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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西班牙国的使者名叫克菲尔?堂?罗尔多,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矮胖子,半秃顶,肚皮奇大,说起话来鼻音很重,乍一望去,就像个竖起来的啤酒桶。这位大人拥有伯爵头衔,职务倒是颇为不小,依稀可以认为是西班牙现任政府的外交次长,此外,据说此人和国王卡洛斯二世关系非常亲密,不论是在政府还是宫廷,都是颇有声望。可以说,单单从西班牙政府派出这个重要人物来看,对于此次和中国方面的外交交涉,西班牙朝野上下应该是颇带期望,或者是非常重视。
  而法国大使的外型相对而言就好得太多了。法兰西王国外交官卡西莫多男爵阁下就好得太多了。皮肤白皙、身材颀长,双眸澈蓝,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说话起话来温和柔软,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套做工精致的礼服,衬衣的领子和袖口雪白雪白没有一丝污垢,总而言之,这个来自来自巴黎的男人代表了当代欧洲上流社会对于美男子或者花花公子的一切完美评价,虽然在中国他非常遗憾的无法勾引任何诰命夫人,但山东妓院的异国风情却立即大大地弥补了这一点。
  直接踏上中国的土地之后,两位大使才突然间发现了彼此居然是同行,而且各自代表了自己的国家。
  此事颇有点戏剧色彩,本来,作为一国大使,两人都是各自拥有一条战舰作为专用的外交座驾,而且自本国出发之时,仪式都是相当隆重,不过随着航程日远,离开了地中海海域,到达北非之后,鉴于目前海面世界的混乱局势,两位大使立即派人取下了取下了外交旗帜,把船只伪装成普通的武装商船,如果不上船仔细查看的话,和其他的远洋贸易船只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事情要放在中国,哪个使者胆敢这么做回来即使皇帝不治罪,光朝野士林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他了,但放在欧洲就有点无所谓。当然,这里倒也不是两位大使阁下贪生怕死之类,而是现在的海上实在是太混乱了,坦率的讲,如果正大光明的摆开排场一路张扬过去,能否活着抵达中国实在是要划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要知道现在活动在海面的各方势力几乎没一个是好东西,穷疯了的海盗暂且不说,光说各国的正式海军舰队碰到肥羊,也是时不时改头换面上做上一票,完了只要不留下活口,保管什么事也没有,而就算是那些武装商船,如果真碰到能捞一票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介意临时改换一下身份的。
  所以,正是因为两人明白身上肩负着的国家使命,自己必须活着抵达中国,所以才必须低调行事,以策完全。
  应当说这套装扮应该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两位大使的船只一路顺风顺水的抵达澳门,不过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更糟糕的事情,那就是目前的中国仍然在持续内战之中,论说光皇帝就有三个,势力更是乱七八糟,不过自己的出使目标倒是非常明确,那就是北方的“汉帝国”。
  横行中国海的台湾郑家舰队与他们出使的汉帝国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发生了极为激烈的战争,在两位欧洲人看来,这场战争不论是规模还是烈度,都是极为惊人的,几乎有两个行省、一千几百万人口卷入了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双方出动的兵员多达数十万,作战区域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不论是陆地上还是海面上,双方在各个战场激烈交火,据驻留澳门的同胞介绍,相对于之前的数场战争,这场战争还不算是最激烈的那种,但战争期间每天仍有数百上千人丧生。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从南中国去北中国的海洋通道就被封锁了,两位大使的船只得到了澳门总督的明确警告,葡萄牙在此次战争中保持中立,在战争结果出来之前,一切自装载大炮的武装船只不得擅自驶入作战海域,如若违反,那就立即会被葡萄牙政府宣布为“不受欢迎人士”,不予准许入港。
  无奈之下,两位大使只得四处钻营活动,好在远东这块的亡命之徒着实不小,当放出偷渡的消息之后,立即就有蛇头上前接头,刚开始这边的走私集团倒也对此发生了一点小小地误会,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现在企图跑到北方中国的欧洲人,大多是直奔大汉帝国的绿卡去的,所以蛇头的打算是打算把两位大使随便塞哪个桶里面稀里糊涂送过去就算完,不过这样的方式在两位大使看来自然极度荒谬,虽然两人一直在隐瞒身份,但到底也还是没有达到要假扮黑奴的程度。
  经过一番交涉探讨,双方和澳门某黑社会犯罪集团终于勉强达成了协议。西班牙大使对外宣布的身份是贩卖郎姆酒的商人,此次之所以去北中国,是接受商会的命令,考察当地的港口的市场,看看能否适合销售——这个身份遭受了包括小屁孩水手在内的一致嘲笑,这年头,白痴都知道西洋酒在中国的市场等于零,不论人头马还是xo,都与尿水无异。
  至于卡西莫多阁下就优雅了许多,坦率的讲,一个良好的外型的确是能够在交往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位文质彬彬的贵族彷佛变魔术一样,在诸多黑社会面前一眨眼变出一把竖琴来,甚至还当众表演了一曲,最后用那种忧郁地、淡漠地而看上去而又潇洒不羁的神情自我介绍:其实他是一个流亡贵族,同时也是兼职的吟游诗人,这次去北中国,一是为了全人类的文明和艺术,与中国的艺术家同行进行广泛交流,二个也是顺便游历世界,将神秘的东方风情带回欧洲。
  这套表演完全征服了粗鲁不文的海盗,无数杀人不眨眼的汉子肃然起敬,要知道不论是在哪个时代、不论是在哪个阶层,有文化、有内涵的人总是要吃香得多,相对而言,那个西班牙矮胖子简直就象是个菜市场的猪肉贩子。
  于是法国大使得到特权,他和他的仆人们可以在甲板上自由活动,顺带为黑社会演奏竖琴;而西班牙大使和他的仆人则只准呆在暗无天日的底舱啃面包。
  近代东西方的第一次正式的官方外交接触就是以偷渡的方式拉开帷幕,相信无数历史学家翻到这一页,一定会瞠目结舌哑然无语。
  真实的历史,往往比虚构出来的传奇史诗更为离奇荒诞。
  第二十九节
  克菲尔和卡西莫多自从山东登州启程时,南京攻防战正进入收尾阶段,在大汉帝国西线兵团瑞克所部的督迫下,阵前倒戈的伪三省绿营汉军突然兵变,一日夜之内外城城防易手,残存的八旗军民六万七千余人被牢牢地堵死在南京内城之内,之后,围城的汉军大队派遣精锐火枪手、炮兵部队,在禁卫步兵第一军参谋长年羹尧上校的率领下,向犹自负隅顽抗的内城守军发起总攻击。
  在犀利的重型火炮攻势下,由明代传承下来的坚固内城如同软泥巴一样骤然坍塌下来,然而,在绝望中期待巷战的八旗部队并有看到对方的冲锋,数百辆临时赶制的抛石机将大堆木板、柴草和装载燃油的瓦罐抛入城中,尔后万炮齐发,近六千名弓箭手分成四个横列绕成乱设,千万支火箭刹那间引燃了整座城市,烈火熊熊之中,六万六千八旗军民顷刻间化为青烟。
  战斗结束之后,整座城市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空气中夹杂着少许血腥味,当最后一座城门楼彻底坍塌下来、最后一声绝望的哭救和呼喊淹没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之后,这座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城市刹那间鸦雀无声,除了少数仍在操作火炮的炮兵之外,包括城外的汉军在内,人人都默无声息的停了下来,怔怔地朝那片遮天蔽日的浓烟和烈火张望发呆。
  千年浩劫。
  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大汉皇帝陛下林风此刻却对此一无所知。西线兵团瑞克报上来的军报奏折很简单:
  ……大汉元兴五年五月二十一日,伪清江宁北门、西门、南门守军降,遂克外城,残敌据内堑而抗天兵,乃击灭之,战事情急,或发大火,内城皆焚。
  是役,歼敌五万有余,斩首一万二千六百余级,敌江宁内外八旗,无有走脱一人。
  吾皇威武。报有功官佐将弁如下:
  ……
  轻描淡写,含糊之至。距南京四百公里之外的满朝文武浑然不觉就在不久之前,已有六万多军民老幼葬身烈火。
  历史的车轮隆隆碾过,大清在中国的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彻底湮灭,消息传出,北中国一片欢腾,唯有宁锦安抚使纳兰德性南望垂泪,而远在浙江的伪康亲王杰书,则痛醉一场,几欲昏厥。
  公元一六**年六月初,原大清康亲王杰书派人奔赴长沙,企图率军投降,却为大周皇帝吴世幡严词拒绝;不得已,又派遣使者分别奔赴广东尚之信、福建郑经处请降,又遭拒绝。
  六月中旬,台湾郑经于福州誓师,授:定海将军刘国轩为帅、福州总兵冯锡范为副贰,东宁总制陈近南为后方都督,统率四万大军,分两路进攻浙江。
  南周不甘示弱,与广东尚之信分别于西、南两路出兵,夹攻浙江。
  四面大兵压境,消息传到,浙江全境一片绝望,地方绿营伪军不战而降,八旗劲旅张惶后撤,竟无一人胆敢奋然迎战。
  康亲王杰书秘遣心腹携幼子东渡扶桑,而后,集全家老小于一处,合家自焚而死。
  清廷在中国的最后一支残兵顿时稀零星散,两万余八旗大军一夜之间逃亡一空,唯有平南将军赖塔悲愤之下,率本部三千铁骑迎击刘国轩,双方于衢洲府境内一块山地上进行了最后一场殊死决战。三千正白旗铁骑人人视死如归,最终全军覆没,无一人投降。
  大清平南将军,正白旗蒙古都统赖塔奋然大呼:“满州人战死于此!!!”最后身中数十枪,流血遍地,脱力而死。
  公元一六**年六月二十五日,短命地大清王朝最终彻底的退出了历史舞台。
  南京克复,大汉帝国皇帝林风欣然南下,在四万近卫大军的保护下,乘船走水路经洪泽湖,至高邮湖,最终抵达扬州。
  虽然半个世纪前经过了一场极其惨烈的灭绝性大屠杀,但扬州却凭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方位,历经修养恢复,现在又重新回复了元气。
  此次皇帝南下,名头上打着的旗号虽然是“御驾亲征”,但其实人人都知道,真正要皇帝上战场那肯定是一个笑话,而林风此次南下,其主要目的也并非是为了要率军作战。
  中国的政治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大汉帝国的根基早已无可动撼,相对于其他诸侯,不论是在政治上、军事上还是经济上,帝国政府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虽然此刻南周、郑经、尚之信等人尤存,但天下间人人皆知,这些所谓的皇帝、亲王、郡王之类,全部都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他们的最终下场,只能在战死或投降之间任选一个。
  此次帝国皇帝南下,正是为江南而来。而此次针对江南的既定战略,早已被确定为“一分军事、九分政治”——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夸张可言,目前,大汉帝国陆军各兵团沿着长江一路排开,总兵力高达到三十余万,而且全部都是训练充足、斗志旺盛、士气高昂、补给充裕、富有作战经验、装备最精良的野战部队,放眼天下、乃至全球,不论是奥斯曼,还在欧洲诸国,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据陆军总参谋部发来的最新兵力统计,目前大汉帝国部署在长江流域的军队,西起四川白帝城、南至江苏金山卫,连同各正编野战兵团、辅助预备役民团、后勤辎重壮丁、投降地绿营伪军、地主武装、农民起义军残部、以及大大小小地军阀部队,总兵力近一百五十余万。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战争机器面前,军事问题就是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中国最富裕的一块土地,帝国政府给予了空前的重视。此次林风特意经洪泽湖绕道扬州,正是为了收拾江南民心。
  而林风本人,也对自己的使命充满信心。
  明末清初年间,因为针对异族的激烈抵抗,南中国遭受了空前的摧残,不论是生产、经济还是人口都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直到半个多世纪之后的今天,元气仍然还没有回复到历史上的最高点。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江南地区存在着广泛的抗清情绪,从伪清顺治年间开始,江南各地此起彼伏的各种武装起义一直骆绎不绝,从历史对比来看,这种饱含民族情绪的军事对抗潜伏期之长、生命力之强、影响力之大、同情度之高,可谓空前绝后。可以说,大部分江南居民,包括富裕商人、大小地主在内的社会各阶层,对这种反政府武装都是持同情态度的,而且隐隐然给予尽可能的支持和帮助。
  甚至就连伪清政府自己本身倚为依靠的绿营伪军也屡屡发生起义或兵变、江西、安徽、江苏、浙江、湖北湖南,从南到北,从顺治到康熙,官方的政府军反叛几乎从未停止过,而叛走的将领、官员级别之高,甚至还包括了一品大员。
  所谓三反王的“三藩之乱”,归根到底,也就是这种大规模叛变和反复的延续和最高潮而已。
  举清政府一朝,他们在江南地区的控制力和影响力,都是极为微弱的,而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被统治人民,对此一异族殖民政权的合法性是不认可的。公允的讲,这正是大屠杀种下的恶果,是伪清开国初期极端粗暴的施政措施、掠夺性的经济政策和极富侮辱性的行政命令制造出的不安定因素。
  就政治上讲,伪清大肆吹嘘的所谓“英名睿智”的摄政王多尔衮,其实是个政治白痴,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令伪顺治、伪康熙焦头烂额,令清政府至少要花费一百年来进行地方渗透和形象公关。
  而林风之所以此次直奔扬州,就正是为了迎合江南人民的这一心理渴望。
  大明虽然腐败昏庸,然而他北驱蒙古,南化土司,她铸就了华夏民族的骄傲,这种骄傲,至少在一百年之内,是牢牢地被人民长久铭记的,区区地一根辫子,怎么可能束缚住一个伟大地民族?!
  隔着扬州城足有二十余里,林风就立即下令停船登陆,命令左右官兵换上素白的哀服,钟鼓大作、火炮齐鸣,皇帝本人亲自携皇后吴阿珂、太子林璁下船,徒步向扬州城开进。
  听闻皇帝南巡,扬州府各地远近百万乡民父老扶老携幼远远观望,从各处山坡、房顶、树梢眺望着御驾仪仗行进的队伍。然而这一刻的林风的举措却令百万乡民目瞪口呆。
  近卫军原本都是穿着火红色的军服,一声令下,全部套上了白色外罩,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条素白地长舌,各种金瓜、斧刖全数收起,武器全部套上了白色的布套,自皇帝而下,无分皇后、太子还是大臣,人人抛马步行,缓缓朝扬州城行进。
  根据传统规矩,皇帝临幸时原本因该演奏的喜乐,此刻全部变成了悲切铿锵的哀乐,领头的数杆大旗上笔墨酣畅,凛然著画:
  八十万冤魂英灵不远;
  三千丈汗青铁笔直书;
  横幅:还尔公道。
  御驾缓缓而行,远近百万人鸦鹊无声,一时间,这片地球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只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老实巴交的乡民面面相觑,疑惑非常:从古到今,却从来没有听到皇帝出巡居然这种出法,戏台上不说车架无数、冠盖如云么?
  却唯独有无数读书人顿时痛哭失声,成片成片地匍匐在地,大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恍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小声解释,陡然间,那股悲呛的气氛顿时弥漫开来,霎那间人们猛地省悟过来,老一辈心有余悸的想起当年的兵戈战火,年轻人想起父老流传下来的悲惨遭遇。随着大队行进,远远近近千万人就像割倒了地麦子一样,其刷刷的跪倒在地,无数人嚎啕大哭,夹杂着对鞑子们嘶哑的诅咒和痛骂。
  林风身着白色地龙袍,左手扶着吴阿珂,右手牵着不到三岁的皇太子林璁,宛如一对寻常的夫妇,就那么步履沉重的一直走到扬州城前。
  此刻的扬州城早已倾城而出,远远地望见白色的御驾,皇帝步行而来,人人呆若木鸡,直到已经能够看清皇帝的人影,负责迎驾的头面人物才扑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
  跪在最前列的人却并非扬州的本地知府官员,而是漕帮帮主牛千毓。从道理上讲,让一个江湖人物抛头露面来主持“迎驾”这种大事是非常不符合礼仪的,但此时此刻,去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了。
  除了植根扬州、向来最贴近百姓,以义气声名斐然的漕帮,谁更堪为死难地数十万父老手足拜谢皇帝地致哀?!!
  而且,就算有古板的冬烘先生跳出来指责有违礼法,这位牛千毓帮主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早在年前,漕帮就在大汉帝国收复苏北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得皇帝亲授大汉开国县男。
  虽然从小闯荡江湖,场面见识无数,但迎接皇帝这种事情倒也是头一回,牛千毓也不免心情紧张,林风还没靠近,他就率先领头跪拜,山呼舞蹈:“臣领开国县牛千毓迎驾,躬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安!”林风点点头,脸色沉重地道,“爱卿平身,”他举头四顾,只见跪拜在牛千毓之后的,除了少数汉军驻军军官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身穿精致丝绸长袍的商贾,此刻皇帝身前,人人噤若寒蝉,垂头侧目,不敢仰视,他挥挥手,“诸位辛苦!!”
  “臣等不敢!!”牛千毓迅速地一个转身,让出城门洞,躬身指着吊桥道,“臣等代合城百姓,恭请陛下入城!!”
  “不!!”林风沉声拒绝,摆摆手,“朕这次来扬州,并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祭奠昔日清军南下时死难的数十万同胞手足,今日未奠英灵而入城欢宴,朕还有何面目去驾驭天下、驱策四方?!!”
  牛千毓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哭泣道,“陛下之仁,臣等扬州父老感泣无地……”
  林风点点头,微微侧身,朝后挥挥手,只见后方车轮辚辚直响,数百名身穿白衣的近卫军大汉推着数十辆马车上前,旋即翻开车盖,取下无数血迹斑斑地衣服,这些衣服大多是伪清官员服色,有文有武,另外少数是马褂步服和女子身穿的对襟大褂,有些衣服窄小无比,竟然是是孩童的襁褓和百衲衣。
  满城人愕然失色,面面相觑,顿时嘈杂一片,人群议论纷纷。
  林风昂然走到一辆马车车顶,目光扫视四方,伸出双手,微微凌空轻按,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人人屏息宁声,等待皇帝开声。
  “诸位扬州父老,这些都是昔日从伪清吏部、兵部检点出来的参与扬州之战的清军各部文物官员、甚至八旗兵士本人、家人的衣物……”
  牛千毓顿时恍然大悟,伸头前往,只见前方那些衣服背后,每一件均贴有一张小纸片,墨迹深深,隐然就是姓名字样,他看了片刻,只见数百近卫军不停的取出,堆积了老大一堆,也不知道找出了多少,心中忽然禁不住猛地一寒。
  只听皇帝继续说道,“……我大汉天朝,已将这些昔日屠杀无辜、肆虐扬州的双足禽兽捉拿归案,按照品级大小,八旗中牛录以上、伪军中把总以上军官本人若活,斩首,若亡故,诛一子抵罪,余族发配奴尔干都督府垦荒,三代内不许回归长城之内——而至于那些有名有姓,罪大恶极之辈,已经全部满门诛杀,并无走脱一个!!——”
  他回过头,朝近卫军猛地一回收,瞬间无数火把投递在这些血衣上,烈火熊熊腾空而起,荡起漫天尘烟。
  林风微微颔首,象征性地朝天空略略拱手,“今天就让扬州死难的无辜百姓睁开眼看看,咱们已经给他们报了仇了!!”
  默默地,城上城下一片沉默,直过了好半天,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哽咽的哭泣声,就像是被集体感染了似的,突然之间,面前的万千扬州百姓,连同护驾的数万近卫军官兵、大臣、随员,一同跪伏在地,放声痛哭。
  刹那间,这片天地之中,千万人俯首跪拜,唯独只有林风一人凛然直立,昂首向天,形状威严到了极点。
  漫天痛哭声中,他大喝一声,“抬上来!!”
  数百名近卫军官兵再次向前,抬过数尊石象,其中形态各异,为首做儒装打扮,但外衣上却披着半身铁甲,昂头向前,神情做悲愤状。而在他身边的数尊石象,却是人人双手倒缚,神态猥琐,沮丧万分,朝他跪倒在地。
  人群中有眼尖的,突然认了出来,失声大叫:“那不是史阁部么?!……”
  林风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以皇帝之身,亲自出头主持祭奠之礼,一直扯着喉咙讲话,这个时候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身畔汪士荣见状,立即上前高声回答,“不错,正是前明大臣史可法、史阁老大人!!”
  他转身一指旁边的几尊跪像:“这几个就是汉奸洪承畴、汉奸李成栋、八旗军将领多铎三头牲口,陛下有旨:从今日开始,这三头畜生就犹如岳王庙的秦桧那样,生生世世,永永远远跪在这里,有我华夏一日,就不许它们起身!!!”
  虽然是文弱书生,但这几句话却说得铿锵有声、豪气干云,数万人顿时大声喝彩,排在后面听不到的人禁不住朝前发问,口口相传之下,不一会而远近数十万人人人皆知,欢呼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如同山呼海啸,排山开浪而来,声震数十里开外。
  牛千毓终于找到了一个空隙,暗暗示意手下,顿时鞭炮齐鸣,锣鼓齐响,在震天动地的欢呼万岁声中,他再次率扬州士绅跪倒磕头,憋足了劲大声喊道:
  “扬州合城百姓,恭请陛下入城驻跸安歇!!”
  第三十节
  扬州城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烟花之地,虽然此刻是净街出行,四周数万官兵紧张卫护,但透过四处的街道、民居、店铺望去,平日里的繁华盛景,依然可以窥得一斑。
  林风驻跸的临时行宫被安排在城东的一座花园大宅里,本来林风以为大概大概就是一个城内的花园小别墅的样子,不过走到了地头,一眼瞥见那一长溜朱红色的围墙才大大地吃了一惊。这座府邸墙高局深,气势非凡,走进内里,庭院一座接着一座,曲径幽通、格调高雅,勾连各处的的走廊上四处流水淙淙,从大门口一路走进来,似乎就象是没有尽头一样。
  虽然林风本人对住什么房子并不是很在乎,但在这座府邸却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一点,要知道就这个规模来看,他自己的皇宫似乎也就只是这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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