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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宗女修在修罗场苟命 第74节

  赫连东狐走向小桃,小桃被他身上的戾气骇得腿软倒地,他只捡起她脚边掉落的银梳,交给江沉阁。
  “她划你几道伤口,你便千倍奉还。”
  一句话如同判了青阳的刑,她再也支撑不住,涕泪横流地哭喊道:“陛下哥哥我错了,求你不要那样,青阳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就算不死,全身留下伤疤变成丑八怪,还不如一死了之。
  江沉阁手执铁梳,走向青阳。
  青阳向后退缩,直至退到殿内大柱,退无可退。
  锋利严密的铁梳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几乎能要了她的命。
  青阳抱住江沉阁的脚踝,再无半点郡主的仪态,哭着恳求道:“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铁梳铛地落地,江沉阁抽出脚踝往回走,“算了。”她还不至于小气到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再说了,她被自己带来的沸水烫伤也算是恶有恶报。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青阳死里逃生,根本不敢看赫连东狐一眼,带着小桃就逃离了飞霜殿。
  唤宫女收拾干净满地狼藉,并送来一套崭新的衣裙给江沉阁换上。
  二人一时无言,江沉阁只一心念着菩提子,算算时间还有一日她就能如愿以偿。
  在此之前,她暂且可以不计较赫连东狐对她动用言灵之术带来的痛苦,就当没有这个人,江沉阁在大殿的一隅打坐。
  忽然,脸颊上出现冰凉的触感,是赫连东狐用玉板挖取药膏在为她涂抹上药。
  江沉阁想说不用,那点伤口算不得什么,凭她如今的修为,过几个时辰就能愈合,几日后就看不见任何伤疤,可触及他的眼神,便吐不出一个字。
  他板着一张精致秀美的脸,向来静如死潭的眼里破天荒地现出细碎的光,从光里透出一份固执。
  作者有话说:
  再来一个大事件,赫连的单人part差不多就结束了
  第九十三章
  固执地擦着她脸上的伤口, 像是精心保护的水晶娃娃不小心沾上了泥点,用自己的袖口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擦拭着。
  他要抹到什么时候?就算不照镜子江沉阁也觉得脸侧被涂抹了厚厚一片。
  她佯装痛呼:“嘶——”
  赫连东狐执着药板的手一颤,随后将其和药膏一同丢下。
  就在他转身时, 狐领镶边的朱红披风被她拽住。
  身后传来柔软似捣染了月光的锦缎的嗓音, 她浅浅道:“赫连东狐, 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浅色的瞳仁赫然放大,回身带动披风差点刮掉江沉阁脸上的药膏, “你说什么?什么以前?你、不怪我那么对你……?”
  江沉阁摸了摸脸侧的药膏,还在,“就是与你初相识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一如知己, 快意恩仇。”随后她想起什么,垂眸不看他, “只要你不怨我没能平安救出柔妃,我也可以不怨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她的眼眸暗了暗。
  随后是赫连东狐无尽的沉默。
  真的要放弃,再退回知己的位置?他之所以这么做, 是因为害怕, 害怕再不用强硬的手段挤进她的眼, 她根本不会在意自己。
  从无情宗在瑶山证道,无晴道君与她一同消失数日;再到海州府药宗毒门长老解决涿水之毒, 其中亦有她的身影;最后丹心山道术比试,晏怀竹的身边也有她的影子。
  若不是流殇秘境她需要菩提子,否则定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自己……
  如果真的给了她菩提子, 她如愿以偿后, 自己还有什么能将她留下的筹码?
  他不知道……
  他的眸底有什么东西在波澜起伏, 即将掀起惊涛骇浪、汹涌而出时,却在下一刻归于平静,被强行压下,“凭什么?”
  “凭什么?”她用手支着下巴,仰头望他,狐狸眼闪烁狡黠的光,“凭你心里有我。”
  赫连东狐佯装从容地转身,来掩盖他身体的轻颤。
  江沉阁却认为他又想走,站起来大声道:“赫连东狐你就承认吧,你心里有我!”素手一张,一个木头盒子便从帐幔凌乱的拔步里床飞出,稳稳落在她手上。
  拿着盒子,江沉阁贴着他身侧转到他面前,衣袂散开若花。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凭证?这就是凭证。”抽出盒子,盒子只有她半个巴掌大,里面垫着红色的软布,软布上静静躺着一只草编的蟋蟀。
  “诺,这就是证据,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让我帮你回忆回忆,三千年前你我在红枫山一见如故,你将头上的玉簪赠给我,我身无长物,只好编了一只草蟋蟀给你。”
  没想到他居然保留了这般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若是寻常的保存方法,莫说三千年,就是三十年那草也枯萎断裂,正因盒子和草蟋蟀上都施了法术,才得以保存至今。
  且不说他是沧云十三州的帝君,就算是以前的他也是身份显赫的皇子,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没见过?为何偏偏对一只草蟋蟀情有独钟,放在床头。
  如果不是昨日发生的荒唐事儿,她也不会摸到那木头盒子,并暗自用神识探查。
  赫连东狐伸出手要去拿那草蟋蟀,就在她洋洋自得以为他会亲口承认,二人的关系将要得到缓和时,金色的光在指尖乍现,脆弱的草蟋蟀化作齑粉。
  江沉阁的笑凝固在唇角,那费心费力保存三千年的物什他想毁就毁了,甚至没有说一个字……
  现在,她倒真的有点拿不准赫连东狐的心思了。
  明明趁着催情香,想霸王硬上弓的是他;差点被青阳郡主用“梳洗”之刑折磨,出手相救的人是他;脸颊被刮伤,认真又固执地替她上药的还是他……
  可只字未说,毁掉草蟋蟀的也是他啊……
  江沉阁一直以来在感情上的自以为是,难道都是错的么?
  她想到脖子上的锁链,是啊,若是真的心里有她,为何又像拴狗一样将她锁住,再用言灵术以此来折辱她?
  “我不是你以前的那些男人,三言两语便被你骗走了心。”
  江沉阁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故而没有听见他话语中淡淡的吃味,她笑了笑,想通了什么。
  “砰——”地一下,小木盒子被她扔在地上。
  赫连东狐袖下的拳头握紧,垂落的发丝散在肩上胸前,看不见他的神色,一如来时,他执着权杖离开。
  空荡荡的飞霜殿内,只余江沉阁盘膝打坐。
  世事繁杂,她需静心。
  *
  幽兰殿中琉璃玳瑁床的四周围着紫粉色的绣帐,殿中布置得贵雅精致,无论是罗汉床、美人榻,还是窗牖边花架下粉白的碗莲和游曳的几尾鲤鱼,无不透出金彩珠光、锦绣华美。
  七折扇的云母屏风后,青阳郡主坐在梳妆台前,澄黄的镜子照出她胸口大片的烫伤,红成一片,起着大小不一的水泡,即使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青阳郡主在镜前看了许久,从最初的伤心、到呆愣,再到愤恨,镜子里的面孔逐渐扭曲。
  “郡主,夜凉了。”
  小桃给只着小衣的青阳披上一件轻盈的外衫,前襟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胸前,青阳像被踩到痛脚般猛地推开小桃。
  “蠢货,你弄疼我了!”
  小桃捂着腹部,瑟瑟发抖,许久等不到青阳的训斥,她悄悄退了下去。
  半晌,她又颤颤巍巍地回来,小心翼翼地离青阳有三尺远,“郡主,赫连正大人前来拜访。”
  “爹爹来了?”青阳微怔,虚虚笼好衣衫,才出去见人。
  赫连正乃是青阳郡主的生父,赫连东狐将青阳带回宫豢养后,便给赫连正这个远得几乎攀不上关系的旁亲连提数阶,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
  赫连正身着鸦青色锦纹的圆领袍,腰束金银错蹀躞带,大腹便便,不过二十九的年岁油腻程度得几乎可比四五十分老汉,这全因他多年声色戎马,纵欲过度。
  他一跨进幽兰殿,就见青阳泪水涟涟,赶忙问:“玥儿是怎么了?有陛下护着,皇宫里有谁敢招惹你?”
  青阳止住抽噎,这才将她给赫连东狐下催情香没想到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要惩治那个小贱|人时,又被陛下救下,反而伤了自己这一些事娓娓道来。
  赫连正听后大惊,他看不清赫连东狐的心思,若说他对玥儿有意,玥儿及笄时便能让她入后宫,可如今后宫早已荒废;就在他以为赫连东狐那事儿不行时,却又传出他豢养女奴,与其红被翻涌的事情来,且因那女奴,玥儿的位置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青阳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几乎是说那女奴仗着陛下的喜爱多么嚣张跋扈,用沸水烫伤自己,又埋怨陛下翻脸不认人,对待她跟对待死物一样。
  赫连正更是慌了神,这些年因着玥儿,他们这家被遗忘到角落里的旁支才有机会出现在朝堂上被巴结讨好,眼看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完就要到头了么?
  他牙一咬,心一狠便将心头埋藏了许多年的事说出来。
  小桃在一旁越听越心惊胆战,就连青阳都瞠目结舌。
  “爹爹!您这是……!”说到一半青阳噤声,用唇形比了“谋反”二字。
  赫连正扼腕,“这也是迫不得已,玥儿下月就是为父三十岁的生辰,你真的想看着为父去死么?”
  青阳郡主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去死,那是一个极其恶毒的诅咒,赫连皇室自建立以来就没人能逃得过。
  彼时的沧云十三州并没有如今的海晏河清、歌舞升平,到处都是为了争夺修炼资源而烧杀掠夺,无所不用其极的邪修,那时的沧云十三州堪比人间炼狱,无论是修士还是百姓,只要对修炼有益,都会被剖肚挖丹、饮血食肉。
  赫连氏要统一沧云十三州,并镇压那些为寻找长生之道而利欲熏心的邪修根本是痴心妄想、难于登天,可偏偏他们做到了。赫连氏天授君权,代天上神君管理沧云十三州,他们可不受道术的伤害,从而征服了当年的十三个州府。
  一方面为了让凡人百姓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修真界不至于没落衰败,赫连皇室便与修真界达成了共识,修真界不得对平民百姓出手,不得以掠夺为手段,而身为赫连皇室的人也只能修炼最基本的功法,不得与修士抢夺修道资源。
  赫连氏成了沧云十三州最辉煌的氏族,可花无百日红,赫连氏遭受了反噬——无论男女,皆活不过四十,或意外横死,或一梦不醒,或旧病沉疴而死……不得善终。
  若一直这般下去,赫连族人便也认了,直到赫连东狐登基,他非但没有遭受反噬,还活了三千余岁,只不过后来赫连族人的寿命也更加缩短,大多活不过三十。
  赫连族人中便也有了这么个传闻,若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便会与天同寿,逃离诅咒免遭反噬。
  这么多年来,下毒、暗杀、行刺、谋反……无一成功,反而将本就势微的赫连皇室斩杀得如寒风中摇曳的一豆烛火。
  但眼下赫连正没有别的选择,无论之前有多少人死在赫连东狐的手下,他只当看不到那些失败的前车之鉴,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能打破诅咒,杀了赫连东狐登上帝位。
  青阳郡主也是真的喜欢陛下,但她更爱自己,更爱绫罗绸缎、荣华富贵,她无法想象自己失去陛下的宠爱,会不会如一只臭虫一粒尘埃被他厌恶嫌弃,一拂即逝。
  “爹爹,你打算怎么做?”
  “为父蛰伏已久,早就在等待这一日,只不过需要玥儿帮忙。”
  他从玥儿处听说赫连东狐极为珍爱那个女奴,莫不如先拿她试试深浅,若是成功自然最好,若是失败便可说是女儿间的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
  父女俩儿探讨计划,可又该如何将那女奴从飞霜殿引出来呢?
  一旁的小桃搓着手臂,不经意抬头看到那渗人的目光。
  ……
  翌日一早,晨曦穿过薄雾,启明星还未隐去。
  江沉阁便扯断脖颈上的锁链,按捺不住去找赫连东狐,该是他兑现承诺给自己菩提子的日子了。
  曲水苑栽种着名贵花卉、四季皆有不同的花盛开,假山流水,幽静雅致。
  天还未亮,正值半明半暗之际,江沉阁疾步快走,不经意听到一声粗重的呻|吟。
  会有谁在皇宫花苑里偷藏?听起来似乎还受了很重的伤。江沉阁并不打算管闲事,可那潜藏之人却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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