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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 第256节

  青荷送了菜从殿中退出来,一转头看见周禀辰过来。他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一走近青荷就看见他脸上被冷风吹的发红。
  青荷问候了一声:“周公公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周禀辰往窗上看了眼:“皇上和娘娘用过晚膳没有?”
  “还没有用完呢,周公公有事?”
  周禀辰点了下头:“劳烦青荷姑娘给通报一声,有事情要回禀娘娘讨个示下。”
  青荷不敢耽误,转身儿掀起门帷又进了殿门。
  周禀辰是个很有成算的人,这会儿过来了,赶着用晚膳的当口也要回禀,想必不是小事。
  过了片刻青荷出来,周禀辰赶紧掸了两下袖子,又抖了抖前襟,微躬着身迈步进去,行礼后禀告说:“雅兰轩来人说曹顺容突发急症,宫门已经落钥,想讨个示下,取了腰牌了传太医来看。”
  皇上皱起了眉头:“什么急症?有多久了?”
  周禀辰全是按着雅兰轩的太监说的话照说了一遍,半个字都没有添也没有改:“说是刚才突然呕吐不止,腹痛,晕眩,病来的很急,底下人不敢作主,就赶紧往永安宫来回话了。、”
  “快差人去太医署,别耽误了。再打发人去雅兰轩看看情形,速来回话。”
  周禀辰应了一声退了几步,到了门口这才转身出殿。
  这一下皇上和谢宁都没有胃口了。膳桌撤了下去,夏月领着人捧着温水、巾帕等物进来,服侍皇上和谢宁漱了口洗了手。
  “不知道曹顺容的病要不要紧?”
  谢宁有些担心,就怕曹顺容这病不单纯。
  周禀辰带着人往雅兰轩去,他身后跟着的太监小胜子轻声说:“周公公,雅兰轩的人是不是存心有意啊?早不来报晚不来报,偏皇上在的时候就差人来禀报这个,听说皇上和娘娘晚膳都没用完,真是扫人兴。”
  “未必是特意挑这个时候来。”周禀辰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其实对曹顺容也没多放心。
  周禀辰对大多数宫中嫔妃都十分了解,不过曹顺容并不在其中。经选秀入宫,在后苑安置居住过的美人差不多都在周公公手下讨过生活。不过曹顺容在宫里也算老人了,她不是选秀入宫的,周禀辰对她的为人和品行其实也不算了解。虽然曹顺容过去一直显得很守本分,谁知道在眼下这个时候她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进了雅兰轩,请的太医也过来了。太医署每天晚上都是两个太医轮值,这会儿两个都过来了。周禀辰也顾不上同太医寒喧,先进去看过情形,他还得回去复命呢。
  一进了门周禀辰就能闻见一股掩不住的酸腐气味儿,看殿内虽然已经收拾过,大概还燃了一些香料,但是呕吐过那股味道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这么看来倒不象是装病了。
  太医近前请脉,曹顺容面色苍白躺在那里,周禀辰也踮起脚仔细打量了一眼,看她疼的冷汗都出来了,这该不是装的。
  太医被这么急急的召过来,心里其实也捏了一把冷汗。人常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可做了郎中这一行,还进宫成了太医署供奉,胆子倒是越来越小了,这种夜半来召请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好事。
  两位太医都诊过脉,其中一个还出去了,过了片刻回转,两人商量了两句,得出的结论只是外感风寒,脾胃失和。
  周禀辰还当自己听错了。
  曹顺容这么一番折腾,里里外外人仰马翻的,就一个脾胃失和?
  宫里头的嫔妃们时常好端端的就说心里、身上不舒坦,脾胃失和就是应治这种无病**的万金油,一翻脉案,十个有八个写的都是这个。
  不但周禀辰不信,连躺在那儿的曹顺容自己也不信。
  雅兰轩的朱太监也不信。
  “我们主子这病来的这样急,人又这么难受,两位太医可要再慎重些。”
  言下之意就是对这二位太医有些信不过了。
  朱太监使个眼色,一旁宫人端出一个碗,碗里有吃剩的半碗燕窝粥:“主子今天不思饮食,就吃了几口粥羹,两位太医来看看这粥是不是与曹顺容的身子有什么冲克?”
  周禀辰眼微微眯起来。
  朱太监居然端出这么半碗残羹来,还当着他的面让太医来验。
  莫非曹顺容这不是急病,是中了毒?
  两位太医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出去过的那一个把燕窝羹接过来,先闻,再看,甚至还用舌尖尝了一下味道,才说:“这燕窝没什么不妥。”
  朱太监可不信,看面前两个太医的目光一下子也变得不善了。
  曹顺容偏巧这会儿发作,太医院又只有这两个人当值,别是他们事先已经跟人串通好了吧?
  刚才曹顺容一腹痛,就想起曾经误饮毒酒的陈婕妤来了,又是急,又是怕,又是恨,方寸大乱,心里一直在琢磨究竟是谁要害她。这会儿见永安宫的大太监领了太医来,却一口咬定她只是病,心里越发没了底。
  难道对她下手的就是永安宫?所以两个太医才犹如睁眼瞎一般对眼前的人证物证视而不见,一口咬定她是生病。
  ☆、三百九十 猜疑
  一想到这个,曹顺容就象全身都浸在了冰水里,整个人全僵住了。
  要是旁人想害她,曹顺容还不会怕成这样。但是贵妃不一样!
  贵妃现在掌理宫务,独占圣宠,还生了两个皇子!如果真是贵妃在背后算计她,那她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
  在宫里待久了,没谁是傻子。雅兰轩的人把吃剩的燕窝都端出来了,摆明了是怀疑里面有鬼啊。两位太医看出了曹顺容眼中的质疑,嘴上虽然不好说什么,肚里可就不客气的骂开了。
  周禀辰当机立断,不等雅兰轩的人再说出什么难听话来,笑着转头对两位太医说:“童太医、张太医,这么晚了让二位跑一趟着实辛苦,外面开方子吧。”
  二位太医还好找着个这个台阶,顺势说:“周公公客气。”
  幸好刚才听着人传话,觉得应该是急症重症,两位太医一起过来了,刚才又都诊了脉,相互有个见证。要是只来了一个人,遇着这样的事儿,那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
  方子是张太医开的,开完两人又商议了一下,递给周禀辰。
  周禀辰根本就没接,示意一旁的宫女过来把方子拿进去给曹顺容过目,顺口说:“这会儿时辰不早了,若是要去抓药,就趁着太医还在,赶紧打发两个人跟着去太医署药库,免得回来再去不方便。”
  话是这么说,但是曹顺容既然存了怀疑的念头,既信不过太医又提防着周禀辰,这方子多半开了也是白开。
  果然宫女进去传话,回来后说:“有劳周公公费心,二位太医也请回吧,我们主子现在好多了,既然是脾胃不合,这药吃了也怕不克化,明早看看情形再说。”
  不吃拉倒,难受就自己受着吧。
  周禀辰出了雅兰轩,又问了二位太医几句话。
  其实在曹顺容让人把吃剩的燕窝端出来之前,张太医已经去看过她吐出来的东西了,两位太医可以拍胸脯拿医德担保,曹顺容绝不是中毒。
  “曹顺容若是不服药,究竟身子有没有妨碍?”
  张太医琢磨了一下,低声说:“其实曹顺容这病看着重,多半是心病。若是喝点热汤热水放宽心好好歇一晚上,明天多半就没大碍了。”
  周禀辰一下就听明白了。
  宫里头这种事多了,常有人自己把自己吓病的。还有那种为了邀宠装病的、为了博取皇上怜惜有了病故意不吃药的,一点儿都不鲜见。先帝时候还有美人为了让腰身纤细苗条硬是把自己饿出毛病来的。
  要周禀辰说,这些毛病都是闲着没事做自己折腾自己。
  他回永安宫先去回话,将太医的论断转述了一遍,当着皇上也不好说曹顺容疑神疑鬼。
  听说只是脾胃不和,皇上的心情也难免有些微妙。
  以前宫中也不是没人这么折腾,比如谨妃才晋位不久,搬进寿康宫的时候,就三番两次籍口公主身子不适把皇上从永安宫请去。现在曹顺容还没开始抚养公主,倒是先添了同谨妃一样爱张致,喜欢装腔作势的毛病?
  谢宁点头说:“不是重病就好,让太医院用心些。”
  周禀辰见她没有别的话吩咐,就退了下去。
  谢宁有些担忧:“曹顺容一病,那公主要搬过去的事儿是不是得延后了?”
  而且谢宁对曹顺容能不能照看得好孩子这一点也不太放心。曹顺容在后宫嫔妃里虽然算是性情和顺的一个,但是听说她平时喜爱书画醉心风雅,不善俗务。
  照看一个孩子不是那简单的,就算有乳母有宫人伺候着,也不代表曹顺容就能当个甩手掌柜,只挂个名不用问事儿。
  “是得再等等。”皇上说。
  本来赶着这几天天气晴好,还算暖和,想赶紧把人挪过去。可是曹顺容偏这会儿病了。再等下去,天气只会越来越冷。
  谢宁打了个呵欠,往后靠了靠倚在皇上怀里:“曹顺容这病来的也太不巧了。”
  不过入冬以来生病的人不止曹顺容一个,后苑那边也有低品阶的才人、美人生病。宫中的女子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天南地北都有。南方来的女子一年两年都很难适应京城的气候,入冬时常生病。
  谢宁才入宫的时候也因为水土不服病倒过一回,不过她体质比旁人好,那会儿周禀辰也对她算是十分关照,所以身体很快就康复了。
  皇上在她耳边轻声说:“累了?累了今天就早点儿歇息。”
  谢宁听起来十分镇定的说了一声好,但是
  雅兰轩的消息谢宁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的。
  曹顺容将雅兰轩里管库房的、茶房的,几个粗使太监宫女连带她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都命人看管起来,一大清早天都没亮,宫门才一开,雅兰轩的朱太监又去请太医,特别点明不要昨天去看诊的童太医和张太医两位。
  这下让谢宁也纳闷了。
  “曹顺容是不是受了暗算?”
  在玉玢公主即将搬迁的节骨眼上,曹顺容如果真被人算计从而失去了这个照管公主的机会,这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曹顺容确实只是生病了,并非中毒。”周禀辰把昨天陪着两位太医去看诊时的情形从头到尾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曹顺容只想到让太医验看燕窝,可太医比她想的还要周到,能验看的东西都验过了,确信她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关键是曹顺容自己不信啊。
  照她想,哪里有那么巧?正好皇上让她接手照管玉玢公主的当口,又有人在背后传流言暗箭中伤她,她又突然身体不适,要让曹顺容相信这是巧合那委实不容易。
  更让周禀辰觉得糟心的是,曹顺容从昨晚到今天这表现,显然是把这口黑锅结结实实的扣在永安宫头上了。
  这事儿荒唐的周禀辰都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她也不想想她有什么地方值得贵妃对她出手?她是生得美?是品阶高?是有圣宠还是怀上了皇嗣?
  可这种事情你又解释不了,解释也没有用,只会越描越黑。曹顺容现在就象那个怀疑邻居偷了斧头的人,永安宫的一举一动落在她眼里都充满了威胁,都是为了要骗她、害她,说破大天去她都不会相信的。
  “怀疑是我们下的毒?”谢宁意外之极。
  她怎么也没料到曹顺容会这么想。
  亏得她昨天一听雅兰轩来人禀报,一刻没耽误的就让人传太医,结果她的一举一动落在曹顺容眼里都成了别有用心,欲盖弥彰?
  谢宁回过神来,不怒反笑。
  “这真是……”
  虽然进宫几年了,在宫里恩将仇报尔虞我诈的事情也没少见,可曹顺容这事儿还是让谢宁恶心到了。
  “她要查就让她查去吧,我倒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来。”
  她是有人证还是有物证?谢宁倒想看看她怎么无中生有。
  “主子,这事儿万万不能大意啊。”周禀辰苦口婆心的相劝:“这事儿关键不在于曹顺容能查出什么来,而是她追查的消息一传开,旁人只怕也会顺着她的的猜测怀疑是永安宫做了手脚。这事儿就象前几天旁人中伤曹顺容心性凉薄根本不怜惜公主一样,一盆脏水泼上来,到时候怎么解释都没有用,恶名和猜疑是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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