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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看见状态栏 第211节

  肥羊同学的导师性子火烈,而小玥的导师则是那种传统的老好人性格,可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当着那么多同事的面一阵痛骂,小玥的导师也火冒三丈。在结束会议之后,他直接回到实验室里,宣布停止了小玥的一切实验室使用权限,无限期冻结了她进入实验室的权利,并且勒令她在一周内清退索要来的所有礼品,否则直接劝退处理。
  但是那些礼物……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被送到了各大二手回收店铺或者网络平台上,然后变成了她用于消费挥霍的资金。短期之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十五万还给肥羊同学的。就算打个八折都不可能。
  被逼急了的人,也就是所谓“走投无路”的人总是会去想想其他的歪门邪道。而小玥所想到的歪门邪道则是“众筹”。反正十五万的总价,分摊给六个人,每个人交三万块就行了嘛。
  沈夕家庭条件也还算不错,但三万块对于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多了。沈夕在听到了这个数字之后,先是惊的张开了嘴,然后追问为什么她忽然需要这么多钱。
  小玥毫不在意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并且强调自己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筹钱。如果沈夕拿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过以后两个人就不要再来往了。
  然后沈夕就扭头离开了现场,并且在回到宿舍的路上买了两提啤酒——从商店到宿舍的路上,他已经一个人喝完了其中的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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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太恶心人了。”在让又哭又笑的沈夕终于睡下之后,孙立恩实在是觉得自己都有点扛不住如此刺激劲爆的故事内容以及人物三观。他一边叹气摇头,一边盘算着时间,想着要不要给胡佳再打个电话过去聊聊这种事情。
  正在换算着视察,孙立恩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周军在电话里直截了当问道,“你现在有事儿没有?没事儿的话过来帮曹严华顶个班。”
  “我?我倒是没事。”孙立恩今天光听沈夕讲故事了,自己倒是一滴酒都没喝。不过时间已经逼近了晚上十点半,“不过找我不合适吧?曹医生是住总,他的工作……”
  “我今天也在医院里。有问题的话我会接手的。”周军打断了孙立恩的提问,“我本来是给袁平安先打的电话,不过他说自己晚上才喝了酒,你要是没事儿的话赶紧来吧,今天的病人不少。”
  第541章 差异
  夏天的急诊科抢救室里,病人的组成类型和冬季相比,产生了明显而且巨大的变化。冬季的患者以心脑血管意外,不慎摔倒导致的骨折等损伤为主。而当时间逐渐到了夏季,感染类和中毒类的患者数量出现了明显增多。
  四院的抢救室里,今天已经收入了三名感染了登革热的患者。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这三人后再次造成传播,四院特意把他们收拢在了一起,并且为他们提供了蚊帐。登革热这种疾病初次感染致死率并不高。可要是患者在院内重复感染就很危险了——登革热病毒分为四类,如果第一次感染和第二次感染的病毒种类不同,那患者往往会出现更加严重的症状表现。
  正因为有三名登革热患者在,四院不得不把抢救室分隔开,为了这三人单独设立了一个处理区间——正是之前有三名鼠疫患者接受治疗的那个隔离室。
  虽然这次只是防止蚊虫进入,而并不用设立气密门,但毕竟会牵扯到大量的人力资源调用。因此四院的抢救室运行效率直接下降了一大截。按照周军的估计,这三个患者让整个抢救室的运转能力下降了最少20%。
  但还不能就这么把人转到楼上的传染病科去。传染病科目前床位爆满,传染病科的黄骅主任正在请求院办协助临时增加床位,但是把之前的储备病房改造成可以直接使用的病房还需要时间。
  另一方面,今天的四院似乎是招惹了某些主管食物安全的莫名存在。从下午五点开始,抢救室已经连续送来了六个严重腹泻和腹痛的患者。其中四人病情严重——最严重的那个中年男人皮肤都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干枯状态。要不是因为快速检验手段到位,周军甚至要怀疑这个病人得的是霍乱。
  对于食物中毒所导致的腹泻和腹痛,医生们的治疗办法其实更倾向于支持生命体征而非强行止泻。抗生素在杀灭肠道内的细菌后,患者应该会自然恢复正常状态,而不至于一直腹泻下去。在抗生素发挥效果之前,治疗的主要内容还是为患者补充水分以及电解质,让他们不至于真的把自己给“拉”死。
  孙立恩赶到医院后接手处理的,却是一名面色苍白,浑身酒气而且有些神志不清的患者。
  “这个是120送来的。”周军简单向孙立恩解释了一下情况,“据说是在晚上和家人一起喝酒吃宵夜的过程中突然晕了过去。送来医院之后人醒了,但是有意识障碍。”
  “李建国,男,61岁。高血压三期(87693.33.25),高血脂症(65846.45.37),轻微急性酒精中毒(02.11.51)d-2聚体上升(01.28.48),低血压(01.22.38)”孙立恩看着这串状态栏,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状态栏的正确性已经不用再复述,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提示正确率都是百分之百。但这种直接前后矛盾的提示他还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一个高血压三期的患者,会出现低血压的情况?孙立恩皱着眉头困惑了几秒钟,难不成是这位建国大爷喝酒喝的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药,然后吃多了降压药?
  “患者家属已经到了,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出去跟他们谈一谈。”周军把患者的病例夹交到了孙立恩手里,“等这个患者处理完了之后,你去管那三个登革热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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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孙立恩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和患者家属谈一谈了解一下情况。在了解情况的时间间隔中,他顺便让护士们给李建国拉了个心电图,并且再测一下他的血压。反正也不用出具报告,之后图还得孙立恩自己来看,所以这项工作交给护士们做倒也没什么问题。
  “我爸肯定没有再吃降压药。不存在重复服药的问题。”李建国的儿子今年三十多岁,看上去似乎是从事体力劳动工作的。“他平时服药很规律,也有定期复查,而且用药我还专门给他备了药盒,每天早上吃药。绝对不会出现晚上再吃一次的情况。”
  “为了明确他的问题,我们还需要进行更多的检查。毕竟他是三期高血压,而且年龄也比较大了。”孙立恩尽量把困难先摆在前面说,“这种患者我们首先会担心的是他的心脑血管问题。人突然晕倒,有可能是脑梗,也有可能是因为心梗而导致的供血不足。这两个原因是最危险的,所以一定要先排除掉。”
  李建国的儿子点了点头,“你们是医生,我肯定相信你们。”他想了想问道,“这些检查……大概需要多少钱?”
  “我先挑速度快的,花费比较少的检查来做。”孙立恩想了想提议道,“先看心电图的情况,有必要的话做个心血管增强ct扫描。这个部分大概要两千块——这边做了检查之后,如果确定心血管部分没有问题,那就得上mri检查脑部情况,做这个扫描的话……大概要一千块,但是时间会比较久。”
  检查至少要两千多,而后续的治疗费用更是可能三五万都打不住。但李建国只是稍微犹豫了一点,就点头同意了孙立恩的意见。“没有问题,是现在交钱么?”
  “我回去开个缴费单,你拿着单子去抢救大厅那边缴费就可以了。”孙立恩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关于李建国平时服药和身体状况的问题,然后起身道,“等下听到有人叫你,你就进抢救室来拿单子。”说完,他就急匆匆的回到了抢救室里,开始查看护士们的工作结果。
  “心电图正常,血压55/85……”孙立恩皱起了眉头,状态栏里的低血压状态确实没错,那和高血压的提示同时出现,这会不会意味患者着之前血压很高,而现在却因为某些原因突然陷入了低血压状态?
  低血压确实有可能导致患者昏厥以及神志不清,这倒也能解释的通。在没有外伤出血的情况下,患者从三期高血压降低到出现了低血压的地步,这甚至不是一般脑梗能解释的。
  虽然孙立恩实在是想不出抢救室里的护士们测量出错的概率究竟会低到什么地步,但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他叹了口气,要来了血压仪准备再测一下血压看看。但平时测量的右臂现在正在往外抽血——这也是孙立恩要求的检查项目,用于证实d-2聚体上升。所以他绕着床走了一圈,把血压计套在了李建国的左臂上。
  抢救室里的血压计是电子式的,虽然精度比起传统的水银血压计略有下降,但胜在检查速度够快。按下了测量开关后,孙立恩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数字,惊讶的甚至忘了闭上嘴。
  血压90/155。
  第542章 决断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没有人会在几分钟内突然由55/85的低血压变成90/155的高血压的。孙立恩使劲摇了摇头,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了面前的电子血压计上。他重新开启了机器,第二次的检测结果是94/156,有少许波动,但是仍然在合理误差范围之内。
  总不能是机器坏了吧?孙立恩皱着眉头撕下了绑在患者身上的气袖,然后在自己身上又测试了一遍。血压75/125,血压计运作完全正常。
  “怎么了?”给李建国采完血的护士皱着眉头问道,“血压计有问题?”
  孙立恩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我觉得这个人有问题。”他重新绕过病床,把血压计绑在了李建国的右臂上。
  血压57/90,还是低血压。
  一般情况下,人的上肢左侧血压会比右侧上肢血压略高一点,压差基本在10毫米汞柱左右。但如此巨大的压差,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把b超机推过来。”孙立恩想了想,赶紧开始进行了下一步的检查,“让ct室赶紧准备,做完b超之后马上把人送过去!”
  他的神情有些急了,周军凑了过来,“很严重?”
  “很严重。”孙立恩在n95口罩后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这是个主动脉夹层。”他继续扬声道,“让心外派人去手术室做准备!”
  主动脉夹层,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急性心血管疾病。如果不接受治疗,25%左右的患者会在发病后24小时内死亡。超过一半患者会在发病后一周内死亡。发病一个月后和一年后的死亡率分别高于75%和90%。而如果接受主动脉替换术治疗,并且之后规律服药,患者的10生存率约为50%。
  这是一个不治疗几乎必然会死,积极治疗后也有一半几率在十年内过世的恐怖疾病。而李国庆的情况很明显应该是最麻烦的那一类。
  主动脉夹层患者发病大部分症状表现非常明显,剧烈的胸痛和撕裂样的疼痛会让患者难以招架。大汗淋漓的同时,几乎有超过六成的患者会有强烈的濒死感——那是一种仿佛大难临头,令人恐慌且坐立难安的担忧。
  主动脉夹层的发病,是因为主动脉管壁内膜出现破口,而刚刚从心脏被泵出的高压血液直接冲入破口,进入动脉壁中层,形成夹层血肿并且逐渐剥离主动脉的内膜和中膜而引起的。这种严重的心血管急症最大的风险就来自于患者主动脉层被剥离后,时刻会面临的主动脉破裂风险。
  如果主动脉在手术前破裂,那留给医生们抢救治疗的时间会短到以秒计算,而主动脉破裂后抢救成功的案例简直屈指可数。除非患者极其幸运,在心脏喷完了全身血液后得到了足够的血液输入,并且成功心脏复跳成功。
  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健康男性来说,主动脉在手术前破裂,死亡率可能有个99%。但如果把患者换成了罹患三期高血压超过十年,还有高血脂症的六十岁的李建国的话,死亡率绝对是100%。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因此孙立恩直接为他开辟了绿色通道,并且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周军。
  “b超可以在路上做。”周军在听到了孙立恩的诊断意见之后,作出了更加积极的指示,“直接把人送影像科,马上做cta。一旦证实,立刻手术。”
  “家属谈话我去做。”孙立恩现在也顾不得其他问题了,主动脉夹层是最凶险的心血管疾病。他的动作快一分,李建国活下来的几率就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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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的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人随时可能会死掉的。”孙立恩再次冲出抢救室的时候,李建国的儿子甚至还没能找个地方坐下来。“我们现在高度怀疑他得的病是主动脉夹层。”
  “不是连检查都还没做……”李建国的儿子看上去也很懵的样子,“我这还没去交钱……”
  “目前的证据很明确,不过我们还是会再做一个cta明确一下症状。”孙立恩用最快的语速解释道,“如果确定是主动脉夹层,那就得马上做手术,用人工血管替换掉他已经破损了的主动脉。”
  “一定要做手术?”李建国的儿子面露难色,“这个不能用药物治疗?”
  “他的血管损伤是发展很快的物理损伤,这不是感染那种用抗生素就能治好的类型。”孙立恩努力解释道,“这就像是一根高压塑料水管被人用热钢针扎了个洞。药物治疗的作用也就是把针抽走。高压作用下,那个破洞只会越来越大,除了换管子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孙立恩的解释很直白,李建国明显也听懂了。他小心问道,“这手术得……花多少钱?”
  “不好说。”孙立恩叹了口气,“如果手术顺利,而且康复也快的话,大概得准备二十万到三十万。手术费用差不多要十五万,而后面的治疗和护理差不多也得这个数。”
  对于这种大型手术来说,手术费本身就是非常昂贵的。主动脉替换术和孙立恩之前见识过的寰枢椎替换术,肝移植术一样,都是限制等级最高的四级手术。术中难度大,风险高,对医生的水平要求也极高。四院目前能进行主动脉替换术的只有心外科主任佟春来一人。
  佟主任今天晚上并不值班,刚才让心外准备手术的时候,心外科的医生们已经在打电话叫人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医院救场的医生可不止孙立恩一人。其他的三线医生们也经常会有这种经历。
  “手术的难度很大,上了手术台之后患者因为病情恶化或者其他并发症死掉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尽管为李建国开辟了绿色通道,但是在佟春来赶到医院进行手术前,孙立恩还是有机会和家属进行最后沟通的。“你们的经济情况可能很困难,所以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手术是我们在尝试为他搏一次生的机会。主动脉夹层是很凶险的疾病,人下不来台的情况是有的。甚至换好了人工血管,但是之后因为各种并发症人没掉也是有的。如果你要继续治疗,那就一定要做好可能会人财两空的准备。”
  第543章 谈话
  似乎是因为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消费并获得商品的这样一种流程,因此在“医疗服务”中,患者家属往往也潜移默化的,以“消费者”和“商家”的身份来区分自己和医生们。付出了金钱,就理所应当获得满意的商品。而在医疗环境下,这个流程被代换成了“我们给医生交了钱,那就应该把病人救活治好。”
  这种思维过程似乎理所应当,但现实却并不会跟着思维定式而发生变化。不管治疗费交了多少,在疾病面前,现代医疗和医生们的能力始终是有上限的。
  只有把丑话说在前头,这能让患者家属更清楚的了解到他们所面临的状况有多危险。让他们有个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机会,万一之后真的手术时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人没能从台上下来,至少不至于打击太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医生们为了保护自己也不得不做的措施。当患者家属过于悲伤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处于一种不怎么“理智”的状态。表现可能会多种多样,比如痛哭,比如呆滞,又比如对医生破口大骂——埋怨对方没有把自己的家人救回来,甚至可能会袭击医生。
  存心医闹的那一批并不能被算入“不理智”状态中,因此暂且不论。
  虽然四院现在已经普遍实施了入院安检,进入医院的所有患者以及家属都需要过一次金属扫描仪才行。但毕竟拳头也是能伤人的。
  孙立恩还是先把该说的话都说在了前面,“我们医生当然想拯救患者的生命,毕竟这是我们工作的主要意义。但是人力有时尽,我们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情况发生。可能在手术台上,一刀下去,那根主动脉正好就破了。可能缝合完了之后,因为患者心肌状况太差,没办法成功复律。甚至有可能人从台上下来了,结果因为手术中失血过多,引发了血管内弥散性凝血——这些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风险。而且一旦出现了这样的风险,那就真的很难再把人救回来了。”
  孙立恩的话说的很实在,“我能看得出来,您这边可能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突然一下要拿出十几二十万来做这个手术,这是非常吃力的。但是哪怕花了这个钱,人也不一定就能救下来。怎么决断,这个就得看你们家属的意愿了。”
  孙立恩希不希望患者活过来?当然希望。61岁的年纪,在现代人眼中已经没有了以往“花甲之年”的那种沉重暮气。人均预期年龄已经提升到76岁的现在,61岁这个年龄真的不算太大。主动脉夹层的患者如果能够更换破损的主动脉,然后定期服药并且改善生活习惯,那寿命还是可以继续延长很多的。
  如果能搏一把,孙立恩还是很希望能够让李建国上手术台的。但客观现实不会因为主观意识而出现改变。不是每个家庭都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也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承担这种级别的“人财两空”。尽管绿色通道制度下,四院可以在患者家属不缴费的情况下直接开始手术,但孙立恩还是希望能够让患者家属了解清楚这其中的困难。
  手术可以在不缴费的情况下进行,但这笔费用后面还是得补上的。更何况出了手术室之后,患者还需要在icu里住上好些日子。这些都得花钱。
  “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李建国的儿子有些犹豫,“能不能先交一部分,然后明天我把钱筹过来?”
  “当然可以。”孙立恩点了点头,“你决定了?”
  “嗯。”李建国深吸了一口气,“治,一定得治!”
  “好的。”孙立恩点了点头,既然家属治疗意愿很积极,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这里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麻烦你在上面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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