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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性失轨 第11节

  顾鸣生啊顾鸣生,为了给你打掩护,我真是牺牲了太多。
  “林曜哥,你最近是打算结婚了吗?”
  午休时,赵泉神神秘秘的一番话差点让我被水呛到,“谁和你说的?”
  他瞄向我左手的无名指,一副又羡慕又失落的表情,“戒指都上了,离结婚还远吗?哎,我现在可是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我顺了几口气,刚想开口解释,又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解释,只能说:“别想太多,我和他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赵泉摇头晃脑,“现在没到,以后也总会到的。”
  我摸了摸光滑的杯壁,指腹还留有传递过来的余温,“感情的事不好说......总而言之,我不会结婚。”
  赵泉似乎听不太明白,我也不愿多说,顺口扯去了其他话题,聊着聊着就开始听他哭诉,只是内容颇有些哭笑不得。
  “林曜哥你看,球球它真的焉了!”
  我说:“这连两个月都没到,你是不是给它倒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赵泉委屈又忿忿,“怎么可能!除了浇水和晒太阳以外我什么也没做,你说球球它怎么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
  球球是赵泉养的那盆仙人掌,此刻主植二人正达到高度统一,全都焉着脑袋,无精打采。我有点想笑,但思及不太厚道,给憋了回去,怜悯地看着那盆仙人掌,想起它刚到赵泉手上的精神面貌,内心唏嘘不已。
  能在赵泉养什么没什么的buff下存活一个月,也算是生命的奇迹了。
  赵泉离开后,我将这件事分享给了蒋秋时。这段时间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冷淡,好像那顿饭没有起到丝毫拉近距离的效果。虽然聊天内容比以往更多,但态度依然是那样不冷不热,全靠我在一旁努力热场。
  其实我一直都不理解蒋秋时对我的态度。哪怕再直的人,被同性这样出格地关心也会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吧?可无论如何暗示,蒋秋时都秉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一个热情的小辈,平和聊天。
  几乎要把我憋出内伤。
  纠结的片刻里,蒋秋时已经回了消息:他的仙人掌叫做球球吗?
  明明好笑的点是赵泉能把生命力最顽强的仙人掌给养死,蒋秋时的关注却格外清奇。我想要去纠正,又自暴自弃地觉得算了,打字回复道:是啊,还挺可爱的。
  谁料蒋秋时问:那你的呢?
  我刚想说自己并不会干给植物取名字这么幼稚的事情,却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鬼迷心窍地删掉已经打好的内容,回道。
  :我的那盆叫秋秋。
  我放下手机,缓慢做了一个深呼吸,没想到胆子日渐膨胀,到现在连蒋秋时都敢调戏了。
  他会怎么回复?
  昂扬的情绪没占领高地两秒,就被忐忑不安给取代。我与桌上的仙人掌深情对望,总感觉眼前时不时就划过蒋秋时的脸。僵持片刻,屏幕终于亮了起来,我连忙点开查看,心底的小芽颤了颤,忍不住发出‘就这?’的呐喊。
  蒋秋时:很适合它。
  “......”
  这要让我怎么回复?
  不愧是你,蒋老师。
  我关掉手机,难得不想上赶着说些什么,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心累。
  感情我都做的那么明显了,蒋秋时还是一点也没有察觉。我惆怅地叹息,忽然又想起顾鸣生,眼皮不禁跳了两下,得出一个结论。
  直男,果然是世间最可怕的生物,由其是撩不自知的可恶直男。
  第15章
  下班后,顾鸣生过来接我。
  最近燕城降温得厉害,新闻说跨年那天很有可能降雪。作为一座不常下雪的南方城市,仅仅是这么一个不确定的消息都足以让人振奋。这一整天我都在听同事们讨论跨年那天的活动,见到顾鸣生时也顺道问了出来。
  “跨年那天你有什么打算?”
  “你这是在约我吗?”顾鸣生转动方向盘,含着淡淡的笑意,“还没有想好,如果你要过来我一定会空出时间。”
  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他扭曲事实的能力,驳回道:“你想多了,我就是看你最近太闲,随口问问。”
  “我最近很闲吗?”
  “你说呢?”我把问题抛回给他,“要不是我刚去eternal做过采访,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炒了。”
  顾鸣生的工作向来忙碌,他不像白领那样可以朝九晚五,遇上难搞的甲方在棚里拍摄到凌晨也是常有的事情。偶尔的消息失联我都见怪不怪,像现在这样没事过来找我吃饭聊天才显得格外反常。
  只是他藏得太好,一点也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我半是玩笑地询问,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谁料顾鸣生认真沉吟了一会:“差不多吧。”
  这让我刚准备好的措词猝不及防卡在了喉咙里。
  直到抵达目的地,我还没有从顾鸣生的话里回过神来。他自然地探过身替我解开安全带,我下意识后仰,盯着他好看得过分的侧脸问:“你准备辞职,认真的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笑眯眯地弯了弯眼,说:“先去吃饭,我已经订好了位置,等进去后再和你慢慢解释。”
  我眉心跳了跳,只能憋着一股气随顾鸣生走进包厢。不知是不是巧合,这里就是我先前与蒋秋时去过的餐厅,我快速点了几道味道还不错的菜,又等顾鸣生点好,才好整以暇地审视他。
  “现在总可以说了,你真的打算不做模特了吗?”
  在我迫切的目光下,顾鸣生悠悠倒了一杯茶,轻启双唇吐出两个字:“真的。”
  仅这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准确的说是在两年前,不过直到现在才确定下来。”
  包厢里的空调略高,顾鸣生伸手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嗓音透着一贯的慵懒与不容忽略的认真。
  “为什么?”我实在不解,也问了出来,“你现在的工作已经很稳定了,一旦辞职就又要从零开始,根本得不偿失。”
  顾鸣生坦然地勾起唇,把盛好的那杯茶放在我面前,“从零开始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如果一定要说为什么,大概是我不想再做别人眼里的花瓶了吧。”
  我意外地看了他半晌,喝茶润了一下喉,“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做花瓶的生活。”
  毕竟不是谁都有干这行的资本,像顾鸣生这样应该是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但总会有腻的一天,”顾鸣生撑着下巴微笑,不置可否,“我已经在慢慢减少拍摄邀约,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彻底解约。和eternal的合同还有三个月到期,最好的结果是我能在这三个月里找到下家,不然我就真的要成为无业游民,靠小曜你养了。”
  这当然是在开玩笑,单就他这几年攒下的存款都足够普通人挥霍大半辈子了。可这丝毫不妨碍他故作可怜地眨了眨眼,演得逼真又丝毫不减帅气。
  明明也是快要三十的男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却一点不显违和油腻。可能这就是好看的人的特权,换作是我这样做,估计会被人当成眼皮抽筋也说不定。
  花了半分钟消化完这个消息,我想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解约之后你打算做什么,难道继续回去画画吗?”
  他还没有回答,我却先一步晃了神。
  时隔经年,我几乎已经记不起顾鸣生坐在画室里沉心作画的模样,只还依稀记得他专注时比任何一刻都要浓郁的魅力。他毕业于燕城美院,画画是我印象里他唯一承认的爱好。只是美术太烧钱,顾鸣生又需要钱,支出和回报不成正比,现实的问题让他最终选择放下画笔,继续做回模特。
  这个结果无可厚非,每个人都要赚钱谋生,他选择了当时更适合自己的路,只是我偶尔会为他的放弃感到可惜。
  如果顾鸣生真的要重走艺术这条路,我一定会举起双手一百个支持。
  面对提问,顾鸣生缓缓摩挲杯壁,沉默片刻,他平淡吐出一句话:“我想去做演员。”
  这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平地一声砸得我耳鸣了少顷,久久不散。
  怎么想,我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脑中骤然浮现出那晚顾鸣生放在床头的书,似乎也是关于演戏的内容,这个结果,也许并不是没有预兆。
  茶水已经起不到润和作用,我嗓眼发紧地问:“你准备去演戏?”
  “这是我衡量之后的最好选择。”
  顾鸣生似是吐出一口绵长的气息,他对上我的双眼,沉荡片刻后又恢复往日的漫不经心,仿佛一瞬间的黯淡从未出现。
  “如果遇上一个愿意捧我的东家,演上几部剧,再接几个广告,哪怕要被公司抽走一部分,拿到手里的钱还是模特的几倍不止。这几年我累积了不少粉丝,转行做演员能将现有的资本最大化,相比那些没有经验的新人,我的基础更扎实,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十年就可以赚够养老钱,你觉得怎么样?”
  他列举得井井有条,很难让人不去赞同。我却莫名滋生出一股烦躁,在心头密密麻麻的盘绕,既是因为顾鸣生这番将自己当作商品一般的话,也是因为他对我只字未提的隐瞒。
  这些年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学会用笑容掩饰一切。嘴角的肌肉向上牵引,眼睑微微下垂,仿佛温和又无害,从而让我经常忽略他实则漠然到了骨子里的本质。
  我说不出赞同的话,也想不到反驳的点,默默喝了一口茶,“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就不要再为别人的想法动摇了。”
  空气沉寂,顾鸣生的笑容淡了些,“你不希望我进娱乐圈吗?”
  “这是你的事业,我肯定会支持。”
  “小曜,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气氛凝固之余,我复杂地望着他,胸口堵着股说不清也绕不开的情绪,最终只化为沉闷的一句:“你应该知道,娱乐圈很乱。”
  “模特这行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拒绝,也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到自己。”
  顾鸣生的眉头逐渐松开,泄出一丝难得的温柔缱绻,“小曜,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鲜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琥珀色的瞳孔渲染出一股荒唐且不合时宜的深情。我心跳快了两拍,匆匆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后,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我与顾鸣生默契地停下声音,不再多说。
  他把我点的那两道菜推到面前,微微一笑,“先吃饭吧。”
  我拿起筷子,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不知不觉,顾鸣生变了很多。
  比如曾经的他绝对不会这样冷静地分析利弊,更不会将自己的未来明码标价,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还和从前一样,依然会为工作没日没夜地不顾身体,也为梦想仍怀有少年人的一腔热血。
  他有时候活得太张扬随性,有时候又太小心翼翼,像是走在钢丝的两道极端,无数次与平衡点擦肩而过。
  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种活法,他却偏偏要选择最累的那一种。
  “我觉得你应该再认真考虑一下。”
  见顾鸣生夹菜的手微顿,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大的包厢里回响:“你现在不缺钱,为什么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大学时你说想办画展,想在毕业后出国进修,那个时候你条件不足,可现在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逼自己去做不喜欢的工作?”
  我清楚地知道顾鸣生根本不喜欢演戏,一如他当初也不喜欢做一个被人称之为‘花瓶’的模特。
  他只是需要钱,需要给他和母亲更好的生活才迫不得已选择这条路。从我认识顾鸣生开始,他身上的重担就一刻未曾卸下,如果洗盘子能赚到比做模特更多的钱,我想当初的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那无关喜欢与梦想,只是走投无路后对生活的妥协。
  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体会不到他的心情,更共情不了钱对他的重要。我只是自私地不想他离我越来越远,远到再也追不上。
  沉默蔓延,顾鸣生少有地不再以玩笑作答。他压平唇角,没有表情的五官线条漠然疏冷,褪下那层漫不经心的外壳后,骤然让我觉得一阵陌生。
  “小曜,不切实际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这是我后来明白的道理,”他静静望着我,扯出一个劣质到极点的笑,“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像钱那样带来切合实际的温度,这些事情也许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但我没有去戳穿他堂而皇之的谎言,只缓慢而沉重地点下头,平静外壳下的心情仿佛从高处坠落至谷底,糟糕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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