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屋内，惠贵妃早已坐起来，看着外头的二人彼此依靠着，嘴角露出微笑。“这两个傻孩子，什么事都打算自己办。明日你打发她们去园子里散心，然后把大皇子请来。”
小丫鬟点头应了，忙下去落实吩咐。
次日正午，大皇子用过膳后，很快赶到惠贵妃宫里。惠贵妃并没有亲生的孩子，与大皇子素日也算有些往来，于是疼爱道：“你快走，仔细累着。”
大皇子已有十岁有余，此刻哪里不知道惠贵妃已非往日的身份，他赶紧跪拜道：“儿臣恭请母后圣安。”
“咳，你这孩子。陛下的旨意还没下，怎敢冒失。”惠贵妃嘴上嗔着，赶紧着人扶起了大皇子。
“儿臣虽然愚钝，但也知父皇金口玉言。更何况惠贵妃娘娘您一向对儿子仁爱有加，能得您为母亲，儿臣十分欢喜呢。”
到底是皇家的孩子，就算是愚钝些，也比旁人家的孩子机灵百倍。惠贵妃叹道：“既然你这么聪明，本宫有些事也就不瞒你了。昨晚你母亲搬到你宫里，可带了什么人？”
纵使皇贵妃被贬，可也是大皇子的亲生母亲，他自然是亲自去接的，因此印象深刻些。“回惠贵妃娘娘的话，母亲来时，除了三四个贴身奴婢，并没有带旁人。”
惠贵妃唔了一句道：“里头是不是有一个脸生的丫头，长得倒是精致，只是礼节有些不通。”
大皇子思索一会，方答道；“没错。是有一个丫头，连跪拜礼都不会。”惠贵妃点点头，知道是邱茵无疑。
“怎么，此人与娘娘有旧？”大皇子问道。
“此人，倒是与本宫没有什么旧情。只是，她是我妹妹的仇人。所以，留她在宫里一日，本宫的妹妹就一日食不下咽。大皇子聪明，你说可怎么办呢。”
大皇子哪里不明白惠贵妃的暗示，惠贵妃这是在给自己投诚的机会。他年纪尚小，母亲如今又失势，要是在后宫里不抱住一个大树，哪日皇帝不喜欢自己了，他也就摸不着那龙椅的边了。
反过来想，要是能与惠贵妃联手，到时候自己的势力也就更加强大。想到这里，他赶紧说道：“既然是娘娘亲妹的仇人，儿臣哪里敢留，儿臣一定明早就把那个丫头给您送过来，任您处置。”
惠贵妃连连点头，心想这大皇子果然识趣。“既然如此，本宫也会铭记大皇子的恩情。来日若能有偿还的机会，一定加倍奉还。”
虽说大皇子在外头应承的极好，可回到家里，却被皇贵妃一顿指责。“那个邱茵丫头，我是说死也不会放的。”皇贵妃拍着桌子道。
“母妃，您替儿子想想，要是因为一个丫头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儿臣还能当上皇帝么。”大皇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倒引起了皇贵妃的埋怨。
“吼，我当皇贵妃的时候，你什么都听我的。如今我一时失势，你就赶紧要巴结人家去了？我跟你说，有这个丫头在，娘有把握很快就翻身。到时候，皇后的位置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大皇子强留耐心问道：“那您说说，您打算怎么翻身？”
“这个丫头是关键证人，她可是知道不少扈小甜的龌龊事。到时候，我把她的事往皇帝面前那么一放。你说有这么个妹妹，她姐姐能是什么好东西。”皇贵妃喜色都摆在脸上。
大皇子一听心里更加不以为意，若是惠贵妃的把柄倒还可一用。她妹妹的把柄能有什么用，到时候不但损兵折将不说，还赔上了自己的前程。
想到这里，大皇子下定决心道：“来人呐，把邱茵给我拉出去，送到惠贵妃那里，任凭她处置。”
皇贵妃见他执意不听，喊道：“我看谁敢。你个没教养的东西，为了讨好皇后，连亲娘都不管了吗？”
看着皇贵妃的跋扈神情，再想想她亲手害了自己的二弟，大皇子心里凉了半截。“母妃别忘了，您只是我宫里一个喂马的奴婢。行了，都别吵了。都下去吧。”
皇贵妃气得满面通红，嘴里荤素不忌骂道：“早知道你这么没人性，当初我就不该生你。亏我之前还在你和你二弟之间犹豫，最后选择了用你二弟做引子。我还不如当初就选了你，你二弟倒是比你有良心。”
听到这里，大皇子的手已经凉透。有这样的一个母亲，他能安稳活下来已是不易了。“你们日后，就让母妃住在马厩边上的厢房里吧。无事，再不许她出门。哦，对了，把宋太医找来，就说母亲精神不好，需要些安定的药。”
他这样安排着，心想这样，大约能让惠贵妃满意了吧。
第60章 完结章
瞧见邱茵跪在地上的时候, 扈小甜十分吃惊。“姐姐，她怎么来了？”扈小甜凑到惠诚皇后身边问道。前日刚受过皇后的礼，如今惠贵妃已是母仪天下的国母。
邱茵悄悄瞥了一眼, 只见惠诚皇后一身七彩绣凤黄底长袍, 头上亦是闪着珠光的鸾翅凤钗，一脸优雅的拈着葡萄皮。
皇后旁边的扈小甜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 下摆带着褶皱，反着阳光, 如水面上的波纹一般。脸上轻施粉黛, 头上也别着粉红的鲜花, 耳上则是微粉的珍珠。
邱茵再低头瞧瞧自己，明明也是大小姐，可此刻却穿着奴婢的衣服, 料子虽然不差，可却样式极丑，头上也只有几个银线钩成的珠花。
“她，是大皇子送过来的, 说是知道和你有旧，特意送来让你处置。”皇后轻声道。“小甜，你想怎么办, 就怎么办吧。”
扈小甜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她没想到姐姐的权势已经能让皇子投诚。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担心了。
“邱茵，我们出去坐一坐吧。”扈小甜的这句话, 让人十分意外。邱茵抬起头，似乎并不相信。
“走吧。姐姐的园子大得很，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点都走丢了。南绵虽然美，但没有这里玩意儿多。走呀。”扈小甜脸上的单纯亦如当初第一次见面，仿佛二人之间没有任何恩怨。
邱茵被她拉起来，情不自禁的跟着她往后院走去。
海东青从后室走出来，有些担忧唤道：“姐姐，甜儿她……”皇后摆手笑道：“园子里头都是我的人手，放心吧。”
正值四月午后，阳光照在粉红的桃花之上，映得秋千上的二人如同少女一般。
“你看，太阳每天都看着人世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可对她来说，可能一切都已经见惯了，并没有什么新鲜事。”扈小甜说道。
“太阳不是人心，不懂得疼痛，自然不会为任何事打动。”邱茵的话里带着疏离。
扈小甜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多事对你来说是忘不掉的。比如，祝荆的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样的。只因为你的一时嫉妒，郭婶、小哑巴都已经去了。说起恨来，我好像比你更有资格。”
“既然如此，你还假惺惺在这里做什么。我已经落在了你手里，你干脆给我个痛快。”邱茵别过脸说道。
“杀了你，换不回郭婶，换不回小哑巴，也换不回祝荆。逝者已逝，我们能做到就是为活着的人，好好爱自己。如果祝荆还在，大约也是希望你幸福的吧。”扈小甜摘下一朵花说道。
“说这么多废话，你到底想怎么样。”邱茵说道。
扈小甜半晌没有开口，许久说道：“你走吧。”邱茵有些吃惊，“你说什么？你让我走？你不杀我？”
扈小甜点点头，“我都说了，杀你也没有用。一看见你，我就想起，当初我们还是好朋友的时候，总觉得不忍心破坏那些时光。更何况，你害我，也有你的缘故。我懂你的苦衷。”
邱茵沉默在那里，心里像被揉了一把一样，说不出的滋味。良久，她叹了一口气道：“扈小甜，我的确是对不起你。可是，我更对不起祝荆啊。我不能让他白白死去。”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刃。扈小甜一惊，进宫之前每个人都要搜查身子，她是哪里来的短刃。对了，皇贵妃！一定是皇贵妃给她的短刃，叫她报仇。
想到这里，扈小甜连忙往后退去。刚退一步，已被一人牢牢抱在怀里。那人一身黑衣，正是海东青。
而此刻，园子里不知从何处涌出数名兵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拉弓射箭，无数支飞箭应声而出，刺在了邱茵的身上。可叹她才走出半步，身上已经变得跟刺猬一般。
扈小甜在海东青的怀里睁开眼睛，抬头见到邱茵的样子，心里一阵叹息。“原来姐姐早有安排。真是可惜了邱茵。”海东青厌恶道：“这种人有什么可惜的。你都已经原谅了她，她却还这般狠心待你。”
邱茵此刻早已扔了那把短刃，倒在了血泊之中。海东青见她的眼睛睁得老大，心里更加痛恨道：“你瞧，她现在还死不瞑目呢。”
扈小甜挣开海东青的怀抱，忍着心里的畏惧走上前，蹲在她身边轻轻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把你和祝荆埋在一起的。我们，原谅你们。”
明明已经是死了的人，可扈小甜却觉得邱茵的身子似乎放松了不少。她伸出手掌，帮邱茵闭上了双眼。“还记得你我初见，你夸我甜糕做的好吃。”扈小甜叹息道。
“你也是可怜人。先是爱而不得，然后便是短暂的拥有，接着便剩下一辈子的思念。虽然我恨祝荆，我也恨你，但我不恨你们彼此之间的爱。甚至，我觉得你们的爱，也是可贵的。邱茵，一路走好吧。”
扈小甜说完了这些话，头也不回的拉着海东青走出了园子。“甜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海东青吻了她一下说道。
扈小甜却说道：“海东青，你知道吗。那把刀子，不是皇贵妃给她的，是大皇子。”海东青一惊，“你说，大皇子纵容她来这里行凶？甜儿，你能确定吗？”
“那把刀镶珠嵌宝，的确像是宫里妃嫔用来把玩的刀具。可是，那刀子却是左利手的，只有左撇子用起来才方便。而大皇子，恰恰是左撇子。所以，那刀十有八九是他的。”扈小甜说道。
“可是，大皇子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支持邱茵杀你呢。”海东青不理解道。
扈小甜解释道：“大皇子虽然表面上对姐姐恭敬，但其实未必心服口服。说到底，毕竟是姐姐让他母妃失势，他的心底大约也是恨的。杀了我，既不损害他和姐姐的情分，又能让姐姐伤心良久。”
听了这话，海东青不由得苦笑起来，“甜儿，这宫里的人心真是复杂。我真舍不得让你再呆下去了。”扈小甜却安慰道：“海东青，你知道吗。姐姐其实比我聪明得多。”
“嗯？为什么这么说。”海东青问道。扈小甜一笑，“邱茵一个姑娘家，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那你说，姐姐为什么还要安排那么多兵士呢？”
见海东青摇头，扈小甜直说道：“因为姐姐根本不相信大皇子，她知道邱茵的身上一定有古怪。所以才安排兵士。可见，姐姐早就对大皇子起了疑心。你说，姐姐这么聪明，我们还担心什么呢。”
海东青笑道：“我看，我的甜儿才是最聪明的。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那你说吧，咱们什么时候回南绵？”
扈小甜笑道；“现下是四月，过了端午咱们就出发。到时候，南绵的花一定都开了，婆婆一定很开心。”
听说了扈小甜要回轩辕山的消息，惠诚皇后倒是没拦着，而且还为扈小甜亲自准备了上百套衣物首饰装点行囊，金银珠宝更有不计其数。
“本宫那日和陛下说了你要走，陛下说那得给你备一份厚礼才成。具体是什么礼，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听说圣旨将和你同时上路，到了南绵再揭晓。”惠诚皇后站在宫门口，对着扈小甜说道。
风吹来，扈小甜的发丝随之摆动。“那我可要多谢姐夫了。姐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防范坏人。”
“是，姐姐明白。你和海东青也要好好地。特别是你，别总是欺负人家。”惠诚皇后嘱咐道。扈小甜和海东青对视一笑，才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夫见主子们叙话完毕，才敢驱着马车缓缓前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竟有十几辆马车之多。
“皇后娘娘，您怎么放心恬裕郡主回乡下去呢。”景妃问道。皇后望着远处说道；“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漂泊。有些人，心里有爱，注定平淡。人各有命吧。”
景妃并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只是应和了一句。皇后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听说你弟弟瞧上了太傅刘氏家的女儿？”
景妃心想当了皇后，果然手眼通天，脸上却是一脸恭敬说道：“舍弟只是夸奖了刘家女儿几句，没有旁的意思。”见皇后只是一笑，景妃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但又不知道触了皇后的哪根逆弦。
“景妃，你不用担心太多。你是本宫最看重的人，也是本宫最感激的人。”皇后出言道。“既然看中了刘家女儿，我会去找陛下请求恩典的。”
景妃放下心来，有了皇后的这句话，她知道自己总算也能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了。皇后看穿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而后冲着身后道：“小河，咱们走吧。”
宋小河跟在皇后身后，心里充满了对皇宫的期待。扈小甜临走之前，宋小河恳求她把自己留在宫里，希望能够感受一段宫里的生活。扈小甜知道宋小河素来聪明，再加上宋婆婆身子不好，不宜远行，便把二人留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宋小河因为为人善谋而被皇帝赏识。她用一己之能帮皇帝打下了一座又一座城池，后来竟成为了一代巾帼宰相，并改名宋衡。
而景然则在自家姐姐的筹谋下，迎娶了太傅刘氏的四女儿。却不料，那刘家小姐和她的兄长一样骄矜霸道，甚至屡次殴打景然。景然碍于颜面，不敢对自家姐姐提起，只得饱受苦楚。
直到有一次，那刘家小姐竟然被他撞见，和自家表哥有不轨之事。景然再难容忍，自知在婚姻上是终身无望了，可又不敢得罪刘家的势力，只好借口学习佛法，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南绵镇口，扈小甜刚下马车，便被一众人围了上来。海东青连忙把她护在身后，却看见众人竟纷纷对着扈小甜行跪拜礼。
二人大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一会，传圣旨的太监总算从人群中挤出来喊道：“扈小甜接旨。皇帝诏曰，改南绵镇为甜糕镇，封扈小甜为甜糕镇城主，不再加设县丞知府。”
话音一落，百姓立刻和道：“恭迎恬裕郡主，南绵城主。”
人群之中，郭刚的身影闪出来。“小甜，东青，你们可算回来了。这轩辕山的生意越做越大，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哎呀，郭大叔你整个人都年轻了，还说力不从心呢。”扈小甜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赶紧扶起了百姓。
“我扈小甜年幼无知，亏得陛下信任，能成为城主。既然大家如此欢迎我回来，我自然不能让大家失望。从此甜糕镇，无需为维护官府运行而交任何税。你们只要有事，便到轩辕山找人即可。”
扈小甜一番话赢得了百姓的阵阵欢呼。众人簇拥着一行人，往轩辕山走去。
夕阳西下，海东青的手紧紧扣住扈小甜的手，二人坐在一匹马上，紧紧依靠着彼此。
“甜儿，从此以后，天涯海角，都是咱们的了。下一站，你想去哪里。”海东青问道。
“我要现在甜糕镇住上几年，做出世界上最好的甜糕来，卖到全国各处去。然后，咱们就拿着这些钱，四处游山玩水。”扈小甜笑眯眯说道。
海东青坐在扈小甜身后，他身体上的暖意包围着扈小甜。“你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海东青的家。”
此后，二人将甜糕镇交给郭刚等人打理，而后开始周游之旅。三年后，甜糕娘子美名名扬本朝。与她一起为人熟知的，还有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海东青。
十年后，两个人的旅程变成了四个人。
第61章 扈小燕番外
“殿下, 我的好殿下，小祖宗，咱们快回去吧。”一个身穿蓝色绸衣的男子对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