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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刚走出几步,身后便响起急促地脚步声。
  他没等回头就被某人用力扑中,差点栽在地上,把人一掀,冷冷道:“你找死?”
  祁政正要回答,只见一只浅蓝色的蝴蝶从他们身边飞过了过去,于是注意力转移,要拖着他去看蝴蝶。
  他想也不想道:“我不去。”
  “去嘛去嘛。”祁政见制不住他,便抱着他的大腿往地上一瘫,一副“你不去就别想走”的架势。他弄了几次都没弄开,反而被绊得坐在了地上,狠狠踹某人一脚,终于妥协,冷着一张脸和这二货回到山坡,看见了一朵花,蝴蝶正停在花上。
  祁政拉着他,近距离望着那只蝴蝶。
  “你看见翅膀的颤动了么?这是生命,你闻到花香,这是空气……”
  某二货不知从哪里看来的东西,毫无预兆地开始给他现场抒情,“你身上一滴滴的碰触,是雨水,你脸上温暖的抚摸,是落日余晖。小佐,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那么美,为什么你竟能无动于衷……”
  ——为什么我竟能无动于衷?
  钟佐飘在水里迷迷糊糊地想,感觉那只蝴蝶在眼前放大,翅膀上每一条纹路都异常清晰,原本灰蒙蒙的色彩变得越来越艳丽。
  更多的记忆呼啸地涌了上来。
  以往每次回忆过去,感觉都隔着一层薄膜,像在观赏老旧的电影,如今那层屏幕渐渐碎裂脱落,露出了本来的样貌——祁政死亡到现在,那张脸第一次在记忆里亮了起来。
  他恍然感到了剧烈的心跳和脉搏。
  这么久,他终于又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生命指数:0
  迷失前最后一个画面回到脑海,他的手指猛地抽了一下。
  很多事情没有捷径可以走,侥幸作过的弊,终究要还回来。
  当时被屏蔽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于两年后的今天汹涌地涌向他,避无可避,那些肝肠寸断的痛一瞬间吞噬了他的四肢百骸。
  第46章 你是麻醉的药性过了么?
  战机击中目标的时候, 不只锁风他们发狂, 主办方这边也很崩溃。
  负责追击的人暴躁地在通讯频道里骂大街:“卧槽, 我不是让你们小心一点打吗?谁他妈让你们真瞄准了!”
  那头弱弱道:“手……手滑了一下。”
  负责人怒道:“你怎么不手滑把自己弹出去?你现在就他妈的给我跳机!”
  那头不敢吭声,假装自己掉线。
  负责人气得想冲过去掐死他,抬头看一眼远处冒着火光的飞行器, 脑门出了层冷汗。
  军火王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杀,他们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可装装样子追人是一回事,弄出人命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把敢在自家地盘上生事的人干掉很提气, 但那也得分对象。聂家背后站着的可是钟思泽,一个领主和几个旧部摆一起, 想也知道要选谁,再说他们连杀人动机都没弄清楚, 万一军火王该杀呢?
  他们原本是想,若今晚能成功拦下人, 便把事情问明白给旧部一个交代;若不能拦下被对方跑了,他们总归派了人,面子上也过得去, 以后的恩怨他们就不管了, 可谁知倒霉手下竟然捅娄子!
  他望着那架飞行器摇摇晃晃向城市飞,心凉了一半。
  于是当看见有人前来接应,且双方的人都要进入城市时,他便提醒旧部停止开火,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喘息的机会。
  几位旧部自然知道不能太肆无忌惮, 见那架飞行器一路往下跌,多少出了口恶气,吩咐手下暗中盯着,如果那几个人没有死,他们再算账。
  可惜想的虽好,结果人家根本不回酒店,救完人便直奔港口了。
  他们急忙派人阻拦,却发现负责在港口接应的是穆家和颜家的人,这两家都站着一位有实权的将军,联合起来甚至能左右第五星系的军火生意,他们只能收手。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聂家一行人没有上那两家的飞船,而是进了另外一艘低调的飞船。
  晚饭过后,钟聂就跟着舅舅进了港口,却一直耗到了现在。
  他正奇怪他们怎么还不出发,便见舱门打开,聂父被搀扶着进来,不仅浑身湿透,额角还挂着血。他顿时吃惊,跑上前:“爸,你怎么了?”
  聂父受的伤不重,被水流冲昏后半路便已恢复意识。
  他本想回自家的飞船,但出来接他们的是钟思泽的保镖。那几名保镖把他一架,利落地办完手续,带着他就上了这艘飞船,这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钟聂见聂父没有回答,以为他是不舒服,便望向他身后,想问问父亲的保镖,却听一声怒喝传了过来。
  “让开!”
  尾音落下的同时,只见穆文昊湿淋淋地冲进门,抱着同样湿透的人快速往里跑。他怀里的人穿着白衬衣,垂下的那只手的袖子呈淡红色,一看就是被水泡过的鲜血。
  钟思泽也在舱门附近,脸色微变:“怎么回事?”
  祁政连他都没空搭理,直奔医疗室。
  副官一路在后面跟着,解释道:“坐的飞行器被击中,栽进了湖里。他失血过多,双臂多处骨折,我们路上做过紧急处理,血已经制住了,就是骨头还没有接上。”
  他没有说的是,他们把浑身是血的钟佐捞上来时,钟佐是没有呼吸的,要不是少爷不死心地一直做按压把钟佐那口水逼了出来,这二货现在绝对发狂地开着飞行器去和那群人同归于尽了。也因此,某人目前正处于严重的受激状态中,谁都不会放在眼里,估计要等到确认钟佐安然无恙才能恢复。
  钟思泽没在意被无视,快步跟了过去。
  钟聂越发吃惊:“那是阿十三?他不是很厉害么?到底怎么回事?”
  他提问的同时听见保镖说父亲也需要治疗,便扶着父亲往那边走,见父亲的脸色竟是少见的阴沉,微微一怔:“……爸?”
  聂父不欲多说,挣开他:“你自己去看看吧。”
  钟聂一脸诧异,追着穆文昊他们进了治疗室,走到舅舅的身边探头一望,发现阿十三已经被放入治疗舱,正紧紧闭着眼,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张脸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从头凉到脚,短暂地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等回过神,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来自舅舅。他茫然地望着对方,没有听清:“……嗯?”
  钟思泽道:“我说都出去,别在这里围着。”
  钟聂环视一周,发现先前涌进来的一群人正纷纷往外走,父亲和几位保镖不知何时也已被放进治疗舱。他头重脚轻地跟着人群走了几步,看着前面的舅舅,下意识想喊一声,但话顶到喉咙口,却发不出半个声音。
  钟佐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还活着?
  舅舅之前那么反常是因为得知了钟佐的身份?
  那……那他呢?舅舅会怎么处理他?
  钟聂双腿发软,迈出房门时差点跌倒,被保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
  保镖维持着以前对他的态度,问道:“您要不要也去治疗舱里躺一会儿?”
  钟聂基本没听清对方的话,而是看向钟思泽,见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心脏瞬间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冷汗迅速流遍全身。
  保镖见他脸色惨白,心情略有些复杂,沉默地扶着他去卧室,结果半路便被他一把挣开了。钟聂转身往回跑,踉跄地摔倒后紧接着又爬起来,一路狼狈地到了钟思泽的面前。
  钟思泽刚走到小吧台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见他过来,看了一眼。
  钟聂张了张口:“……舅舅。”
  钟思泽沉默几秒,淡淡地问道:“喊了我这么多年舅舅,有没有哪一刻心虚过?”
  “我一直心虚,”钟聂不可抑制,哽咽地哭起来,“但我不敢告诉你们,我太害怕……害怕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眨眼间就没了。我是个孤儿,被父亲收养后才有家……他让我假扮钟佐,我要是不听话就得回孤儿院,我太想有家人了。”
  钟思泽别开眼抿了一口酒,没有接话。
  “你是……你是不想认我了么?”钟聂浑身颤抖,“是,我确实不是你的亲外甥,我骗了你们确实是我不对,但这些年的感情又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把外公外婆还有你当作我的亲人看待的,你们有什么事我都时时刻刻惦记着,你是不想要我了么?”
  钟思泽依旧沉默。
  钟聂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缩在房间里就真的完了,必须主动一点,他不想失去这一切,不想失去安全的依靠,更不想孤苦无依地飘着。
  “舅舅,我知道错了,你能……能原谅我么?”
  “两年前,我带着你出访第一星系,”钟思泽终于开口,抬眼看着他,“当天晚上你一直在客房等着我回来,要拉着我看撩人攻略,那个时候小佐杀了开膛手,这你知道吧?”
  钟聂骤然一僵:“我……”
  “你知道,”钟思泽道,“你明知小佐有可能是想向我求救,却故意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对么?”
  钟聂慌乱地解释:“那是父亲让我做的,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揭发他。”
  “所以你选择让小佐永远待在监狱里,我这个舅舅疼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肯为我想想?那可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钟思泽喝光杯子里的酒,不再看他,“如果那天你把真相都告诉我,你就还是我外甥,把他带回房。”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保镖说的。
  钟聂一下跪坐在地上,知道什么都完了。
  几艘飞船先后离港,缓缓驶入浩瀚的宇宙。
  蓝鸿宇找地方一坐,开始与二代们通话。
  由于语海美人半路搅事,他们基本都暴露了,楚荧惑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到匿名大学,所以二代们都得撤。而阿十三手撕战斗系后,人们都知道他和炸鱼摊的老板关系密切,卡拉卡他们也得撤,倒是阿光很注意隐藏,暂时在军火市场留守了。至于战斗系的人……他们只是公司员工,楚荧惑找上他们没用,便继续留在学校里训练了。
  因此当敲定完计划,他们便分别通知了二代和卡拉卡,让这群人事先到他们来时乘坐的飞船上等候,然后一起前往嗨呀星系。
  如今行动成功,二代们都很好奇经过。
  蓝鸿宇耐心讲解了一遍,见他们有的对军火王的死唏嘘,有的对钟佐膜拜,笑眯眯地道:“行了都睡吧,不困啊。”
  几人聊了几句,很快切断通讯。
  他们上来时是凌晨四点多,飞船早已调暗光线。
  过了最初的混乱期,此刻渐渐安静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回房睡了。祁政原本要雷打不动地守着钟佐,但副官见他的模样太凄惨,要拉着他回去换衣服,睡一觉。
  祁政道:“我不!”
  “他的生命特征很平稳,睡一觉就没事了,”副官点开个人终端的自拍功能,挪到他面前,“你再看看你自己,他睡醒了绝对嫌弃你。”
  祁政看看自己这见鬼的样子,看了看小佐,接着再看看自己,沉默一下认真道:“我觉得他见我这样守着他,应该会感动的。”
  副官凉凉道:“嗯,但不会让你靠近。”
  祁政嗅了嗅领口。
  他下过水,还沾了钟佐的血,身上混着湖水的腥气与血腥味,确实有点惨。他顿时被副官强大的理由说服了,决定冲个澡,换件衣服再回来。
  墙边坐着钟思泽的两名保镖,为防止聂父他们醒后干点什么事,便特意留守了。二人望着某人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回想他刚刚双目充血的悲恸神情,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试探道:“你说咱领主要是也能这样……”
  另一人想了想,说道:“没用的吧,我觉得他还是追不到手。”
  二人一齐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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