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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 第196节

  彼此间与机缘,乃至于日后打熬的气血力量之中存在着一定的气机牵系,这都是极正常且可以接受的事情,但再更进一步,却是谁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偏偏也就是这一眼,随着允函的心神一震,那原本布置在道心之外的五色华盖,登时间在那具备着楚维阳蛮霸意蕴的天心雷霆的洪流冲刷之中之力破碎开来。
  心神念头的涌现,也是需得要有时间反应的。
  轰——!
  欲将蜕形归玉阙,万象天心镇我神!
  第238章 撼动乾坤惊魂神
  嘶——!
  这一刻,且惊且惧的痛苦抽吸声音之中,是允函几乎绝望的缓缓闭上了双眸。
  伴随着那萦绕在心神之外的五色华盖的溃散,伴随着那如神如魔一样的狰狞身形洞照在那天心雷光之中,入主灵台之上,化作无形无相笼罩于泥丸宫,复又把握着绛宫跃动的时候,允函便已经明白,一切都为时已晚。
  就像是第一次全力斗法的时候,被楚维阳那蛮横的身形直接撕裂开来五色华盖一样;就像是第一次被楚维阳捏住脖颈,轻而易举的提举起来时一样。
  允函只觉得自己分明已经竭力的抵抗过了,可是每一次抵抗的结果,却始终都是那样的苍白且无力。
  面对着那道如神如魔的神形,那轮廓分明已经在雷光之中消散了去,可她却只觉得楚维阳的神形与独属于他的癫狂且蛮霸的意蕴已然随着天心雷霆意蕴,于内周天寰宇之中,无处不在!
  紧接着,那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机仍旧在交织着,可是仔细感应去的时候,却又觉得这样的气息流转开始有着极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两人的呼吸、气血的涌动、绛宫的跃动在一同共鸣,而是在此之后,是允函的随着楚维阳的呼吸而呼吸,随着楚维阳气血的涌动而涌动,随着绛宫的跃动而跃动。
  这并非是说允函已经失去了对于自身的掌控,实则她对于道躯的掌控仍旧是圆融且无漏的,但是一旦真个离着楚维阳的身形近了,真切的感应到了楚维阳的气机,那么这种变化与影响便是潜移默化的。
  就像是两人之间因着雷霆法门的一同蜕变而注定无法斩断的气机牵系那样。
  一切的变化注定会自然而然,但是等教人惊觉的时候,便已经再度被撕开了华盖近身,再度被捏着脖颈提举起来……
  但此刻,分明到了这般紧要的时候,允函反而未曾有刚刚被从蜕变与升华中惊醒时的慌乱了,属于雷宗嫡传道子的坚韧心念开始教她彻底镇定下来。
  这本身非是甚么道与法上的瑕疵与不谐,这更像是意蕴的更高一层面的单独交融,变化已经发生,除却废去一身天心雷法,否则已无法抹去变化本身,但是神宵宗传承万古,诸般先贤甚么阵仗未曾经逢过,自然也有着此类的秘法要诀留下。
  只消修持了去,虽然无法改变根本,却也能够将这种对道心与神魂的影响降到最低。
  甚至于,神宵宗中更有可以炼化天魔念头以圆融天心意境的秘法,修持此法,更可将这一道蛮霸身形视之为天魔念头来磨砺自身,秘法一经又成,许便是允函反客为主的时候。
  可这些尽都是后话了,有太多的路可走,可就像是早先时允函已经准备了诸般先手,还是落得这般被人烙印道心,镇坐神魂的结果一样,许是她真正所缺乏的并非是秘法本身,而是在那一日的斗法产生了“后遗症”之后,便已经被眼前人降服了身心。
  此是……道心魔障耶……
  也正一念思量极此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允函已经适应了呼吸、气血涌动与绛宫跃动的极细微变化,这本就是自然的力量,教允函对这样的变化提不起分毫的心防,甚至觉得甚是寻常。
  可她磅礴的思感与念头同样洞照着自己内周天的四肢百骸,一切气血的极尽微末之处,竭力抚平了方才的悸动,教自己强行镇定下来,乃至于在楚维阳的端看之中,那一闪而逝的慌乱后,允函愈渐气质出尘,若姑射仙子。
  可谁见过哪家清净出尘的姑射仙子,是攀附在人身上教雷法蜕变与升华的。
  总之,经过了这么多次的摔打,允函在楚维阳眼中的形象,早已经无法和最初时的清净出尘可以相重叠了。
  楚维阳的眉眼向来是稍稍变化便像是会说话一样。
  只一眼,允函遂也看到了楚维阳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只是她也只得这般做了,以那清净出尘的气质将一切的惊惶与羞愤全数镇压了去。
  她只能寄希望于一件事情——楚维阳对于雷法的见识,尤其是对于天心雷法的见识是甚浅薄的,最好,最好自始至终,楚维阳都不要知晓,这天心雷法之中还有着这般的变化。
  只是允函的掩饰与希冀注定是要落空了。
  几乎便在那道蕴含着楚维阳神形的雷光洞照在允函道心与神魂之中的时候,原地里,楚维阳灵台上空,《尸解炼形图》洞照幽光,将楚维阳的心神吸引了去。
  怪哉!《雷海洗身经》的蜕变与升华不是已经结束了么,自身的变化全数在掌控之中,无有道法之变,缘何道图又要生出变化来?
  这闪瞬间的恍惚之中,楚维阳甚至像是隐隐约约间听到了源自于芷姑娘的第二道冷哼声。
  等再看去时,变化却是生发于紫金蟾宫内的那口寒潭上。
  不知何时,那口寒潭的一壁上,背对着道宫门扉处,却正对着趺坐在玄龟法台上楚维阳神形的方向上,忽地有一座石雕显现,倚靠在石壁上,仔细看去时,几若是浑然一体,早先便已造化而成。
  那石雕上显现出来的,却正是允函跃出寒潭,恍若水出芙蓉一般的身形,此时看去时,允函倚靠在寒潭上,双臂张开安置在寒潭的边沿上,自双肩与锁骨之下,随着一抹辽阔且圆融的起伏,余下的身段尽数隐没在了寒潭的池水之中。
  这真真是栩栩如生的石雕,甚至将允函那出尘的气质,恍若姑射仙子一般的容貌,尽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伴随着寒潭池水的冲刷与洗炼,不时间有雷光从寒潭表面的涟漪之中传递入石雕内,再看去时,楚维阳好似是隔着石雕的表面,看到了内里的气血奔涌,看到了骨相熠熠生辉。
  楚维阳更看到了这石雕在洗炼之中,渐次朝着玉质转化,好是是要一层层的蜕变,直至某一瞬间真个化生成真人一样。
  这般变化毫无甚么来由,教楚维阳摸不着头脑,可是联想到昔日里淳于芷盈盈一拜,自此之后映照在自己神形之后那侧旁随侍的神形。
  楚维阳便也能够猜度到,想来真正的变化是生发于允函的心神之中,不过是借着气机的感应,最后映照在了楚维阳的道图上面。
  可愈是想明白了这样的变化,等楚维阳再看向面前允函那出尘清净的神情气质的时候,便愈发能够明白,允函这番遮掩背后的心境了。
  演法宫内那愈演愈烈的声名未曾真个教楚维阳得意忘形,他切实的明白,自己与这等圣地大教道子之间那即便消弭了,却仍旧切实存在着的鸿沟。
  做道友已是楚维阳竭尽全力之后所展露出来实力的印证。
  奢想甚么更进一步的事情,只怕到时候反而要力有不逮。
  更何况,是神宵宗,在楚维阳的眼中,这该是与自己没甚么善缘存在的一宗。
  更不要说,身处在这场酒会丹宴里,已有着局为自己设下,神宵宗诸修尽都被囊括其中,成为了缠裹着楚维阳的丝线与棋子。
  难保这一步,那背后的人没有料算过。
  于是想到这些,反而愈教楚维阳的心气郁结。
  千言万语,实则不过是仍旧在找着借口教自己寻回理智寻回冷静罢了。
  归根究底,就不过是一句话——
  还是不够强!
  楚维阳的眉眼是很会说话的,楚维阳愈渐坚韧磅礴的气血气机更是将情绪的变化通过流传传递入了允函的天心意蕴之中。
  她无从知晓楚维阳所思虑的根源是甚么,但此刻却自然而然的,与楚维阳的思感和念头所感同身受。
  于是,她浅浅的笑着,微微往后扬了扬身子,恍若是最初时那样,抬起手,轻轻地印在了楚维阳的心脉处。
  而感应着允函身上道与法的气机波动已经愈渐平和下来,楚维阳也缓缓地松开了那揽在腰肢上的手掌。
  两人无声息间,又能用这种有类于无声胜有声的方式,将各自的心绪都归拢至了平和。
  一道五色灵光倏忽间兜转过,带着允函的身形立身在一旁,夜风徐徐吹拂过,愈渐教她身形缥缈,几若下一瞬,便要随风踏云而去。
  而原地里,玄雷的晦暗明光洞照,也教楚维阳那显照出的魁梧身形一点点随着血焰的隐没而消减了去,复归于身形的清瘦与匀称。
  终是朝着允函笑了笑,楚维阳主动的一抱拳一拱手。
  “恭喜允函道友,今日得入天心雷法锻体之道途,许是此代玄门诸道子之中的第一人!”
  闻言,允函亦笑着回身一礼。
  “今日能有所收获,尽都仰赖师兄指点,允函记在心中,感激不尽。”
  正这般说着,允函莲足迈出,便已经直往庭院的门扉处走去。
  也正走到门口处的时候,忽地,允函像是想到了甚么一样,复又转头,看向楚维阳这里。
  “师兄。”
  “嗯?甚么?”
  “明日,允函便要回返山门去了,这番进境已然甚是浑厚,允函需得静心,以长久的光阴养炼这番收获。”
  闻听得此言,楚维阳怔了怔,才复又笑道。
  “也好!那便恕贫道不远送了,来日……”
  “来日倘若有缘法,再与师兄当面,论证雷霆锻体之道。”
  “善!那便一言为定。”
  话音落下后已经良久,楚维阳驻足在原地,看着允函的身形彻底的消失在了幽深树影下的青石板路上,无声息的喟叹着,折转过身形的时候,眉眼之中终是有一种郁结的凶戾神情展露。
  终归是,还不够强大!
  第239章 局到残时当谨慎
  庭院之中,允函已经离去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
  原地里,楚维阳兀自负手而立,在他的面前,是山河簋被祭起,以磅礴巍峨之象悬照在半悬空中。
  仔细看去时,山河簋中水火交缠,丰沛的元气伴随着宝器的灵光兜转,被从四面八方汲取而至,因是,簋中的声势愈演愈烈,而在那翠色与乌光之中,则是属于一点丹韵灵光缓缓地晕散开来。
  这是五蕴元灵丹,是昔年青竹老祖所炼的毒道宝丹,几乎天然契合着楚维阳这样同样修持着《五脏食气精诀》的盘王元宗门人。
  但楚维阳并未曾选择用直接吞服的方式将宝药镇入胃囊丹鼎之中。
  岁月光阴才是这世上真正可怕的力量,连谢家老祖的证道宝器遗蜕都可以自菁英退化成顽铁,历经销蚀,落在楚维阳手中的时候,便只剩了原本的北海玄铜材质。
  青竹老祖所炼制的毒道宝丹也同样如此。
  再怎么样圆融的封禁,都注定着其中药力的流失,哪怕只有着分毫,但比起药力的流失,真正可惜之处,在于随着那道药力流失的缺口,真正灵韵本身的溃散。
  倘若打开玉壶直接将宝丹吞服而下,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唯有掌握着丹师手段,才能够将之溃散的底蕴弥补,使之具备着真正昔年灵光满蕴时的效用。
  这会儿,山河簋中,那丹韵灵光缓缓地晕散开来,只不多时,翠色与乌光之中,诸般斑斓灵光被炼尽,便只剩了五色回环纠缠,只是比之五行之五色,这簋中的五蕴之五色要显得稍稍偏奇,更为严厉。
  起初时,这般兜转尚还未见得气机圆融,灵光的忽明忽暗之间,似是运转的本身有所不谐,但是很快,在水火的养炼下,使五色灵光的流转最先稳定下来。
  再紧接着,则是楚维阳立身在侧旁,不时间取出一枚枚灵石,然后以法力凝练成法印,化作灵光,缠裹着灵石本身,一同跃入山河簋中。
  这般投掷显得颇具有韵律感觉,而在其中的某几个交错之间,楚维阳还会思量着,根据宝药上晕散开来的灵光,感应着其中的变化,不时间调整着自身的投掷规律。
  如是往复许久,再看去时,山河簋中那翠色与乌光之间,已然是一团混混朦朦的颜色,只在某几个倏忽间,仔细洞照去时,能够窥见内里的五蕴艳光流转,原本丰盈的灵韵在抵至了某种极限之后,愈渐显得晦暗难明起来。
  而这种晦暗难明本身,才是这毒道真正的精要所在。
  只此闪瞬之间,楚维阳所思量到的,却是自己与青竹老祖在毒煞之道上面的差距。
  那是古盘王元宗法统最后的一道余晖。
  自此之后的五百年里,便是盘王元宗无尽幽暗的黑夜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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