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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368节

  看她故意装天真无邪,赵胤差点把牙咬碎。
  这女子狡黠如狐。
  瞧光了他,竟把他推给旁人!
  赵胤平常是不对下人发脾气的。
  当然,前提是这些人离他远一些,不要招惹她。可这会子他被时雍挑起了恼意,又不能对时雍发作,那么倒霉的人就变成了婧衣。
  第341章 不知好歹
  他冷厉的眼神,默默转向婧衣。
  婧衣也看到了他。
  看到他在看自己。
  今日之前,二人同在无乩馆,可赵胤来去匆匆,除了摆饭收碗,婧衣很少有机会能像时雍那样天天陪在他身边,以至于每一次看到赵胤,婧衣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即使他的脸色不那么好看,她也不在意。
  他向来如此,她已习惯。
  “爷!”
  婧衣在他冷漠的目光里,渐渐放松身子,款款而去。
  “您受了重伤,阿拾一个人照顾不来。奴婢比她更懂得伺候人,让奴婢来照顾你……”
  赵胤平静地看过去。
  “谁告诉你本座受了重伤?”
  婧衣愣了愣,看看阿拾,看看谢放,再看看朱九,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恐慌。
  她在无乩馆原是个柔顺温软的女子,谨小慎微,从不会违逆赵胤,知道他不喜女子接近就自动远离,可此刻,她打定了主意要像阿拾一样对爷主动些,哪怕看出赵胤脸上的冷漠和距离,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走近。
  “爷,婧衣自己看到的。看到爷受伤,婧衣担心得整夜都睡不着呢。”
  她声音妩媚轻软,娇若枝头红杏,抬眼间满是娇嗔的笑意。
  这样的小动作,时雍做出来娇嗔可爱,是因为年纪小,婧衣比她大上几岁,人也丰腴一些,做起来就不免显得轻浮。
  谢放和朱九认识婧衣多年,彼此比较熟悉,他们从未见过婧衣如此,见状都有点意外。
  朱九更是没忍住倒抽一口气。
  “婧衣,这是中邪了吗?”
  婧衣露出一个娇美的笑容,慢慢弓下腰就去试了试水温,然后走向赵胤,“爷,奴婢伺候您宽衣……”
  在她说话试水的时候,赵胤只是平静地看着。
  婧衣内心雀跃,觉得离成功就只一步了,脸上的关切里不免带上了几分羞涩和紧张。
  哪料,她刚蹲下身,还没碰到赵胤,他竟一脚踹了过来。
  “滚出去!”
  咚的一声,婧衣跌坐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时雍也是吓了一跳。
  老天爷,她刚处理过的伤口,这位爷这般不识好歹,是想让她再来一次么?
  “爷!”婧衣双眼浮泪,捂住心窝,“婧衣做错了什么,婧衣只是想伺候你……”
  赵胤从不肯让人亲近,大多时候很沉默,但他也很少发火,只要不触到他的逆鳞,其实在无乩馆做下人是很舒心的,主子少,没人乱发脾气,丫头小厮都很自由。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不仅把婧衣吓得魂飞魄散,也震得朱九和谢放僵直了身子,而时雍一看这情形,感觉要糟,偷偷迈着小步就想往外溜。
  岂料,赵胤竟猛地掉头看她。
  “上哪去?”
  这都看到她了?
  时雍弱弱地指了指水桶,又指了指浴巾。
  “拿巾子,伺候大人擦身。”
  赵胤看她老实了,眼中的戾气慢慢收敛,面容恢复了平静,身子也懒洋洋地躺了回去,就像方才的愤怒不曾发生过一般。
  “阿拾留下,你们都出去。”
  “是。”朱九第一个出逃,溜得比兔子还快。
  谢放默默看一眼婧衣,按住腰刀转身往外走去。
  婧衣慢慢爬起来,腿脚有些发软,踉跄着几乎走不出那道门。
  背后,赵胤的目光如芒在背。
  “无乩馆的规矩,你要是忘了,就去庄子上好好反省。”
  婧衣脊背僵硬,想起了为爷暖被窝的婉衣和得罪宋阿拾的妩衣,这两人无一例外被送去了庄子。
  这是爷的警告。
  也是最后的机会。
  至少,爷给了她机会,她还是不一样的……
  “奴婢知错了。”
  婧衣深深一福,默默走了出去。
  在这短短的过程中,她想了许多,想起以前自己和婉衣几个说过的玩笑,还有那些憧憬过的未来,可以陪在爷的身边,长长久久度过此生的欣喜。
  这一切,全让这个叫宋阿拾的人毁了。
  娴衣站在门外,看到婧衣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暗自叹口气,走过去扶住她,默默往外走。
  婧衣甩开她的手,冷笑道:“你说中了,开心了?”
  娴衣皱眉:“你何苦?”
  这是个面冷心软的女子,她见不得婧衣这副模样,会心生同情。
  可婧衣和她不一样。
  婧衣面软,心却冰冷。
  “娴衣,你从来不会难受吗?”
  “难受什么?”
  婧衣默默转头盯住娴衣清丽的眉眼,“我们都是爷的女人,你忘了?可是你看如今,无乩馆哪里还有我们的地位?我们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还有被送走的婉衣,妩衣……我们哪一个比宋阿拾差?为何她可以,我们不可以?”
  娴衣看着她,欲言又止。
  “感情之事如何能比?”
  感情?
  婧衣目光流露出几分凶相。
  “一时之欢罢了,谈什么感情?”
  她摇了摇头,目光阴凉凉地盯住娴衣,“夫人派我们过来照顾大人时说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娴衣嗯声。
  婧衣道:“夫人让我们相亲相爱,一同照顾大人起居,为他生儿育女,做他背后的女人,不嫉不妒……我们做到了,我从不嫉妒彼此,我们愿意一起照顾大人,从不敢奢求做他唯一的女人。可是这个宋阿拾,她骄横跋扈,独占爷的宠爱,不许我们靠近爷。就在刚才,她还陷害我,明知爷在气头上,让我进去挡刀……”
  娴衣眉头微沉,“婧衣,慎言。”
  在无乩馆,没有人不知道宋阿拾是爷的宝贝——除了阿拾自己和婧衣。
  丫头小厮甚至府上的厨娘早已不敢呼宋阿拾的名字,个个尊称一声姑娘,便是朱九和谢放几个爷身边的老人,也不会连名带姓地叫她。
  可是婧衣显然不肯承认,也不愿走出自我幻想,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和宋阿拾的差别,仍然把宋阿拾当成得了主子垂青的奴婢。
  娴衣出于道义,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婧衣,咱们主子对阿拾,不是寻常情感,你万万不可记恨生仇,不然吃亏的人,是你。”
  她平常是个闷葫芦,不爱多话,也难得这么掏心掏肺,可是婧衣显然不愿顾及多年姐妹情分,闻言幽幽怨怨地嘲弄她。
  “看来你已经被宋阿拾收买了,枉我把你当成姐妹,什么事都告诉你。”
  娴衣沉默。
  婧衣看她一眼,突然又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你若当我是姐妹,你就告诉我,阿拾是怎么得到爷宠爱的?青山镇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宋阿拾,是不是给爷下药了?她肯定用了什么手段,对不对?娴衣,你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
  娴衣被她摇得头晕,无奈地扼住她手腕,将她拖出院子,再重重丢开她的手腕。
  “婧衣,别钻牛角尖了,爷不是你我的私有物,爷是主子,他自有喜爱的女子。不是你,不是我,是阿拾。你可以说阿拾幸运,但绝不可违逆爷,去做对阿拾不利的事。”
  婧衣身子一僵,冷冷看着她。
  “你不帮我?”
  “婧衣!”相处那么久,彼此还是有些了解,娴衣看着她眼底的寒光,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们是奴婢,是下人,主子若宠幸我们,是福分,主子不要我们,是命!你能不能收敛点?做好本分。”
  婧衣冷嗖嗖地笑,看着天边冷月,看着无边荒凉,“你总叫我收敛。难道我不够收敛吗?我容忍她在府上作威作福,做人上人,我何时针对过她?我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讨好她吗?可是她吃肉,可有想过给我们喝一口汤?”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她就是想独占。”
  娴衣叹息,拉住她的手。
  “别傻了,婧衣。你若是想出府嫁人,爷会同意的。你若不好开口,我替你去说……”
  “不!”婧衣突然恼了,双眼通红地盯住娴衣,“谁说我要嫁人?我不嫁人,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我是,你也是!”
  “婧衣,你别执迷不悟了。”
  “哼!你等着瞧吧,宋阿拾不会如愿的,我偏不信,爷会宠她一辈子。”
  婧衣咬牙切齿地说完,拂袖而去。
  娴衣双手垂下,看着她的背影,站了许久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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