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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469节

  “姑娘,爷在门口被人截走了?”
  “什么?”时雍一脸不可思议地坐起来,看着他,“何人敢在无乩馆门口劫人?”
  娴衣心知她听岔了,解释道:“是楚王府的阮娘子找上门来,截住了爷……”
  阮娇娇?
  时雍想到阮娇娇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能成功迷倒赵焕的女人,自非普通尤物可比。尤其这女子青楼出身,惯会笼络男人,讨好男人,对付男人一招接一招,那就是专业的技能。
  只是,她找赵胤做什么?
  ……
  赵胤领了朱九几个人策马回府,一路疾驰,马儿刚到王府门前停下,不待赵胤翻身下马,巷口便传来一道弱弱的喊声。
  “大都督留步。”
  无乩馆下人男子居多,嫡衣等人说话也比较直接,很少听到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软若无骨,仿佛带了一丝绵力淡淡地敲在人的心尖尖上。
  朱九和白执等人反应最大,猛地掉头看去。
  一辆马车徐徐驶近,等在不远处,一个身着翠绿袄裙的小丫头打了帘子,搀扶着一个体态婀娜的姑娘踩着杌子下车,款款朝赵胤走了过来。
  正是楚王的爱妾阮娇娇。
  这个时节天寒地冻,阮娇娇穿得却很是单薄,那窄细的腰肢仿佛只有一掐那么纤小,刚从病中好转的面孔略带苍白,这病弱的模样配上那一张艳丽娇羞的面孔,着实楚楚可怜。大概在楚王府养得久了,没有半分风尘气,反有些高洁不凡,媚骨天生。
  “妾身见过大都督。”
  她朝赵胤深深拜福,并保持着那个绵软蹲身的动作,眼皮半垂,樱唇微抿,并不去看赵胤,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朱九和白执对视一眼,看得叹为观止。
  他们常年跟在赵胤的身边,看过的美人自是如同过江之鲫,寻常女色早已入不得眼。可这阮娇娇当真是销金窝里养出来迷惑男人的姑娘,每走一步路,每动一根手指头,甚至每眨一下眼,都像是拿捏好,算计好的一样,赏心悦目。
  赵胤视线扫过她那张脸,眉心微微一皱。
  “何事?”
  阮娇娇这才慢慢抬起头,头上步摇轻轻乱颤,而她身子不动,看上去尤其清丽端庄,只她神色看着有些犹豫,眼神扫了扫朱九和谢放等人,嘴角微抿。
  “妾有要事相告,可否请大都督借一步说话?”
  赵胤看了看四周,不见外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但说无妨。”
  阮娇娇轻轻咬了咬下唇,望着他道:“妾身多有不便,所言之事又极为紧要,还望大都督垂怜……”
  赵胤停顿片刻,跃下马来,将缰绳交给朱九,径直上了台阶,然后吩咐门房道:“开角门。”
  阮娇娇捏着手绢的指尖微微一收,脸色似乎比刚才更为苍白了几分。
  一般家里迎客都从正门而入,而她面前的无乩馆大门洞开,赵胤却吩咐人带她走角门。虽然这男子脸上不见半分羞辱,但仅仅三个字就将她踩入了尘土。他将她看得极低,极轻,仿佛她浑身都是污秽,跨过他家的大门便会玷辱了他的门楣一般。
  白执看她一眼,“阮娘子,请吧?”
  阮娇娇看一眼无乩馆冷肃威仪的匾额,恢复了柔情绰态。
  “多谢大哥,烦请引路了。”
  白执脊背一僵,身子激灵灵一下,骨头都快酥了。
  这要是成心勾引,哪个男人受得住啊?
  ……
  朱九刚入内院就被斜刺里伸来的一只手拽了过去,他刚想出声,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立马瞪大双眼,惊喜地叫了一声。
  “娴衣?”
  娴衣嘘一声,看了看他背后,“爷呢?”
  朱九四周看看,发现这是在廊下的一个拐弯处,刚好可以藏匿身子,不由有些好笑,“爷在同阮娘子说话,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
  他撇了撇嘴,低头小声逗她,“以为娴衣姐姐想我了呢。”
  娴衣是比朱九大了有半岁左右,可平常他都直呼其名,这冷不丁来一句娴衣姐姐,直叫她消受不起,当即便红了脸,冷冷剜他一眼。
  “我在与你说正事。”
  朱九勾唇,伸手去环住她,“说什么事我都陪你,不正经也没关系……”
  “朱九!”娴衣拍打他的胳膊,又往外张望一眼,“那阮娘子找爷什么事?”
  朱九愣了愣,“这我如何得知?”
  娴衣一副看他不争气的样子,“你也不去盯着些?”
  男女心思天差地别,朱九完全不知道娴衣在担心什么,低笑一声,乐了,“在无乩馆里,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难道还能把咱爷给吃了不成?我去盯什么?”
  娴衣抓住了重点——娇滴滴的。
  方才她受时雍之托去门房盯赵胤回来,看到阮娇娇出现心里便一阵发麻,赶紧回去告诉了时雍,时雍没什么反应,她却不放心得很,这才过来堵了朱九询问,哪晓得这个人根本不当回事。
  “算了,用不着你。”
  朱九噫了声,“我怎么了?你说让我盯什么,我就去盯。”
  娴衣推他一把,语气生了狠,“看到长得水灵的女子,你就掉了魂,谁还指得上你。”她说罢便大步离去,朱九摸着被她掐过的胳膊,看半晌,挠了挠脸。
  “吃错药了?”
  ————
  时雍是个冷静的人,自省之后,想到阮娇娇那一副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的模样,莫名有些牙痛。
  娴衣来告诉她,赵胤将阮娇娇带到了小花厅,说了有一刻钟左右的话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娴衣又把阮娇娇那媚态很是描述了一翻,于是时雍不仅牙痛,浑身上下都痛得慌,尤其今日打了人的那只手腕,更是酸痛不堪。
  这个赵焕当真会给她找事!
  自个儿送上门来挨打不算,现在又把他的小妾塞过来,是几个意思?
  时雍无法猜测阮娇娇会同赵胤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赵胤对她打人,以及今天在街上与赵焕相见发生冲突的事情会怎么想,只原本的耐心在左等右等不见赵胤回来之后,渐渐丧失。
  房间里安安静静,娴衣为了给她定神点的熏香默默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大黑躺在床下,下巴搁在雕了莲花和金鱼的脚榻上,仿佛能感知主人心意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
  时雍心跳很快,莫名有一种焦躁和烦闷。
  “大黑,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大黑也不知听懂没有,尾巴动了动,探出爪子来刨她。
  时雍与它“握了手”,眼皮微垂,“但愿我不要再看错人吧。”
  她心里认可赵胤同赵焕不一样,不是那种轻易被女子勾去魂儿的男人,可自古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住美人恩?尤其阮娇娇那张脸和她前身实在太像,这种女子天生便是开挂的存在。
  并非她自作多情,在她还是时雍的时候,但凡见过他的男人,第一眼就没有不为她惊艳的。
  再理智的男人也是动物,雄性动物都有兽属性。
  时雍烦闷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已经脑补了赵胤和阮娇娇天雷勾地火的画面了,娴衣却来告诉她,“阮娘子早就走了,爷去了书房。”
  书房?
  时雍觉得不可思议。
  怎会去书房了?
  娴衣不解地皱眉,“姑娘,你为何不自己去找爷?自己去问他?”
  在以往的许多日子里,时雍对赵胤都是主动又大方的,若往常像这种情况,不论那女子是阮娇娇还是硬娇娇,她早就杀过去了。
  娴衣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时雍却知道,因为她心虚。
  在赵焕叫出那一声“雍儿”的时候,她就开始心虚了。
  赵焕会怀疑她的身份,那赵胤呢?
  这是古代,时人都信奉鬼神妖魔,她身上这么多解释不清的事情,赵胤就当真从不怀疑吗?
  “罢了罢了。”
  时雍脑子里一番天人交战,放松下来笑着冲娴衣道:“再怎样,饭也要吃的。我饿了。小娴娴,弄点饭菜来,顺便带一壶酒。”
  唉!娴衣叹气。
  ……
  吃饱喝足,那种心如擂鼓的紧张果然缓解不少。
  时雍平静了下来,洗漱完径直在赵胤的床上躺平闭眼,身子轻飘飘的,软绵绵的,身上似有暖流涌动,很是舒服,精神松懈下来,她渐渐睡了过去。
  赵胤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子睡得光润玉颜,榻下一条狗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满眼防备。
  房间里满是酒味。
  赵胤看一眼门边的娴衣:“怎么回事?”
  娴衣有点紧张,又有点说不出来的膈应。不知何时开始,她这颗心便有点偏了,渐渐站在了时雍的那一边,主子去见了别的姑娘,就像打了她的脸一样,令她很不高兴,但是又不敢表现出来,便只能替时雍撒谎了。
  “姑娘哭了好一阵,实在难过得紧,便叫奴婢拿了酒来,伤心地小斟了片刻。”
  哭了?
  赵胤眉头紧锁。
  娴衣怕他不肯相信,低着头说得更为认真了几分,“姑娘知道爷回来了,还带了阮娘子回来……心绪便不宁安。再有,今日姑娘在街上,被楚王殿下轻薄,姑娘就盼着爷回来给她撑腰,哪晓得,爷这腰都撑到阮娘子那里去了。”
  “胡说!”赵胤突然沉声喝断她的话,看娴衣身子微僵,似是有些害怕他,又侧了侧眸,吩咐道:“下去!”
  娴衣看了一眼睡得人事不省的时雍,心里暗叹一声“自求多福”,低头应一声,转身下去了。
  赵胤走到榻前。床上的女子双颊酡红,双眼紧阖着,眉心微微蹙起,仿佛睡得不是很舒心。她睡得不好,脑袋滑到了枕头下,身子都快斜到榻边来了。赵胤弯腰将她抱起,一阵酒香和熏香便幽幽地冲入鼻端,他眉头微微一蹙,正准备为她调换一个方向,大黑便朝他低低吼了一声,龇出了尖牙。
  这养不熟的狗东西!
  赵胤回头瞪了大黑一眼,神色突然一凛。
  养不熟的狗东西,独独忠诚她一人。
  赵胤盯着时雍的睡颜看了许久,默默帮她拉好被子,在榻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修长的身姿一动不动,目光深幽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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