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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6)

  他和祝余太近了。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都太近了。
  这种距离让他们无法随心所欲地鬼扯,因为在说完之后,对方都会把那些话重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
  太容易露出破绽,让人抓住细微的把柄,牵扯出压在心底的巨大感情。
  和好哥们打闹过界也不是没有,但是一旦真正把这种行为和感情定义为喜欢,可能对方瞬间就会远离开来。
  爱是盔甲,更是软肋。
  傅辞洲这一生随性不羁,但是到了祝余这里,还是要怂上一怂。
  那就不闹腾了。傅辞洲推推祝余,坐了起来。
  他一双长腿屈着,略微伸展就踢上了床下的物件。
  咚的一声,傅辞洲赶紧把腿收回来。
  什么东西?他往床下探了探头,好像是一个塑料储物箱。
  以前的旧东西,祝余似乎没什么兴趣介绍,也不准备让傅辞洲继续询问,话说你暑假的二十篇作文写几篇了?今年要不要我继续帮你写啊?
  傅辞洲想起祝余当年给自己写的玩屎绝作,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也敢跟我提这茬?一年前的打我现在还能跨时间揍到你身上。
  真冤啊我,祝余嘴巴一撇,我那年暑假的确是老家玩屎去了。
  老家里的人也没理他,祝余就一个人乱逛。
  他和猪圈里的猪讲话,给草地上的牛拔草,甚至跑去河边,栓个蚯蚓钓虾玩。
  祝余不是一个喜欢孤单的人,但是他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玩屎?傅辞洲笑了起来,那今年呢,玩没玩?
  祝余憋着笑摇摇头:七月三号,没玩屎,玩你了。
  傅辞洲脸上笑容一垮:你是不是找打?
  你比屎好玩多了,祝余拍拍傅辞洲,以后都跟你玩。
  虽然傅辞洲获得了祝余一句以后都跟你玩,但因为比较的对象太过恶心,导致他也没多开心。
  这个暑假并不平静,徐萍并没有屡遭拒绝而轻言放弃。
  她去诊所苦求,在家门口蹲点,甚至还跑去祝余学校,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祝钦不堪其扰,最终选择报警。
  这个法子管用了那么几个月,只是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有这一档子事。
  但是祝钦不在意,祝余也不在意,父子两人该工作工作该上学上学,日子还照以前的过。
  就是多了个傅辞洲,有事没事就跑来祝余家里浪一圈,再一起勾肩搭背去学校。
  他美其名曰保护祝余的人身安全,定点接送,每晚都要听一句路上小心再转身离开。
  老旧的屋檐下吊着昏黄的白炽灯,上面蚊虫飞绕,映得地上阴影乱晃。
  七月的尾巴,蝉鸣嗡吵。
  昨天下了场小雨,地上还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路灯的灯光很暗,傅辞洲一脚踩中,发出啪嗒一声让人头皮一紧的水声。
  卧槽!少年抬脚单腿跳到一边,骂骂咧咧甩了甩鞋子。
  你看路啊,祝余觉得好笑,都让你小心了。
  根本看不见好吗?傅辞洲拧着身子跟他抱怨,你丫过来也一样踩。
  他们隔了老远,说话得用喊的。
  傅辞洲扭头冲他一摆手,继续往前走着:走了,你进去吧。
  祝余哦了一声:你看路啊。
  傍晚有风,带着盛夏里难得的凉意。
  傅辞洲的头发长了些,被风一吹就撩起几根,在路灯的笼罩下显出一圈暖色的光晕来。
  卧槽!临近街口,他又骂了一声。
  原本都要关门的祝余把门打开,双开院门间探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傅辞洲转身原地转了一圈,看见那片屋檐下已经没有站着的少年。
  可是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震动,祝余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这次是哪只脚?
  傅辞洲勾唇一笑。
  你猜。
  亲生父母似乎没有对祝余没有太多影响,就是每天放学时都要留意一下校门外有没有人堵。
  南淮一中一个大门四个小门,祝余日常放学慢半拍,等袁一夏他们出去探查完情况之后找个没人的校门溜出去。
  八月末快要正式开学,徐萍在努力无果后,似乎也开始慢慢放弃。
  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没有再被徐萍骚扰。
  不过傅辞洲依旧没有放松紧惕,每天都要在教室和祝余黏一会儿,等袁一夏王应报完安全后再离开。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袁一夏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祝余的手机上。
  卧槽!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袁一夏在电话那头似乎格外为难,那个女的好像叫了电视台的人,还有扛着录像机的,正在学校门口哭呢!
  徐萍似乎最喜欢卖惨博同情,但是真要卖起惨来,祝余也并不比她差。
  对方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每一样都经不起推敲。
  企图用舆论逼祝余就范,这么做的结果只能她被自己掀起的舆论反噬。
  没什么好怕的。
  祝余让傅辞洲不要参与,执意要去校门外的摄像机前和徐萍单独对峙。
  大批看热闹的人群堆在学校外面,徐萍的哭声很是凄惨,正一点一点地向记者讲述自己的辛酸苦累。
  就是他!
  有人看见祝余,指着他大喊一声。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就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记者和徐萍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同学,你就是祝余吗?
  人群拥挤,祝余喉结上下一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
  徐萍哭着扑上去:我的孩子!
  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好一场母子团聚的感人场面。
  祝余不动声色地推开徐萍,对记者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记者眸中略显诧异,但是很快回过神来:祝余,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冷淡,而选择了虐待你的养父?
  祝余一愣:虐待?
  记者继续提问:你的养父母曾经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儿子,而他在十三年前因车祸去世,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祝余瞬间呆在原地,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这个问题甩在他的脸上。
  你的养父母疑似对你存在精神虐待,你的亲生父母想夺回你的抚养权,这件事你怎么看?
  祝余的手指发颤,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他觉得热,又热又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眼前黑白交替,混着摇晃的残影。
  记者的逼问,路人的讨论,徐萍的哭泣,拧成一根结实的麻绳,从祝余的耳朵里穿过,来来回回的磨着脑子。
  心脏跳的很快,震得胸口疼。
  这份疼痛蔓延,在几秒内变成剧痛。
  是久违的绞痛。
  他心脏病犯了。
  第69章 虚惊一场 吓死我了。
  祝余从出校门到脸色惨白蹲下身,期间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傅辞洲和袁一夏在后面说了几句话,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晕了晕了!
  快打120!
  傅辞洲整个人一懵,几乎是发自本能,大力推开层层叠叠拥挤的人群,看到了弓起身体倒在地上努力喘息的祝余。
  祝余!他一把推开徐萍,把祝余抱进怀里,怎么了?心,心脏疼?120!快打120!
  直接抱起来走!袁一夏抡着拳头将围观的人群全部逼退,傅辞洲把祝余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冲向了路边。
  短短几秒,祝余的冷汗都可以顺着脸颊往下滴。
  傅辞洲在车后坐把他抱紧,祝余的手指抓着傅辞洲的衣袖,用力到指甲泛白。
  急诊一路推进抢救室,傅辞洲因为情绪格外激动被拦在了门外。
  他蹲在走廊里捋了把头发,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袁一夏和他一起,正给老陈打电话。
  啪的一声,傅辞洲装在兜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循着声音垂眸看过去,又把手机拿在手里握住。
  是的,袁一夏对电话那头的老陈道,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急救了
  操!
  突然,傅辞洲大骂一声,猛地把手机摔向墙壁。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可谓是一声巨响。
  手机四分五裂,碎片差点直接崩袁一夏脑门上。
  卧槽袁一夏被吓了一跳,又赶紧蹲下安抚傅辞洲,老傅,你冷静点,医生刚才都说了没什么事
  妈的傅辞洲手臂交叠搁在膝上,低下头把脸埋了进去,操他们八辈祖宗
  傅辞洲教养向来不错,即便是骂人也从不说太脏。
  这会儿他嘴里吐出一串连亲戚带祖宗的脏话来,骂得还一点气势没有,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一样。
  傅辞洲自诩不是矫情爱哭的一类,但是为了祝余也红了好几次眼睛。
  他就不懂,祝余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总遇到这些人,经历那些事。
  他的心疼简直无处安放,甚至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五六岁的年纪就把人抱进怀里。
  急救室的房门被打开,傅辞洲扶着墙站起来,竟然可笑的发觉自己有些腿软。
  没事吧?!袁一夏比他跑得快,直接冲上去把医生堵着了。
  没事,已经恢复过来了,医生摘了口罩,见门外守着的是俩孩子,于是问道,病人监护人还没来吗?
  傅辞洲想掏手机给祝钦打电话,掏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手机早就在走廊碎成渣了。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袁一夏连忙道,我们现在能看看他吗?
  傅辞洲觉得自己都有点虚弱,看到祝余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虚惊一场。
  这感觉不能说是好,但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祝钦和老陈在随后赶到医院,祝余还没有醒,手上还扎着点滴。
  王应和许晨吃饭吃一半就赶来了,病房里聚了六七个同学,都是袁一夏在交谈。
  傅辞洲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祝余,不哭不笑也不说话,跟个雕像似的。
  直到见到祝钦,他才抬头低低喊了一声叔叔。
  祝钦拍了拍傅辞洲的手臂:人没事就好。
  没事,袁一夏也安慰道,祝余指不定一会儿就醒了
  可是人分明有事。
  祝余和自己一起都能被刺激的心脏病发到医院,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他当初就应该坚决把人拦住,徐萍那疯子多见一面都有危险。
  真是疯了。
  她就想害死祝余。
  校门外路人拍摄的视频流出,徐萍闹这一出像个笑话,不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让舆论对她和记者群而攻之。
  对于一个未成年人,这样步步紧逼甚至可以算是逼问的采访模式到底合不合适,更何况,对方还是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未成年人。
  记者不知道,那生母难道不知道吗?
  一时间,徐萍被千夫所指,说她当年抛下长子,现在相认也就是为了救小儿子。
  别说对方是有心脏病了,就算没有,也不乐意捐啊。
  网上评论腥风血雨,记者第一时间发布了道歉。
  徐萍被迫搬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在主人公没做出任何回应,且无后续报道的情况下,这件事慢慢就这么沉淀了下来。
  并不是祝余有意想大事化小,他只是怕事情越挖越深,祝钦也会被卷入纷争。
  然而即便祝余不是很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这次可能是真的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为此消沉了好几天。
  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整天靠在病房的窗子前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
  好在他的心脏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在观察几天后就可以出院。
  祝钦似乎也被这一次吓着了,开始每天按时接送祝余上学,生怕徐萍再作出什么妖来。
  可是就算如此,祝余的身体却像是走了下坡路,原本一年才偶尔犯一次的病,八月里犯了一次,九月又犯了一次。
  原本的天子骄子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心酸经历,这样的反差对比似乎让人更加唏嘘不已。
  疤痕被反复揭开,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关于他身世的留言碎语止都止不住,那段时间仿佛无论是谁,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可怜与同情。
  祝钦想过让祝余休学,以他的成绩,高三即使不念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祝余没那么娇气,他甚至反过来安慰祝钦,说没关系,有傅辞洲。
  经过这几件事后,他几乎是懒得掩饰自己对傅辞洲的依赖。
  无论是上课还是放学,总要看到对方,站在他的身边才稍微安心一些。
  换做以前,傅辞洲指不定那些事儿调侃祝余,再好好矜持一番。
  可是现在他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祝余最好再黏他一点,挂在他身上都可以。
  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发生了改变,而这个改变他们又都心照不宣的知晓。
  傅辞洲开始不和祝余犯呛,他兜里随时随地装着奶糖和药瓶,就怕祝余突然犯病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一些不可言说的交流就像是披着日常的皮,渗透到傅辞洲垂眸看祝余的目光中去。
  那是不带调侃和嬉笑、不同于看向其他同学的目光,祝余觉得那不一样,可是却又不敢说哪里不一样。
  他怕自己理解得有偏差,又怕这份不一样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不同于娃娃机的玩法,只要投币就可以无限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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