灵是妹妹，平日里倒是林灵整天少爷长少爷短，尤其是当年柳知返在罗刹峰的时候，所有人都害怕这个浑身冷气的阴郁少年，只有林灵将他当成了自己家人一般。
  却没想到那个视柳知返如兄父一般的林灵先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相对寡言少语的姐姐林妙固执地要留在柳知返身边到老。
  林妙自己一个人回房中去，林灵则站在柳知返身后，眼睛是不是看看他，可能有什么话要说，碍于妖圣紫川在这儿所以没有开口。
  “醒酒了吗？”紫川问柳知返。
  柳知返点点头，“我不该喝那些酒的！自从当年在杜家的酒楼大醉之后，这些年加起来也没昨晚喝的多！”
  “你昨晚喝了多少？”紫川好奇地问道。
  “应该---得有两壶吧----”
  “切----”紫川白了他一眼，“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儿，快些说吧，免得我走得晚了，你那些师妹师姐的再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事儿！你师妹师姐误会倒没什么，要是让妖族的人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事儿，那就麻烦了！”
  柳知返点点头，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说道，“你过来！”
  他转过身将身后的归墟古棺抱了起来，放在了桌案上！
  紫川见他抱起了铜棺，撇嘴道，“我以为你要给我看个宝贝---那棺材里不是司徒月婵的尸体吗？有什么好看的，你将她当宝，我和司徒天舞可是生死的对头-----”
  虽然嘴上抱怨，但紫川的身体却很老实地走了过来，柳知返打开铜棺上缠着的锁链，缓缓推开了铜棺，一边推棺一边黯然说道。
  “月婵已经了死去整整三年有余，这三年里我没有一日不感到恨火灼心，五年里我每天背着这具归墟古棺，正是这件异宝保持她尸身不腐！”
  他看着静静躺在里面那具冰冷的尸体，司徒月婵的脸比雪还要苍白，一层白蒙蒙的寒气覆盖在她身上，正是这层白气将她与外界隔绝，才保持她的身体亦如当年一般，只是她胸口那道巨大的贯穿伤口，也同样被保留了下来。
  紫川看着司徒天舞的样子，不由得语气唏嘘，“这张脸和司徒天舞真是一模一样，要是司徒氏的人想知道自己的祖先长什么样子，看看她就行了！”
  “我不能没有她！”柳知返说道。
  紫川点点头，“看出来了，你没必要再强调一遍！不过我一直搞不懂，难道这世上只有这一个女人？难道你现在身边那些人就没一个入得了你眼的？你们罗刹峰的什么易琉璃，如烟，罗青玉，苏婉，穆兰青鳞的也就不说了，就连我妖族堂堂万妖之主小狐狸灵雅都对你青眼相加，你就知足吧！”
  柳知返沉默了一下，皱眉道，“月婵是不一样的！”
  “我不懂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大多数男人不是都喜欢三妻四妾吗？至少身边嘤嘤燕啼，前呼后拥，哪怕只能看不能吃，听听声音，闻闻味道也好嘛。”
  柳知返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紫川哼了一声，也觉得自己有些大嘴巴了，暗自感到有些尴尬，好在柳知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接着说道，“我和月婵曾经约定，不管谁先死，剩下那人要用余生寻找复活地方的方法，只要能将她带回来，是活人还是活死人，我不在乎。”
  “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在我刚刚从云霞山夺回月婵的身体时，最开始打算的是找到冥山派，让鬼王用招鬼之法将她从冥界带回来----”
  “鬼王？---是那个生死尊者吧！”紫川不仅仅有妖族大圣的记忆，同样也继承了穆兰蛮蛟的意识，因此对天下间这二十多年发生的事情也大多知晓。
  柳知返点点头。
  紫川哼哼一笑，语气悠悠道，“又是个被司徒天舞坑了的可怜人呀-----说起来，他曾经还是我和紫尧的主人呢！”
  “我在冥界和人间相交处冥界小六道中找到了冥山派所在，如今鬼王和他手下的那几个鬼使已经不是我的对手，我逼他复活月婵，但就在仪式进行到关键时刻，招魂的仪式失败了----”
  “为什么？有人阻止？”紫川问。
  柳知返摇摇头，生性冷漠呆滞的他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多愁善感的叹息，“我十一岁进入沧帝城，一开始在影城为奴，吃了不少苦----之前那个易之凡她娘苑娘，就是我在影城为奴时和我一起生活的女人----”
  “难怪---我还奇怪你吃错了哪颗丹药竟然收了徒弟！”
  “苑娘只是一段插曲罢了，月婵将我从影城带出去，我从萧落身边的奴隶变成了她的侍剑童。”柳知返回忆道，“她脾气很差，动不动就骂人甚至打人，有一次我险些被她打死，但我却是能够进入她的房间的唯一一个男--少年，她吃饭的时候要我陪着，洗澡的时候要我陪着，练功的时候也要我陪着，明明嘴上说我死不死她一点儿都不关心，但我被王炜文险些杀死的时候，她找不到我就开始杀人----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紫川听得有些入神，喃喃道，“司徒家的女人本来就难以捉摸，阴晴不定----”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也许是从她为了从司徒樱兰的惩罚中救下我，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她娘的时候开始吧！”
  “就在我们关系越来越缓和时，我和月婵在一次比试中意外落入凌寒山幻灭洞窟，就是封印着紫尧头骨和凶灵的山洞，在那里我们遇见了紫尧的凶魂，也就是现在寄居在我意识中的那段儿记忆，凶魂吞掉了月婵司管双目的魂魄，并且赋予了她能够看到真元流淌的能力，自那时起她成了目盲之人，也是自那时起她的魂魄不全！”
  “鬼王无法为魂魄不全的人招魂，因此那场仪式失败了！”
  紫川听罢点点头，“所以你才会来蜉蝣山找司徒天舞的残魂，借此补全司徒月婵的魂魄，然后好让生死尊者能够用完整的魂魄让她借尸还魂！难怪你帮我寻找生之碎片那么卖力！”
  “那么现在你已经得到了司徒天舞的残魂，可以去找生死尊者让他帮你替司徒月婵借尸还魂了！”
  柳知返低下头沉默了起来。
  过了很久他也没在说话，紫川诧异地看看他，“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是什么脸色！”
  柳知返还是紧闭着嘴角，脸上露出一种有些呆滞的怪样子，眼神却是越来越晦暗，好像想起了让他难堪的事情。
  “喂，说话呀----”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去找鬼王让她复活司徒月婵！那不是真正的复生，我想月婵也不会喜欢自己变成一个行尸走肉！”
  他抬起头看着紫川说道，“当日在仙灵岛，梵罗天的幻境蜃楼世界中，他依据我记忆中对月婵的印象，创造出一个和她有着同样人格，记忆，甚至性情的司徒月婵，但我毫不犹豫就用罗刹劲将她焚毁，我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
  “从那时起我开始怀疑真正的月婵和那个幻境中的月婵到底有什么区别，后来我说服自己的一点是，那个司徒月婵是梵罗天创造的，他才是她的主宰----如果我让鬼王复生月婵，那么那个月婵和蜃楼幻境中的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那一个真实！”
  紫川叹了口气，侧头看着他关心地问道，“这么说----你终于想通了，要放弃复活她了？”
  “怎么可能？”柳知返惊讶地看着她，好似听到了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你那是什么语气？”紫川恼怒嗔道。
  柳知返说道，“我要真的的复活月婵，就是要让她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成为当年和我在一起那个人，而这世上真正具有逆转胜似，起死复生力量的，恐怕只有生死烘炉了吧！”
  他语气严肃而认真地问道，“紫川，我找你就是想要问问你，如果你拥有完整的生死炉，你能不能帮我复活司徒月婵？”
  紫川吃了一惊，没想到柳知返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她犹豫了一下，“只要有完整的生死炉，复活司徒月婵应该是可以的！我虽然没有这么做过，但我亲眼见过死去之物被生死炉复活！”
  她紧接着说道，“开始现在生死炉依然是破碎的，你有什么办法将它修补完整！”
  柳知返咬了咬嘴唇，眼中浮现一抹狠厉之色，“你这里有生之碎片，我有两份生死炉死气，只剩下一份死气我们就收集全了生死炉的残片，如果你有全部的碎片，你能不能重铸生死炉？”
  紫川怔了一下，然后眼神变得深邃，郑重地点点头，“只要有全部碎片，我可以重铸！重铸生死烘炉，这在万年前紫尧刚死时我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没机会做而已，如果你真能帮我重铸守御圣器，那也算成全了我的一个心愿！”
  她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你知道剩下那一份死气的下落吗？我作为生死炉之灵，本应该能够感应到碎片所在，只是这最后一片残片我却怎么都感应不到它的气息！”
  柳知返冷笑了两声，“最后一份死气，在冥界鬼主那里，隔着一个冥界你怎么可能感应的到----”
  “我和鬼主还有些旧账要算，当年他两次险些致我于死地，又杀了我所守护的绯云女，这笔账也到了该清算的时候！”
  紫川说道，“冥界鬼主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在冥界，那是它的领地，就算是完整的守御圣器在冥界也要让它三分！你在蜉蝣山等我一阵子，等我将生之碎片完全融合，我陪你一起下冥界！”
  “要多久？”
  “最多一年！”紫川道。
  柳知返摇摇头，“我等不及，我自己一个人去吧！”没等紫川说出反对的话，柳知返便说道，“劝阻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知道我不会听的！”
  紫川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那好吧，你定要小心些！”
  “什么时候走？”
  柳知返沉吟了片刻，“等几天，上次在仙灵岛，消耗甚巨----”这么多年柳知返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因为战斗而引起的虚弱，梵罗天毕竟不是普通的敌手。
  巡夜的弟子敲过丑时，紫川伸了个懒腰，“那我就回去睡了---你不会留我过夜吧？”她开玩笑道。
  柳知返哼笑了一声。
  紫川走后，柳知返依然坐在桌边默默不语，眼睛看着桌上灯笼投下的一抹红影出神，灯花落下一抹火星掉在了他的肩头----良久他向后仰倒，身后靠着归墟古棺，正要闭目休息。
  这时等了许久的林灵终于开口了。
  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柳知返，轻声问道，“少爷-----”
  柳知返眼睛睁开一条缝，“嗯？”
  她双手手指拧在了一起，舔了舔嘴唇说道，“少爷，那个---琦哥---周琦，你觉得怎么样？”
  “哦----”柳知返重新坐起，想了想说道，“那少年在修行上的资质自不必说，在现在罗刹峰第三代弟子中算是数一数二，只是性情却很难说了！评判一个人仅凭见一面说几句话也难以断定，但看上去，那个周琦是个性情薄凉之人，再者以他的资质，将来身边的女人定然不会少了，到时候以你的出身加上修为，你怕是要受点儿委屈！”
  林灵眼中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失落，眼睛一红竟然盈盈欲泣。
  柳知返却又说道，“不过这还得看他，他要是想要对你好，自然就对你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若真跟他在一起，将来哪天他欺负你过分了，你便来找我，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又是侍候过月婵的，我总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到时我去找他！”
  一听柳知返要去找周琦，林灵眼中的泪光忽然又变作了惊恐，“少爷，你---”
  柳知返挑眉看了看她，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顶多和他讲讲道理，何况这都是将来的事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