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鱼”与“网”
看着万灵血珠失效，看着林荒傲然狰狞的面庞，韩枫心中一瞬间浮起懊悔。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
林荒出身荒族，具体地位，他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那就是对方和自己，曾经有过相似的命运。
比起自己来，林荒当时可是先知先觉。无论是献祭，亦或是牺牲，他都是事前知道的。
同样的，有关于荒族的事情，对方当时了解，也比现在的自己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万灵血珠是荒族之物，这可是南宫霜原原本本告诉过自己的。林荒又岂会不知道？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这两日仗持着万灵血珠，“大杀四方”，作为暗中旁观者，林荒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此番现身发难，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如此事情，你现身那一刻，我就应该想到的！”
韩枫后悔极了，不停地摇着头，似乎难以接受当下的事实。
以他原本的天性，即使知道自己犯下了重大失误，也不会如此后悔。因为懊悔没有作用，它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态，让思维凝固，一身实力手段，尽皆大打折扣。
前世韩枫作为特工训练，在自己的七情六欲，种种情绪上，可是下了极大的功夫。
宠辱不惊，悲喜无怨，还曾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声名。
然而此等时刻，他却是没有了这般“能耐”。倒更像是寻常人，或者准确一点说，有着致命性格弱点之人。
纠结于懊悔之中，还是如此关头，当真是致命。
“哼！我倒是高看了你，看来万灵血珠果真邪异，血煞之气影响你，你不仅仅行为变得乖张暴戾，连原本心性，也变得极端而失去平和。”
林荒看到韩枫如此举动，不屑一笑。
以他的洞察力，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韩枫的问题所在。
此刻韩枫懊悔难以自拔的根源，恰恰就在万灵血珠上。
狐萝之前觉得韩枫不是“韩枫”，觉得他身上有些古怪。她看到的，只是韩枫杀伐狠辣，暴戾凶残。
这说来不过就是手段，当杀则杀，在特定关头，也是当为之事。
所谓以杀止杀，形势逼人。就是懦弱书生，亦会拿起菜刀，奋力反抗。
但，眼下致命的性格弱点，才是万灵血珠真正恐怖的地方……或者准确一点说，是这件邪器的副作用所在。
若有能耐看透，倒也没什么，反而是凭空得了莫大的臂助。但要命就要命在，后知后觉，陷入其中，莫名就被影响！
“该死！这不可能！万灵血珠对木兰花是有效果的，对你怎么可能没效果？”
韩枫神色挣扎扭曲，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偏执和疯狂。
他这话简直可笑，就是说给一个初入修行的孩童听，也会觉得谬论之极。
强者大能，拈花拾叶，亦能横行千万里，诛妖邪，灭魔怪。
而寻常武者，种种玄器护身，所为却也有限。
同样的功法，哪怕不入品，在宗师手里，翻山倒海，摘星逐月，亦不在话下。然而初学者施展起来，可能煞费苦心，但最后却根本没什么作用。
万灵血珠能够对付木兰花的精气神三大分身，但可不代表就能够克制得了“三元斩尸大法”。
修为有强弱，境界有高低，诸人天赋习惯，各不相同。
哪怕条件完全一样，效果大相径庭，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是如此简单的道理，韩枫此刻居然“不明白”，他心性已经被万灵血珠影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自悟得了。
林荒看着韩枫，一种莫名的快感浮现面庞，他笑道：
“万灵血珠对我亦有效果，但不是你这两日做的那样，而是……”
“这样！”
他眉头陡然一皱，原本抵在万灵血珠上的拳头，变拳为掌，一下子抓住韩枫拳头。
“三元斩尸大法，逆转吞噬！”
只听他昂然一言，手臂赫然扭曲，血肉消融，化为一道血肉泥流，冲着韩枫拳缝间钻去，涌入万灵血珠之中。
往日万灵血族是以血炼之法，吞噬精血生机、灵力神识，能眨眼间，将活人吞噬为白骨。
眼下的万灵血珠，却是被林荒以血肉泥流，灌注其中。
他的手臂亦化为了白骨，但却晶润凝实，仍然保持着惊人的力量，将韩枫拳头死死抓住。
嗤！
万灵血珠上自行激荡的吞噬血光，一股脑全都收入了血珠内。原本光霞大放，邪异无比的血珠，却是变得黯淡无光。
另一方面，万灵血珠中，一股强横力量席卷珠内空间。属于万灵血珠的力量，生生被那血肉泥流吞噬炼化。
嗯？
韩枫也感觉到了，他先是一脸难以置信，整个人好像见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但随着那股血肉泥流翻腾，万灵血珠这两日汲取的力量削弱，韩枫原本不自禁受到的煞气影响，亦是受到了剥离。
这两日来一幕幕陡然浮现在韩枫脑海，他明明亲历，但却好像是尘封的记忆一样，缓缓苏醒。
“大叔，果果已经躲起来了哦，你快来找我呀！”
“魔头，你这魔头，啊……我的手，我的身体……”
“该死！你怎么可能杀我？我寅祸乃巅峰武宗，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武灵可以侮辱的？”
……
说来也就两日，但这些事翻卷上心头，却是让韩枫神色大骇。
“我都做了什么？”
他手中执握的九寒凝冰刺赫然脱手，“当”地一声，直接插在地上，发出一声清鸣。
“噗通”，他膝盖一弯，双膝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神色迷糊。
他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之辈。杀人于他而言，从来都不算什么。但为何而杀，这却很重要。
这两日杀的人，的确大多都是敌人，但说到十恶不赦，却没有几个。
况且他杀人的目的，完全没有往日道义，他当时想得只是痛快。
“激情杀人，比之大奸大恶之辈，亦要可恶！”
奸恶之辈，亦有人性。许是为了家人，许是为了利益。有目的，哪怕不能为人接受，却可以被人理解。
但只是因为“心情”，无缘无故就残杀别人，这是韩枫接受不了的。
“该死！我当时怎么如此愚蠢，生生要动用这等邪器？”
他喝骂一声，左拳挥起，一拳捣在地上。只是发泄，但却皮开肉绽，拳头上血肉模糊。
那种算是痛苦，但又不是太痛的感觉，终于让他清醒过来，他早该清醒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缓缓站了起来，颤抖着左拳，又将九寒凝冰刺拔了出来。
“哗哗！”
他用力挥了挥，就像在挥舞着球拍一样，只是试手。
“小子，你居然清醒了，这倒是难能可贵。不过你这番举动又是何意？难不成你还敢痴心妄想，以为能从我手里翻出什么浪花？”
林荒白骨拳头，紧紧握着韩枫之手。而韩枫手里，又“擎握”着万灵血珠。他倒是想放手的，只是做不到。
“你很享受嘛？”
韩枫冷冷一言，言辞内那种锋芒难以言说，这是要斗争到底了。
林荒看了，只觉得可笑，他嗅了嗅鼻翼，放眼四顾，道：“你自己看看，现在这里到底是谁做主？”
只见林荒和韩枫身周，一抹抹吞噬血光，凭空浮现。
这不是从万灵血珠中直接激荡而出，而是来自林荒的身体。
他血肉泥流涌入万灵血珠，不仅将万灵血珠的力量一点点榨了出来，而且似乎能够施展某种神通，以肉身之力，激荡出万灵血光。
原是器物之物，此番却有着成就肉身神通的势头。
器物终究是器物，只是外物。自身神通，才是可以依仗的手段。
世人之所以争夺玄器灵器，只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这才不得已借助器物，引为仗持。
此刻韩枫能借助的，便是万灵血珠。这宝物数个时辰前，才让他灭杀了巅峰武宗寅祸。
那是人器合一，爆发出来的力量。
但这一刻，林荒向他展示的，却是更加高深的手段。
不是人御使器物，而是直接以肉身凝聚神通，化为真正可以掌控的力量！
人器合一，看似厉害，但限制太多。只能施展一时，甚至是极短的时间。一旦撤去神通，凡人终究是凡人，肉身还是肉身，弱点不可谓不多。
“同样是万灵血珠，同样是荒族圣体。在你手里，你只是器物的奴隶，而我林荒，却是可以完全驾驭。你抓的是鱼，而我却可以退而结网！”
林荒再次一笑，看着韩枫，就像在看着蝼蚁。
的确，从他话里这个角度，韩枫的确就是蝼蚁。
“呵呵呵！”
韩枫仰首笑了起来，神态癫狂：“不得不说，你的确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我承认！”
“然而，蝼蚁亦有蝼蚁之尊严。没了我手里的鱼，你结的网，还有意义？”
话音一落，韩枫陡然挥起手里的九寒凝冰刺，咔嚓一声，一剑斩下。
原本被林荒钳制的手臂，赫然断了。
“嗤嗤！”
血水从断臂中喷溅，韩枫踉跄数步，最后单膝跪地，九寒凝冰刺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数丈外，林荒执握的韩枫断臂，似乎还有温热，但已然失去了生机。
也不知怎么回事，断手拳中的万灵血珠，光霞一闪，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灰暗一片。
“这……”
林荒始料未及，以为韩枫不死心，要对他动手。
九寒凝冰刺虽是灵器，但韩枫根本没有如驾驭万灵血珠那般的能力，做不到人器合一，自然不可能威胁到他。
但，却可以用来对付自己。
“你将万灵血珠压制下来，我也就清醒了。你我的优势弱势，一览无余。”韩枫抬首，笑着看着林荒，“现在我倒想看看，没了我的鱼，你的网到底还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